第36章 调虎离山
中午，正是火锅一条街热闹的时候。
桃源火锅城的门口，却停着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门口有警察守着，不再让人进入。
从外面的玻璃窗看进去，里面一片狼藉，桌椅四处散落。食客们早已被疏散出去。
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似乎在控制着几个人。店员们拿着灭火器，在对着桌上地上的火源喷射着。
李登云忙向早已围在周边看热闹的人群打听了一下。
“嗐，这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两个桌子上的客人因为一点小矛盾，打起来了。因为是火锅店，到处是火和滚烫的汤水，没人敢劝架，客人全跑了。这两拨人倒是挺奇怪的，双方不怎么打人，倒像是借着打架的名头，专门破坏店里的东西。这么大的一个店，一楼几乎全砸了。唉，估计得很长时间做不了生意了……”
看着李登云沉凝如墨的脸色，那人不由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啊？认识的话，你得劝劝这家的少东家。那也是个脾气大的，当场要揍人，被警察制住了。现在老板要赔偿，那几个小混混咬死了没钱，说是，他们大不了蹲局子嘛！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登云正要进店，却突然感觉如芒在背。猛然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瞬间消失在人群中的影子，嘴角似乎和早上骑车撞货物的人很像。
再回头时，隐约感觉到人群中有几道目光在牢牢盯着自己。如毒蛇般，让李登云汗毛倒竖。
李登云知道自己如果再和霍晓东接触的话，恐怕会给他引来更大的麻烦。
当下也不进店，拉着李悦悠直奔借住在霍家的房子，迅速收拾好东西，将银行卡里所有的钱给自己留了个零头，其他的全部转到霍晓东的账户中，给他发了条消息，锁上门离开。
江家大宅内，白茉正给一个身着新式简约汉服的男子揉着太阳穴，他们对面恭敬地站着一个人，正在汇报着：
“江少，那个敢收留李登云的小子，今天已经教训过了。我们的人看到，李登云已经收拾好东西，从他家里离开了。”
他抬头看了看江天诚，只见他清俊的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松了口气，又道：“今天早上，我们已经给苏城各个宾馆酒店小旅馆打好招呼了，不允许李登云入住。”
江天诚听到这里，打了个手势，道：“好了，就到此为止。敢欺负小茉，给他个教训，谅他以后也再没那么大的胆子！”
“是。江少。”
江天诚正准备挥手让他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肖戾，除了通知他岳母小舅子去闹离婚，和今天中午在火锅店闹事外，你们没有再干别的过分的事吧？”
肖戾顿了一下，状若无意地抬眼看了看江天诚身后的白茉，看她正朝着自己微笑，不禁脸色白了白，低头道：“没……没有。”
江天诚对这个心腹还是信任的，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点头道：“那就好。总不要闹出人命来。我们江家不搞那种事。”
肖戾往下躬了躬腰，貌似不经意地抚了抚额头，趁机擦掉额角渗出的冷汗，极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道：“知道了，江少。”
“好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李登云那边，就让他自生自灭，不用再管。他如果要离开苏城，也不必拦着。”
“是。”
肖戾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正准备出门，突然听江天诚喊道：“等等！”
肖戾心中一颤，兀自压住内心的惊慌，又转过身来，道：“江少，还有什么吩咐？”
却见江天诚认真地看着他，半晌，道：“肖戾，你奶奶留给你的坠子，今天怎么没戴？平时看你挺宝贝的，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肖戾猛地用手捂着脖颈处，那里确实空空如也。
他强装镇定，道：“可能……可能是今天早起太匆忙，所以忘记戴了。”
江天诚点点头，笑道：“以后可别忘了。老人家最后留下的东西，可要多上心才是。”
“知道了，江少。多谢江少关心。”
江天诚笑着点点头，肖戾转身出门。
看房里没有别人了，江天诚抓住白茉正给自己按摩的手，将那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轻轻握在手中，把她拉到身前，揽着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道：
“小茉，不是我不想帮你更多地出气。只是，人都有脾气，万一惹急了他，让他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会后悔莫及的。所以，今天我才会留一线。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白茉乖巧的点点头，整个人轻轻靠在他怀里，清浅的声线勾人：“我知道的，天诚。你都是为了我好。”
江天诚被她声音勾得心里直发痒，揽着她细腰的手不禁用力，呼吸打在她耳后，炽热起来。
白茉却如游鱼般轻巧地从他怀里钻出，站在一旁，红着脸：“天诚，我还是比较保守，接受不了婚前……”
又娇俏地冲他一笑：“天诚，谢谢你这样保护我。小茉是有三生的幸运，才可以遇到你。”
说着，唇瓣如蜻蜓点水般在他侧脸留下一吻，在他伸手抓住自己前，娇笑一声，翩然离去。
美人带着诱人的香气靠近自己，又转瞬离开。一向沉稳的江家继承人只觉被白茉撩拨的有些情迷意乱，看着她像蝴蝶般逃走。
江天诚用手在被她吻过的侧脸轻轻抚摸，回味着那一抹柔软香甜，不禁宠溺地轻笑：
“这丫头……等成婚了，看你往哪逃？”
白茉走出江家大门，脸上的娇俏瞬间变得阴险而得意。
她从包中掏出镜子，看着自己纯欲的脸蛋儿，心中轻笑：能轻松拿捏江家大少的感觉，真好啊！
正得意着，她脑中又浮现出李登云那张生人勿近的脸，眸中染起恨意，清雅的脸都因此而变得可怕：
“李登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优质男人，都可以被我轻易得拿捏在手中，为什么你不可以？我明明已经对你用了那么多手段……我恨你！”
白茉恨恨地收起镜子，赌气般地坐进自己的车里，发动离开。
江家大宅外，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里面的肖戾看到白茉的车开走，等了两分钟，也跟了上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逐渐并排，开到一个路口，正好是一个一百多秒的红灯。
白茉看着旁边车里露出肖戾的侧脸，也拉下车窗，目光看着前方的红灯，悠悠道：“你做得很好，没有把早上派人骑车，谋杀李登云身边人的事情，告诉你们家江少。肖戾，你对我很忠心嘛！”
肖戾低眉道：“少夫人，您满意了吗？”
白茉的脸冷下来：“我不满意！那个收留李登云的小子，为什么没死？还有，别叫我少夫人，我和你们江少，还没成婚呢！”
肖戾道：“白小姐，实在是李登云警惕性太高了，才救了霍晓东。今天中午，我的人也差点被他发现。”
“够了，我不想听那么多借口！”白茉道：“我没有耐心了。那个李登云，我讨厌他。还有他那个狐媚的女儿，和我长得太像了，我不高兴。肖戾，这一次，你务必要让我满意才行呀。”
白茉心中大恨。李悦悠不止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而且隐约间比她更加美丽。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长成这样，以后长开了，不定是什么狐媚样子。她不允许任何比她好看的女人，好好的活着！
肖戾皱眉道：“可是，今天江少说，李登云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白茉的脸因为发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肖戾！虽然你从小跟着你们江少，可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你好好想清楚，要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肖戾痛苦道：“白小姐，我求你，能不能放过我？我真的不想背叛江少。”
白茉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笑起来：“你确定你想要的是忠诚？还是说，要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你们江少？”
说着，白茉从怀中拿出一只坠子，在肖戾眼前晃了晃。
肖戾看到坠子，露出焦急神色，忙要伸手去拿。
白茉眼疾手快地将坠子收回来，又放在自己怀中。
她看看红灯还有几秒的时间，最后警告道：“肖戾，好好听我的话。把我的差事办好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叫我少夫人。”
肖戾浑身一震，不禁惊恐地抬头看向她。却只来得及看到她一个得意的侧脸，白茉便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绿灯已经亮起，身后的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肖戾反应过来，在后车司机的不耐催促下，开车茫然地向前驶去。
在城中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后，肖戾想到了什么，开车去了城中派出所。
……
霍晓东和父母很是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火锅店的事情了结了，从派出所走出来。
那几个闹事的小混混拿不出钱，就快要闹到负刑事责任了，突然一个男人来到了派出所，自称是其中一个混混的大哥，向霍家人赔礼道歉，并且赔付了火锅店中的所有损失，和误工费，这件事就算是莫名其妙地过去了。
站在派出所门口，听着林枫对他说：“以后再也别来了！”
霍晓东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这个事，总感觉不太对劲，好像是有人故意策划出来的。
霍晓东让爸妈先回家，自己则向李登云住的地方走去，要给他说说今天发生的怪事，和他一起分析分析。
可是到了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霍晓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急忙输入密码，打开门。
果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家里原来的东西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但是李登云父女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霍晓东知道李登云很有可能是听说了中午火锅店有人打砸的事情，以为是他连累了自己，所以带着女儿离开了。
忙拿出手机，准备给李登云打电话，让他们回来住。
一打开手机，才发现里面有一个转账记录，和一条消息。
“小霍，我们在你家住了一天，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多谢你的仗义相助。但李登云身在沼泽，实在不能再连累你。火锅店的两次事故，都是因我而起。我身无长物，这是身上最后的一点钱，先当做店里的损失赔偿。以后我东山再起，定会多加感谢。”
打开转账记录，果然看到里面李登云转过来的七万多块。
不由急道：“云哥，你把钱都给了我，你们父女俩怎么办啊？”
想把钱给他重新转回去，却见他已经提前设置了拒收。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
霍晓东忙跑出去，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们父女俩的踪迹。
不由得恨道：“到底是什么人搞的鬼？！”
李登云带着李悦悠吃了午饭，而后将她送去上学。自己则用了半天时间，几乎辗转了半个苏城，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每到一个酒店或者宾馆，刷身份证办理入住时，都会被前台以各种理由拒绝。
李登云知道，这大概又是江家的手段。看来自己在苏城，是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可是小悠还要在苏城上学。他在苏城被冤枉的事情，也没有被昭雪。现在不管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人们知道他是李登云后，对他都像是对待过街老鼠一般。
短短几天时间，他从天堂跌到地狱，除了女儿外，失去了一切，无故地受尽了白眼和苦楚。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离开了，可能这件事就真的无法平反了。
于是，李登云咬着牙，在黄昏来临前，找到了一处烂尾房。
他不知道这座已经盖了十一层的房子为什么会烂尾。只知道，这里没有人驱赶他，没人会听到他是李登云后，就无缘无故地给他白眼。
看到他把行李带到烂尾房中，准备住下。周边路过的有人好心劝他：“这里以前死过人，不干净的！你还是去别的地方住吧！”
李登云笑了笑，不说什么。
不干净？就算是真的闹鬼又如何？鬼不会伤害他，但是人会。所以，大概，人会比鬼更可怕吧？
李登云接李悦悠下午放学，把她带到新安置的烂尾房中，没想到李悦悠的孩子圈里早已经有对这片烂尾房的各种猜测和传说。
“鬼可能会比人更好相处。”李悦悠抱着大白，说着，“爸爸，我们就在这儿住下来吧。暂时不要再搬了。搬来搬去的，你太辛苦了。”
李登云看着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儿，点点头。
下午的时候，李登云去买了两套被褥。考虑到烂尾楼本来就不属于安全地带，女儿又大了，自己得和她分房睡。住在低楼层的话，晚上可能会有人来来往往，不安全。高楼层上下又太麻烦。
李登云斟酌了许久，取了个居中楼层，六楼。一个如果是有心怀不轨的人路过的话，不会马上就发现他们。还有一个，就算有人偷偷溜上楼，上楼梯的脚步声也可以把李登云惊醒，从而保护女儿。
李悦悠对此也没有异议。
所以今晚，父女俩就在烂尾楼的六楼，隔了一堵墙住了下来。
住的头一天晚上，李登云几乎没怎么敢睡觉，一直保持着警惕。直到凌晨五六点钟，太阳快出来了，他才放松警惕，沉沉睡去。
熬了一夜，又在最累的时间睡着，李登云睡得很沉。以至于有人偷偷摸上来，他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直到女儿的一声尖叫把他吵醒。
李登云猛地坐起，听着女儿惊恐的叫声，迅速冲出去。
只见女儿的房间中，有两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围着她，看着怒气冲天的李登云过来，顿时撒腿往外跑。
女儿还在这里，李登云不敢追太远。到了楼下，见两个人分散开跑，天上也突然下起雨来，便不再追。
可是其中一人却突然停下，把口罩往上翻了翻，露出一张嘴，用手电筒的光打在嘴上。
李登云的瞳孔迅速收缩。他认出来了，这张嘴，和企图撞倒货物砸死霍晓东，火锅店闹事时盯着自己的人，嘴巴是一样的。
看着那人嚣张地朝自己笑着，李登云咬咬牙，用最快的速度追过去。
那人还是跑不过常年健身的顶级教练，不过片刻，便被追上，一拳击倒在地。
李登云扑住他，一把扯掉他的口罩，露出他带着笑意的一张脸。
李登云拿出手机，怼着他的脸拍了几张照片，而后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是谁？说，是江家还是白茉派你来的？”
那人挨了几拳，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李登云笑着，笑中得逞的意味越来越浓烈。
李登云愤怒地问着他，看着他的笑，慢慢地觉出不对来，猛然往后看去，周围只有大雨滂沱，另外一个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人看着李登云慌张寻找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指着他，嘲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时候扯动脸上被打出的伤口，不禁龇牙咧嘴，一时间，面目狰狞如恶鬼。
李登云看着他的笑，只觉全身的血从头到脚地冷下来，脑中轰地一声，如遭雷击。再也顾不得地上那人，发了疯般地朝烂尾楼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吼：
“小悠！快跑！小悠！快跑！快跑……”
嗓子里一阵腥甜，竟是情急之下，生生地呕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