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雷骏
五月份的中午，太阳已经热烈起来了。
建筑工地上，所有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这次工程的承包商李源正在工地巡视着。
安全问题一直是工地上的重中之重，他每天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李源正查看着安全网、登高作业等情况，在经过卷钢车卸货时，尤其注意了一下。
载着几捆卷钢的卡车缓缓驶过来，却在停车时，不知为何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瞬间，几捆卷钢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顺着卡车边缘向下滚去。
李源脸色大变，忙大吼道：“快散开！散开！卷钢倒了！快跑！”
周围的工人也瞬间跑出卡车几十米范围。
这时，有个瘦瘦的小伙子，看到卷钢正朝自己这边滚来，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扶。
“卧槽！快跑！”李源惊叫一声，飞奔过去，想把他拉离卷钢滚落的范围，但奈何距离太远了！
眼看着卷钢滚向小伙子的身前，李源目眦欲裂，眼中全是震惊和绝望。
这时，旁边一个瘦高的人影冲过去，一把将那小伙子拉住，拽离卷钢滚落的方向。
两人因为一瞬间跑得太快，来到安全地带时，双双坐倒在地，又惊又怕之下，腿肚子转着筋，半天起不来。
卷钢随着惯性打了一转，重重地砸在地上，众人感觉大地都狠狠震颤了一下。
那准备手扶卷钢的人，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顿时嘴唇惨白，一身冷汗下来。
李源见卷钢不再滚动，没有人员伤亡，心放下来，喘着粗气，半天才缓过来。
而后看到那人，顿时火往头上涌，冲上去，把他提溜起来，一拳打在脸上，吼道：“你他妈的有病是吗？十几吨的卷钢滚落用手去扶？想死别带上我啊！”
李源骂完，冲着人群吼道：“会计！会计呢？”
人群中跑出一个人，也被吓得满头冷汗，道：“在这儿呢，老板。”
李源用手指着那小伙子，吼道：“现在马上把他的工钱给我结清了！赶紧滚蛋！我工地上用不起这号人！”
那人知道自己这份工算是干不了了，同时也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浑身抖着瘫在地上。
李源发泄完怒气，走到刚才救人的人身边，把他扶起来，道：“雷骏！这次多亏你了。”
雷骏也煞白着脸，因为突然超出人体极限的剧烈跑动，腹部不停地痉挛着，捂着肚子站不直身体。
李源扶着雷骏，对所有人道：“今天停工！所有人集合，要开安全大会！”
看了看大家疲累的模样，又补了句：“工钱照算！”
众人齐呼一声，到楼下安全处集合。
下午，开完安全会后，所有人散工准备睡觉。雷骏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学校。
就听李源在背后叫住他：“雷骏！等一等！”
雷骏转过头，看着李源，道：“李哥，什么事？”
李源拉住他，道：“走！去吃饭！”
雷骏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李哥，我得回宿舍去照顾我弟弟。”
李源大手一挥道：“把小孩一起带过来嘛！”
李源开着车，载着雷骏到了苏城大学门口，等着雷骏从里面带着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出来，上车坐好，向市中心驶去。
一家热闹的大排档里，李源提着一杯酒，站起来对雷骏道：“兄弟，哥哥感谢你，今天不光救了那小子一命，还救了我这个工程队啊！”
雷骏忙端着酒杯也站起来，道：“李哥你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工友，帮一把应该的。”
李源是个爽快人，笑道：“说实话，不怕你笑话，那小子要用手扶卷钢的时候，我把我要埋哪儿都想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总之今天多亏了你。这杯酒，哥干了，你随意！”
说着，一口将杯中酒干掉，坐下来。
雷骏也忙陪了一杯。
李源看着雷骏身边脸色苍白的小孩子，多走两步路就有些呼吸困难，道：“小奔的病，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样了？”
雷骏看着旁边的雷小奔，道：“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了，可以治。但是治疗费用……要十几万。”
李源叹道：“唉，你这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也是被这个捡来的弟弟，拖得够呛。一边上学，一边还要挣学费和他的医疗费。”
雷骏揉了揉小奔的脑袋，道：“李哥，我本来就是孤儿，活了十几年，一个亲人也没有。好不容易捡到了小奔，我把他当亲弟弟。为了他，再苦再难，我都会撑下去。”
李源又敬了他一杯酒，道：“兄弟，哥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你是其中一个！”
李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他，道：“你也知道，我虽然带着这么大一个工程队，但是工程款也不好要，这么多人，每天每月发工资，哥这儿也是凑凑合合的过着。家里你嫂子管得严，哥手里现钱也没多少。今天把各个卡里的凑了凑，凑够这三万块，你先拿着，给小奔看病。”
雷骏怔了怔，忙起身道：“李哥，这不行……”
“哎呀，”李源粗壮有力的手把他按在椅子上，道：“别推来推去的，我不喜欢那一套！哥知道，你需要这笔钱，虽然不多，先拿着用。你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以后还怕还不起吗？”
雷骏看着李源朴实坚定的脸，道：“李哥，其实今天我也想跟你说。医生说了，小奔的病不能再拖了。工地上挣钱是比别的地方多一点，但也是杯水车薪……”
李源道：“明白了，不在哥这儿干了，是吗？”
雷骏点点头。
李源嗐了一声，道：“意料之中的事！你这么高的学历，本来在工地上就干不长。哥知道，你要去别的地方，但咱们兄弟照做！这钱你收着！”
雷骏看着李源，郑重地双手接下这张卡。
吃过饭，李源将他们送回学校。
雷骏看着沉沉入睡的小奔，心中盘算着，李哥借了三万，加上这几年攒的钱，和学校发的奖学金、补助，加起来，还剩十万。
明天是周末，要趁着不上课，赶紧出去找一个挣钱的工作，把小奔的医疗费凑齐。
雷骏在别人口中有很多称号：“美强惨”，“学霸”，大学时成绩优异，被保送到本校当研究生。学校知道他的难处，单独给他分了个宿舍，用来照顾弟弟。每年也帮他申请助学金。
雷骏心中感恩，但也知道，要治好小奔，还是得靠自己。
第二天，雷骏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跑了好几条街，偌大的苏城，却找不到适合他要求的工作。
正想着这一天又白费了，低着头走到拐角处，一个打扮潮流的小哥在发传单，看到他，打量了他几眼，递过一份传单，笑道：“看看吗，维多利亚吧，招酒吧侍应生，日休夜作，月薪过万……”
雷骏停下脚步。
……
走进维多利亚吧的大门，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和走廊。在走廊尽头处，有一个幽静的小包间。
“就是这里。”
发传单的服务生将雷骏领到这间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打开门，对雷骏道：“进去吧。”
雷骏走进去，里面的布置粉粉嫩嫩，沙发上坐了个中年女人，妆容妖娆，短裙套装。
看到他进来，目光挑剔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只见雷骏身形瘦高，俊白的脸孔上透着书卷气，整体气质虽然儒雅，但也有薄肌透过衣服显出轮廓。
女人满意地一笑，道：“来应聘的？叫我凌姐就行。”
雷骏道：“凌姐。”
凌姐道：“以前是干什么的？”
雷骏犹豫了一下，道：“一直在上学。”
凌姐轻佻地笑道：“你有二十三四了吧？这个年纪还在上学？”
雷骏道：“在读研究生。”
凌姐惊讶的看着他，半晌，饶有兴味地道：“知道来我们这儿要干什么吗？”
“酒吧侍应生。”
凌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从旁边桌子上打开抽屉，甩过来一份合同，道：“先把合同签了。”
雷骏皱眉道：“我们还没有谈待遇的问题。”
凌姐玩着手指上的美甲，道：“刚他不都说了吗？每天晚上上班，底薪一万，酒水果盘，按件计费。”
雷骏咬咬牙，道：“凌姐，我想……预支工资。”
凌姐抬眼看了看他，道：“多少？”
雷骏看着她，道：“十万。”
凌姐道：“可以。这个是一年合同。中途不干了，你要赔付我预支工资的三倍。自己在合同后面补上这一条。”
雷骏点点头，补充合同，签下名字。
凌姐看他乖乖照做，露出满意的笑容。
雷骏签完合同，回宿舍给小奔打好饭，而后沉静下来，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顺利了。
但是小奔的病迫在眉睫，他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待小奔吃完饭后，收拾好小奔所有的东西，带着他到了市里的三甲医院，办理住院手续，交钱。
一系列操作完了后，天已经黑了下来。雷骏看看到了时间，叮嘱好小奔好好听医生的话，去了维多利亚吧。
刚进大门，有人对他道：“来了？凌姐让你直接去她房间。”
不知是不是雷骏的错觉，他感觉那人看着他时，眼中有浓浓的嫉妒与恨意。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中，也不时有人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雷骏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刚打开门，就见昏暗的房间中，一个人影朝自己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