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由
此时此刻，计城的体内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原本被计道人注入的浓郁灵力气息已无声无息地消散殆尽，曾经充实的经脉如今变得空荡荡的，那种踏实满足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计城感到一丝不适。
玄诚凝视着计城，他的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仿佛洞察到了计城此时体内的变化。
随后，他转头对着温罗，缓慢而沉稳地开口问道：“理由是什么？”
温罗勉强撑起虚弱不堪的身躯，艰难地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那位老道人。
他轻轻一笑，语气坚定地回答道：“理由？没有理由。如果你担心我会对他不利，那完全是多余的。事实上，如果我真的想杀他，之前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动手了。”
玄诚的目光在温罗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计城询问道：“你怎么看？”
计城心中大致猜测到了温罗此番举动背后的意图，但从玄诚的言行举止中可以察觉出，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这位所谓的“师叔”与师父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并非十分紧密。
考虑到这些因素，计城决定暂时不将真相告诉他。
计城略作沉吟，答道：“可以，且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玄诚点点头，面向温罗，语气不善道：“困兽犹死，但我还是要劝你莫要做无谓之斗。”
温罗沉默不语。
玄诚见状，拍拍计城的肩膀：“若有事，喊师叔一声即是，有我在，他伤不了你。”
对这师叔的善意，计城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躬身谢过。
玄诚的身影逐渐淡去后，温罗用萎靡的神识初步打探了一下，见周边着实无人之后，对计城点点头。
计城面无表情道：“说吧，何事？”
温罗苦笑一声道：“真不打算回去？”
计城摇摇头：“若你是为了说这个事，那就算了吧。”
温罗默然，随后干巴巴的说道：“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但我找你单独所聊的并非此事。”
计城疑惑地看向温罗。
温罗目光与计城对视，真诚道：“我希望你能让我离开。”
“凭什么？”
“我可以死，但不想现在死。”
计城面色平静的吐出两个字：“理由。”
“你可让刚才那位观册人给我神魂下一道禁制，给我半月时间，半月之后，让那禁制灭了我便是。若你们应允，关于此次潜入人族的所有计划和人员名单，我会尽数告知。若你们不应，那关于界阵一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温罗学着人族的礼仪，对计城拱手作揖。
计城微微皱眉，不明白眼前这个魔族人究竟意欲何为。
破坏人族界阵，理应是其最高使命，不，或许对于温罗而言，找到自己才是他的最高使命。
计城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何？”
温罗神色挣扎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解释道：“此次潜入人族的队伍，实际上并非他所派遣。我只是借故参与其中，真实目的仅是为了找到你。”
“所以对我来说，破坏界阵的任务无足轻重，那些人的生死我也并不关心。我只是想将你的态度转达给他，如此而已。”
从温罗的话语中，计城对魔族的现状有了一些猜测：一是魔族此时似有分裂之势，否则不会出现一个队伍肩负两个任务，且互不知情的状况；二是他似乎并不想让自己回去，否则温罗不该是这种态度。
看着死志渐生的温罗，计城叹了口气，问道：“你离开之前，他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温罗沉默片刻，随即答道：“他说，找到你之后，若你愿意，那就护送你回去。若你不愿，那便随你。亏欠你娘的自由，都还给你。”
计城听闻后便沉默不语了，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天空中，寥寥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无尽黑暗中的孤独使者。它们在夜空中显得如此渺小而遥远，但却又散发出一种神秘而迷人的魅力。
“自由人生天地，哪有真正的自由。”
计城的语气之中含有几分暮气，根本不像一位年华正好的少年说出的话，旋即他目光投向了温罗问道：“就这些？”
温罗点头确认道：“就这些。”
计城收起那柄不再发光的法剑，缓缓道：“我会试着说服师叔，至于结果如何，看你的命。”
温罗再次拱手作揖：“多谢。”
计城缓缓转过身来，仰头对着那无尽的夜空，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呼喊声：“师叔！”
随着这声呼喊，玄诚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月色之中。
他的目光扫过计城身旁的温罗，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计城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决定隐瞒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细节，而是巧妙地利用温罗提供情报这个事实，向玄诚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当听到温罗仅仅为了传递一句话便愿意透露魔族这次行动的情报时，玄诚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
他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他只为了回去传个话，就如此轻易地把魔族的计划告诉你们？”
计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他知道自己对温罗的信任可能有些过于天真，但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的诚意。
玄诚见状，皱眉道：“此事，于理不合”
一旁听着的温罗身体一紧，随后又听到玄诚的声音。
“但，若是你觉得行，那便如此行事。”
计城闻言一怔，从刚才和这位师叔接触下来，他便发现玄诚似乎是一个有些死板且喜欢依规行事的人，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的转述一下，玄诚竟会同意。
似乎是看出了计城的困惑，玄诚微微一笑：“我相信你师父，自然也相信你，此事，你做主便是。”
计城心中暗自感叹，自家师父当真好大的面子啊……他连忙向玄诚行礼道谢：“多谢师叔信任。”
玄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然后转身走向温罗。
只见他单手握拳，食指伸出，轻轻一挥，一道浓郁的紫色灵光便从其指尖飞出，如流星般迅速地钻入了温罗的眉心。
温罗身体猛地一颤，险些站立不稳。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然而，仅仅过了数息时间，他便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身形，对着玄诚拱手作揖。
玄诚的面色依旧严肃，他沉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温罗默默地点头，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这次破坏人族界阵之事，乃是由炎亲王猛鲁一手策划和组织的。他一共派出了一十八名禁卫，与荒原魂狐一族勾结在一起。他们通过界阵，分头前往长庐、辰日以及黎望三个国家的界阵结点，执行破坏计划。”
伴随着温罗那奇特而怪异的口音，计城和玄诚逐渐了解到接下来可能会遭到破坏的各个结点。
当温罗的讲述结束时，玄诚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警告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否属实，但如果你胆敢存有欺骗之意，那么刚才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将不仅仅是取你性命这般简单。”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轻视。
温罗深深地看了一眼计城，然后沉声道：“你大可亲自前去验证，但你们必须抓紧时间才行，按照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玄诚听到这话，立刻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地回应道：“这一点就不劳烦你费心了，我自然心中有数。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半个月之后，就好好给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安息之地吧。”
“圣族之人一旦身亡，便会回归于天地之间，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坟墓。”温罗说完这句话，又再次凝视了一下计城，然后脚步踉跄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等到温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以后，玄诚转过身来，对着计城语气柔和地问道：“度牒你有没有随身携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