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为永恒
国崩低垂着眼，忽然有种冲动：“白筝，以你的角度来看，永恒到底是什么？”
白筝被问得一愣。
“永恒吗？”她忽然转身，背对着国崩，“我想，我所了解的稻妻的永恒太过于绝对了。”
通常来说，小时候的记忆很难记到现在，但如若过于印象深刻，大多应是不太好的事情。
具体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但白筝仍能大致回想起那些村民被幕府军压榨后穷困潦倒的画面。
瘦骨嶙峋的身体，因为营养不良最后饿昏在路边。如果没有可入口的食物便开始扒树皮草根，直到来年地里的粮食长熟，才能有口饭吃。
饿死的时候，只剩个皮包骨。
两三岁的孩子只会感到害怕，想要离开这个人间炼狱，尽管她根本不住那儿。可她的监护人，她的养父想要帮助他们。
幕府军不会对他们做什么，顶多是敲打敲打，他们并不想因为什么外交问题惊动天守阁上的那位。
可海乱鬼就不一定了。那些海盗看他们似乎很富裕，便时常以收保护费的名义去抢夺他们的粮食，一来二去，粮食自然不够，更不提还要接济村民。
白筝总是不断回忆养父的所作所为，思考有何深意，最后得出的结论不过是太过善良。
此番对比之下，稻妻便成为了恶。
“雷神追求的永恒给稻妻人民带来沉重的负担，可她不自知。尽管锁国令与眼狩令已然解除，可造成的重创暂时无法愈合。稻妻的未来将会异常坎坷。
“我自认为永恒是在变化之中寻求不变。不变的是什么？是当下的人与事，是情与情的联系，是愿望，是梦想。
“记得鸣神岛上有一家长野原烟花铺，可以定做专属的烟花，只要配方还在，那么就可以做出当年看到的那束烟花。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明明是静止不前的国度，却拥有着短暂又绚烂美丽的烟花。烟花亦逝，人情长存，稻妻的人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永恒。或许，天守阁上的那位错了。她应该收回自己追求永恒的目光，去看看匍匐在她脚下，渴望得到关注的人民。
“到底什么才是永恒不变？是人。只要稻妻人在，稻妻就在。神明所要守护的不仅仅是稻妻，还有那些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
“这便是我所认为的永恒。”
“可人类的生命短暂而又充满变数。”
“可人类生生不息。”
对于国崩来说，人类无比脆弱，通常起不到什么效果，但白筝如此肯定人类的作用，倒是让他格外感兴趣。
“所以呢？在神明统治的国度里，人类的作用可是被无限缩小呢。”
“蒙德，璃月，甚至这个国家，须弥，神明的作用倒是被无限缩小。蒙德的风神本就无拘无束；帝君已殒，璃月迎来人治时代；而小吉祥草王大人……不提也罢。”
“呵，天真的看法，世界不会允许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筝面向国崩，笑道：“神明的伟力固然可怕，可人类的伟力又何尝不是？”
少年的眸子暗了暗，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位冰之国的女皇。
［这是要推翻天理吗？］
他清楚冰之女皇的最终目的，却并不觉得祂会像面前的学者一样将人类放上台前。
他也不会。
“我先走了。”
白筝眨了眨眼，想要挽留一下：“诶诶诶，再待一会儿呗~”
“你要是想留就留下来吧，不过，天可是黑了，没人保护你。”
“嘶，好叭……那，国崩，再见。”
国崩已经抬脚离开，听到她的告别，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再见，白筝。”
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可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撤回，只好听着渐急的心跳快速逃离。
等等，他有心吗？
没多想，国崩隐入雨林。
但白筝却因为那句道别欣喜不已。
［啊啊啊，他和我说再见！］
［他心里有我！］
——分界线——
如今已是毕业季。
刚回须弥城没多久，白筝遇到了一位熟人。
“白筝前辈，好久不见。”
来人很熟悉，那头夹杂浅蓝色的墨蓝色头发，不长不短，正好搭在肩上，而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此刻正笑眯眯地看向白筝。
白筝想了一下，意识到对面是明论派的一名学者，似乎是科妮安的学妹——尤利娅·斯卡蒂。
“尤利娅，好久不见。”她笑着打招呼。
尤利娅站定，说道：“听说白筝前辈前段时间受伤了，现在还好吗？”
“啊，好多了——还有啊，尤利娅，你不用叫我前辈的，我们既不是一个学派，而且你比我大两岁诶。”
尤利娅撇了撇嘴，但还是改口了：“好的，白筝？”
白筝点点头，又好奇为什么尤利娅会来找她。
“啊，毕业后我就要回枫丹了。”
尤利娅是枫丹人，来须弥求学，学习明论派的占星知识。白筝以为她会留在须弥当个导师或者什么的，没想到这就要回枫丹了。
“嗯，父亲想要我回去帮帮他。”
“父亲？”
尤利娅说她的父亲是一名商人，最近有些忙碌，希望女儿学成归来后帮助他管理自家的公司。
“我还是很喜欢须弥的。”尤利娅的眼中流露出失落和无奈，白筝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家人的要求通常很难拒绝。
“前辈，啊不，白筝，你说，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喜欢以自己为中心呢？”
白发少女难得的沉默了。
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从小寄宿在其他人的家里，她好像没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
而父母……她也没有啊。
导师呢？
她好像没有什么很亲近的导师，而且就算是面对贤者也多是按自己的喜好来。
“可能，是一种控制欲吧……”尤利娅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希望控制所有，希望一切符合自己的心意，于是不管不顾他人的想法，不管不顾他人的……最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即便伤害了重要的人。”
尤利娅低头笑出声，而后热情地作出告别：“小白筝——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再见啦，希望以后能再次见面！”
白筝怔怔地看着她，然后挥手作别。
“再见，尤利娅。”
占星学者越过她走向城外。
聚散无常，但总好过生离死别。
白筝感到一阵清风拂过，略微吹散了心头的阴霾。
“好了白筝，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她迈开步子朝反方向走去。
头顶的太阳西斜，渐渐化为火焰般的红日。绚丽的晚霞延伸，在最末尾染成静谧的深蓝。
月亮悄然升起。
城外的尤利娅抬头望月，将占星盘取出，随意拨弄。
“啊，又是大凶呢，已经没有时间了吗？”
突然，那双眼睛闪过一丝狠戾。
“至少够我做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