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支烟 一条命
深夜车流稀少，刚下过雨的街道像一块模糊发亮的镜子，映射出路灯那淡橘色的光。
楚元良戴着口罩手提黑色塑料袋，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
袋子里的几个药瓶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他步伐忽然一滞，随即弓着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待咳嗽消退了点，他只得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药瓶，往嘴里倒了几粒囫囵咽下。
哮喘不是绝症，只要发现及时尽早干预，死亡率并不高。
如果他有钱治的话。
不过多时，他来到一处斑马线前，等候着对面的指示灯变绿。
有个老男人站在一旁也在等绿灯，两人各自拿着手机默默刷着。
啪嗒。
老男人掏出一根香烟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楚元良闻到了点烟味，胸腔里因哮喘导致的难忍瘙痒，也在逐渐酝酿。
他皱了皱眉想着离得远一点，可斑马线前就那么大点地方，往哪躲总能闻得到。
楚元良沉思片刻，朝附近看了看确定没有车过来，迈开双腿就朝马路对面走去。
“诶，你这小子怎么闯红灯呢？”
听到老男人斥责的声音，楚元良感觉很是无语……
“没说你是不是？”
老男人一身正气，打算教育一下楚元良要遵守交通规则。
楚元良没理他，可身后喋喋不休的声音实在让人有些火大。索性心一横就打算跟那人说明白自己患有哮喘，吸不了二手烟。
“跟你说，我有哮……”
砰！
刚转身的楚元良只感觉自己下半身疼了一下，而后视角就开始天旋地转。
黑色塑料袋被惯性抛到天上，几瓶药掉在没有丝毫减速的商务车车顶。
“你看看你看看，就跟你说不要闯红灯嘛，这下撞到了吧。喂，你怎么样了？后悔了？不会死了吧？”
……
楚元良感觉头很痛，视野里朦朦胧胧的。
他能依稀看见一闪而过的白炽灯，白色天花板，右边挂着的吊瓶，两侧是推着自己的护士，以及周围混乱的喧哗声。
我好像刚刚被车撞了，然后被送进医院了。
然后，就不记得了。
……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睁开眼，进入视线的依旧是那白色的天花板。
楚元良缓缓起身，病床上并没有吊瓶，只有一个枕头与一床被子。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住的是单间。
周围的光线很暗，很多白炽灯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模糊感。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用白炽灯？
“看来我还在医院……进趟医院没有小一万可出不去。”
楚元良摸了摸脑袋，有些担心接下来的医药费。
哮喘发作时，总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样子，不知情的人更误以为会有传播风险，所以敢于承受风险雇佣他的老板太少了。
即便隐瞒哮喘的病情，也会因为天天戴口罩和咳嗽而暴露，因此一直以来，他都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状态。
一想到这里，楚元良打算找医院的人先问问情况。
按了按病床旁的呼叫按钮，却没有任何反应。
“护士！护士！”
楚元良索性不按了直接喊人，却依然没人回应，这时他才注意到，好像病房外的楼道灯都没开。
“难道是太晚了，护士都下班睡觉了？不对，这不可能。”
在哮喘严重的时候，楚元良也住过一段时间医院。
为了方便院方与家属照顾患者，就算是晚上睡觉，楼道也是不可能关灯的。
可这样的话，自己又是在哪里？
楚元良脑子里一根弦猛地紧绷，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身边的一切。
脏，太脏了。
病床与被子上覆盖着大片的黑色污渍，摸上去还有些粘手。
旁边床头桌上的水果也早已腐烂，地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楚元良只觉得头皮一麻，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可这赤足刚一接触地面，一股粘稠的触感就从脚底板传来，有的地方泥泞，有的地方硌脚，甚至还有些打滑。
似乎这地板的灰尘下，覆着一层厚厚的绵密污垢。
楚元良伸出手指在地板上抹了一部分，放到白炽灯下去看。
就见那手指上的黑色污垢，居然透着一丁点的暗红色光晕。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有股淡淡的腥味。
“这是……血！”
意识到这些的楚元良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而本该接踵而至的惊呼，却生生卡在喉咙里，硬是没敢喊出来。
因为就在病房门的小窗后面，探出了一个酷似人类的半张脸。
正用一双硕大的漆黑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双眼睛与脸的尺度完全不成正比，就像昆虫那坑坑洼洼地复眼，生生搬到女人脑袋上。
上眼皮贴到了额头，下眼皮更是与嘴巴离得极近，鼻子快给挤没了，小得只剩一条缝。
头上杂乱的长发垂下，更是将这憎人面目衬托得无比骇人。
显然，对方是听到楚元良的声音才过来的。
楚元良不敢动，对方也没动。
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病房外的怪人才缓缓后退，消失在他的视野。
楚元良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敢大意，上前几步赶紧把病房门给锁上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医院……这真的是医院吗？”
楚元良想着一把扯开了窗帘，就见那漆黑的天空下，伫立着无数同样漆黑建筑群。
在他的常识里，可没有哪座城市称得上绝对黑暗。
更别说自己出车祸时，明明在北境共和国的一线城市，那个光污染泛滥的东澜市。
他所在的楼层大概是七八楼的样子，住院楼中心的玻璃门大开，两侧亮着橘黄色的光。
而这，也是这个世界唯一一处光亮。
“我难道是穿越了？”
就在楚元良震撼于自己遭遇的一切时，一道黑色的字体凭空浮现，就那么突兀地飘浮在空气中，并随着他视角的移动而移动。
那是个为期十二小时的倒计时。
720:00、719:59、719:58、7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