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蟋蟀（下）
二姨娘借坡下驴，拉着苏文瑞的手哭道：“伯爷，文瑞也知道错了，他明知道辉哥儿要院试，还去打扰辉哥儿，他下次，不他没有下次了，以后他一定像辉哥儿一样认真读书。对不对，文瑞？”二姨娘摸着苏文瑞，暗暗用力。
“对不起，父亲，哥哥，我不该打扰哥哥读书的。”苏文瑞怯怯的说道，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苏景山在大姨娘和苏明辉的劝慰下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又看到苏文瑞充满害怕恐惧的眼神，心里蓦的一软，沉声道：“说到就要做到。等你哥考完院试，他就有时间陪你玩儿了。”
苏文瑞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二姨娘拉着苏文瑞的手，看着苏景山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
“多谢姐姐了。”二姨娘感激道，“要不是你和辉哥儿，伯爷不知道要生多大气。”
大姨娘淡淡道：“不必多谢，辉哥儿和瑞哥儿是兄弟，瑞哥儿受罚，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面也不好受，所以就赶紧带我过来了，幸好，来的不算太晚。”
“是，姐姐如此大恩，妹妹不敢忘。瑞哥儿，快谢谢你哥。”二姨娘把苏文瑞扯到前面，让他给苏明辉道谢。
“不必这样，像娘亲说的一样，我们是兄弟，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明辉朗声道。
二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温声道：“辉哥儿被姐姐教的极好，不像我，把瑞哥儿养成了这副样子，难怪伯爷不喜。”
大姨娘安慰道：“瑞哥儿虽贪玩，但也生性单纯，这是别人没有的。况且瑞哥儿还有改过来的机会，妹妹现在教他也还来得及。”
二姨娘苦笑道：“我不像姐姐饱读诗书，知道许多大道理，我以前只知道怎么伺候人，读书这件事，还是让伯爷和他的老师教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二姨娘便带着苏文瑞离开了这里。
回到香竹院，二姨娘松开苏文瑞的手，脑中回荡着苏景山说的话。
“都是你养成了他顽劣不堪的性子！”
“小时了了，大必未佳！”
还有苏明辉说：“我们是兄弟，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件件事情堆积在她的脑海中，令二姨娘浑身发抖起来。她兀自坐在椅子上，呆坐良久，一滴清澈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难道真是她做错了吗？生文瑞时她九死一生，万幸最后无事，因此才平时多宠着他，有他不想做的事情便不让他去做，最后才成了这副样子，难道，真的是她的错吗？
苏文瑞担忧道：“娘，你怎么了？”
二姨娘回过神来，她疼爱的儿子站在她跟前，还没去洗脸，天真的面庞上有几道泥痕，但他自己并未发觉。垂下的手用力握住，不停的捏着手指的关节，似乎正在害怕。
二姨娘望着她，心里的那点点对苏文瑞的埋怨登时就烟消云散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微笑道：“脸这么脏，还不去洗洗。等会儿娘有问题要问你。”
苏文瑞“哦”了一声，被从小看他长大的乳母拉着去洗手洗脸了。
乳母名顾芳，看着苏文瑞长大，与她很是亲近。
双茹问道:“姨娘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二姨娘淡淡道:“是不是有蹊跷，还需我问了才知道。但愿不是才好，不然文瑞身边的人，可得换一换了。”她的语气舒缓轻柔，双茹却听出了暗藏的机锋。
苏文瑞洗干净了脸才进来。
“娘。”苏文瑞坐到椅子上，眼睛盯着桌上食盒里放着的蒸饼。
他肚子咕咕的叫着，今天中午在好友家光顾着玩儿了，没好好吃饭，回到家和大哥斗蛐蛐，又被父亲吵了一顿，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但娘神色严肃，他不敢说自己饿了。
“文瑞，那虫子哪里来的？”二姨娘问道。
苏文瑞大叫了一声：“啊！我的大将被父亲拿走了。”他委屈的撅起了嘴。
二姨娘无奈道：“拿走就拿走，难不成你还想从你父亲那里拿回来？我问你，那虫子是你自己买的，你又在哪里买的？”
“在东边街市上买的，娘，那里可热闹了，什么都有，唱戏的，卖糖葫芦的，卖风筝的我逛到街尾才看到有卖蛐蛐的，而且价格也不贵，我买了两只，本来还想送一只给大哥的，浩远和玉树就算了，他俩还小，说不定还会怕呢。”没了苏景山在身边，苏文瑞大胆了许多，喋喋不休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事。
二姨娘从他说的话中精准的捕捉到有用的信息，说道：“可是文瑞，从伯府到徐治仪正家并不会路过东边街市，你怎么会想起去那里的？”她盯着苏文瑞的脸，一但他说谎，二姨娘必然会看出来。
诚然，如大姨娘所说，每个人身上都有别人没有的，像苏文瑞，他天真诚实，但二姨娘不知这能不能算是他的优势。
“是张钊说我们今天回来的太早了，他想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同意了，他就带我去了东边的街市上，他还跟我说到秋末的时候，京城里还会举办斗蛐蛐的比赛，娘，到时候大哥院试都考完了，能不能让大哥带我去看看。”苏文瑞回答道。
“张钊？”二姨娘却没理会苏文瑞的后半句话，念着这个名字，“他是谁？”
“是带我回来的马夫啊，儿子出门，一直都是他驾驶马车的。”
马夫是随侍处的，而随侍处的管事任平安，从很早之前便跟在伯爷身边，是除了随风以外，伯爷最信任的人。
难不成还能是伯爷自己指使的？二姨娘冷笑，谁这么大手笔，居然用随侍处的人来设下这么一场局。
“那文瑞，你怎么会带着蛐蛐去登高院找哥哥呢？你不知道哥哥马上就要院试，你父亲也叮嘱过不准去登高院吗？”二姨娘仍旧怀疑苏文瑞身边的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可是，可是我想和大哥一块儿玩，大哥应该没见过这个，我想让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