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大支柱
“咔咔咔、踏踏踏。”
一群身着黑色公服的人，步伐沉稳、整齐有序地走进位于巨大天眼旁的一座建筑中。
“你好，姜院长，欢迎诸位莅临fast。”
“好久不见，刘院士。”
建筑内数名身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为首一人上前与对方互相行礼寒暄。
“刘院士，我来向你介绍下，这位是航天局的王副局长。”黑色公服为首的，是位略有白发的花甲老人，抬手指向身旁一名中年人为对方介绍。
“您好，您好，王局。”白大褂为首的是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闻言赶紧上前与对方握手客套。
“您好，刘院士，我可是久仰大名啊。”
“刘院士，我右手边这位是国安部的岳副部长。”姜院长接着向对方介绍另一人。
“国安部？”刘院士微微有些怔愣，天文学的事，怎么连国安部都惊动了？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早点寒暄完，进入正题要紧。“岳局，您好，您好！”
“您好，刘首席。”身形精壮，满面严肃的岳局只是简单回应，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其他人也就不一一介绍了，这位是我国fast的首席科学家刘靖，同时也是我函夏科学院国家天文台二级研究员，想必大家也都不陌生。”姜院长为众人简单介绍了下此行目的地的负责人。
“嗯，如雷贯耳。我们还是早点进入正题吧，诸位。”岳局不动声色道。
“没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请刘院士务必事无巨细的告知我们。”王局表示赞同。
“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刘院士看了众人一眼，一边朝前引路，一边说道:“事情得从本月1号凌晨0时17分说起。”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第五科研小组的张姓研究员，以及该组丁姓组长。”
刘院士将最近几天观察及记录到的情况仔仔细细向众人解释说明。
“27亿光年外的两个近3万光年的超巨型结构？而且还是超光速无数倍的移动及攻击速度？！”岳局不由惊呼，他虽不是航空航天及天文学专业；但27亿光年，3万光年大的超巨型结构，及超光速这几个概念还是能够理解的，却又很让人不理解，不可思议。
“没错，据判断，应是两个超高等文明的超巨型军事武器。”刘院士点头回应。
“刘院士，你没开玩笑吧？3万光年大的超巨型结构，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即使是把十个银河系揉合在一起，也没办法构建如此庞大的致密结构！”王局很是激动的反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简直颠覆了他所学一切知识及世界观。
“小王啊，别这么激动，先听刘院士把话说完。”姜院长有些无奈的劝道，作为前辈的他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必须表现出绝对的从容及淡定！
“起初我也是完全不信，还以为是下面的研究员们开玩笑恶作剧。”刘院士有些尴尬的用手指挠了挠下巴，继续道:“但经过南部战区的那台s级智管，及黔中省超级计算机的双重检验、核算后，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
“嘶……”
偌大的研究所内顿时安静，只听得到众人一阵吸气声。
“那道打开的裂缝应该是类似于虫洞的结构，但规模、质量、能量、体积远超传统意义上的虫洞结构。”刘院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中的水杯喝了口水，即使是现在他在向众人讲述此事，他依然对此很是恍惚不敢确信。
“据计算该结构宽约10万光年，裂开后最大长度达7万光年，平面体积大概在63-70亿平方光年，三维体积无从计算。其质量、能量更是难以计算；初步估算按能量利用率99，至少需要1/4个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维持其开启。”
“目前我们内部暂时将它命名为‘天门’。”
刘院士安排身边几人，将观察室中数台显示器画面切换。
“我们fast内部初步研究探讨认为，‘天门’这种大质量结构并非轻易能使用。从它里面出来的金色超巨型结构体，应该是天外来物。”
“天外来物？”王局对此说法很是不解。
“我这里说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而是宇宙……”刘院士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或许有错误的地方。”
“一百年前，就有天文学家提出宇宙或许不是全部，在宇宙之外可能还有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这！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目前的文明认知程度，即使知道宇宙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但对于目前连后土星都没迈出的人类文明而言，完全毫无意义！”王局几乎快要崩溃，对于一辈子在学习研究航空航天、天文学知识的高级知识分子而言。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告诉他，想要踏入深空需要人类无数代人的努力，无数时间的经验积累及科技发展。
而是让他知道世界残酷的真相，距人类文明27亿年前，便存在远超人类认知的超级文明，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三个，或许是更多！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些超级文明轻而易举可以跨宇宙航行，宇宙之外还有更广阔更庞大的世界！
这无异于是击碎了人类一切的信仰与自信，一个27亿年前便存在超级文明的宇宙。刚刚迈入星际探索初期，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人类文明，简直是脆弱不堪，任何一点意外，或是错误，都可能招致高等文明看似随意实则毁天灭地的一次攻击试探……
“不，这是有意义的。”姜院长打断了王局的歇斯底里，继续说道:“以宇宙的尺度来说，27亿光年距我们非常近，这或许不是巧合。”
“姜院长，您的意思是？”岳局问道。
“咳咳，下面是我的个人看法，不作为任何学术指导及研究意见。”姜院长清了清嗓，捋着胡须说道:“以目前资料显示，一金一白两个超巨型结构体大概处于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巨引源区域，此二者为对立关系。”
“在此我先简称这二者为金巨及白巨，金巨为天外来物，白巨在其后由无数巨型天体极速凝聚而成。以此可知晓白巨至少是存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内，非常久远岁月的文明，它的出现是为阻止金巨。”
“影像显示白巨一直处于上风，但金巨的修复能力实在恐怖。”姜院长顿了顿，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这种级别的战斗，对于白巨、金巨这种超级文明，很可能也是殊死搏斗。若是其中有一方获胜，至少以我的认知，或是以人类目前的文明程度而言。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超级文明，还有什么能毁灭他们。”
“姜院长，您的意思是，这俩文明同归于尽了？！”王局有些不可置信。
“若非如此，我不认为他们会发现不了我们，留给太阳系27亿年进化出文明的机会，你认为这可能吗？”
“但如此发达的超级文明，真的可能会拼死一搏吗？他们这是为了什么？若是选择合作，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继续发展的脚步？”岳局对此有些不理解。
“这谁能知道呢？至少影像里，他们打得异常激烈，并不像可以和解的样子。”姜院长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去揣摩猜测远超自己认知的文明是如何想。
“通过观测，从1号到现在差不多打了34小时08分，一直没停。”刘院士补充道。
“以宇宙的尺度来说，即使是以光速飞行34小时，也是极短的距离，根本不足以开启一场星际战争。”姜院长叹了口气，“但对于这两个超级文明，光速却缓慢得不值一提！”
“姜院长，您前面说的‘不是巧合’，又是指的什么？”岳局有些疑惑的问道。
“虽然我们是唯物主义，但我不得不怀疑，或许其中一方是我们的造物主也说不定，空荡荡的宇宙，如此丰富的物质、能量；离我们最近的恒星系却没有一个文明存在，甚至于金星、火星上仅存留有远古文明遗迹，你们认为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于运气吗？”抬头望着屏幕的姜院长很是感慨，即使自己都不认为这个猜测存在合理性；但面前的既定事实，以人类文明的认知简直是荒诞！
“27亿光年，对于这种超级文明，即使不借助虫洞或是那个‘天门’；以瞬息上千光年的速度，仅需十天半个月就足够到太阳系。这样的超级文明，人类认知中直径930亿光年的宇宙，可能在他们的观念里只是一个国家领土罢了。”
“造物主？”岳局喃喃自语：“四十年前在帕米尔高原，发现的那具女巨人尸体会不会与此有所关联？”
“刘院士，我们捕捉到了部分由矩尺座传来的异常电磁波信息。”一旁的研究员盯着屏幕，向刘院士报告。
“是那两个超巨型结构体方向的吗？！”
“是的，很微弱。”
“试试看能不能破译！”姜院长赶紧说道，27亿年前的超级文明传播出的信息，怎能不让人激动。即使再平常的信息，都可能是人类再次科技大爆发的催化剂。
“试过了，破译不了……”
“并不意外，以卡尔达舍夫等级来衡量，我们目前仅能算是08级文明，而这两个超级文明，远超前人设定的文明等级体系。”姜院长喟然长叹，忍不住自嘲：“破译不了，很正常，蚂蚁又怎能听懂人的语言？”
“姜院长，我建议立刻上报此事到国务院。”刘院士脸色惨白，大声吼道：“那个方向位于银河系隐匿带，此前除了可见光，并无电磁波信息。今天接收到的信息极可能是‘天门’初开时，大战中传播来的。若是如此的话，说明在远距离传播上，携带信息的电磁波与光速的差异非常小，在27亿光年的尺度上，仅仅慢了34小时10分……”
“快，赶快计算差值！”姜院长怒吼道。
“以整数27亿光年计算，异常电磁波为光速的9999999999855544！”
“小数点后八位？！”
“完全不同于现有理论，不是几乎与光速相当，而是略慢于光速……”刘院士一阵恍惚。
一百年前便有民众批判科学走入了宗教的老路，而知识分子们却是嗤之以鼻，自以为站在巨人肩膀的他们，通过海量学习到的前人经验便是正确无比。
如今的科学界，完全失去了构成它的两大支柱：实证精神和理性精神。 在两大支柱之上，支撑着怀疑批判精神、平权多元精神、创新冒险精神、纠错臻美精神、谦逊宽容精神，然而这些早就被众多学者、研究员、科学家弃之如敝履。
科学早已脱离了群众，形成了严重的学阀、派系及势力，在人类先哲构筑的认知体系中自我完善、稳固、沉沦，甚至于腐朽！
一旦有人推翻、怀疑、批判现有理论，立刻会被打上伪科学、民科、狂妄自大、大逆不道等种种标签。
此时此刻的数据若被证实，人类对于电磁波、可见光、高能粒子等的相关理论，很大一部分都将被推翻并重建。
“这会不会是一种即时通讯手段？”刘院士旁边一名研究员说道。
“怎么可能，即使以我们的科技都能做到光速通讯，超级文明为何要以低于光速的电磁波作为通讯手段？”刘院士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我在一本一百年前的科幻小说中看到一种理论，由数千个曲率驱动光速飞船的航迹包裹住太阳系，由于航迹中真空中的光速被降低，太阳系中的光速就会被降低至第三宇宙速度以下，太阳系就会变成一个低光速黑洞。”研究员顿了顿，看了眼众人。
“小张，继续说。”刘院士示意对方继续。
“如果这种理论成立的话，会不会我们所在的太阳系或银河系存在于低光速黑洞中。其实是在我们的世界光速才仅有299792458m/s，宇宙中光速实际上接近无限，而这种略低于光速的异常电磁波是他们的音频通讯手段？”研究员小张小心翼翼的述说自己的猜测。
“若是这样就更说不通了，银河系直径仅十万光年，光速若是无限，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数值就不可能有几百亿光年才是，更没办法解释红移现象及宇宙膨胀理论。”刘院士否定道。
“或许光速在我们的世界，与外部世界确实不一致，但数值并非无限。否则27亿光年外那种超光速无数倍的战斗，实在无法解释。”姜院长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的种种发现，实在是太过震撼，令他一时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无论如何，我们得早点上报国务院。”刘院士提醒道：“起初我们以为27亿光年外的打斗，能传播到后土星的电磁波非常有限。如此剧烈的战斗，强过超新星爆发无数倍；现在既然接收到了异常电磁波，我不认为它们产生的伽马射线暴杀伤半径只有50光年。”
“说得对，此事非同小可。”姜院长赞同道：“岳局，麻烦你和国务院联系下，我与诸位同仁得仔细计算核对下相关数据。”
“嗯。”岳局点头答应。
“不论是按99999还是按9999997计算，最晚2700年，最快81年后伽马射线暴必定到达后土星！”刘院士盯着屏幕说道，“值得庆幸的是，能接收到异常电磁波，便能说明它们的战斗并无omg粒子释放。”
“留给我们的时间极为有限，刘院士，你带领fast所有成员以现有理论加紧验证，一定要得出最精确的数值出来。”姜院长说完，转头看向研究员小张:“你的猜测确实存在一定的可能性，这样吧，你先跟我一起，与几位科学院的同仁，我们一同前往另一个地方去验证一下你这个猜测理论的可能性。”
“姜院长，忘了和你介绍，这个小张就是最先发现‘天门’的人。”刘院士临时向其说明介绍。
“哈哈，那不正好，我们很有兴趣听听你介绍当时的情况，如何？”
“好的”研究员小张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验证工作充满了期待和紧张。毕竟，这可是一次关乎科学真理的探索之旅，如果自己的猜测被证实，那将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高悬半空的空中都市，位于其腹地的一处巨大建筑死气沉沉，有别于往日的繁忙及嘈杂。
昏暗的实验室中满地尽是碎裂的器皿及实验器材。
满头白发的老者身形佝偻的瘫坐在地，身上的白大褂全是脏污。
“文教授，实验失败是常态，我们总能成功的！”一旁的助理轻声劝慰。
“常态？”文教授瞪大双眼，转头看向助理，声嘶力竭道:“这所谓的常态持续了三十多年！这踏马该死的研究，已经重复了9526次！这正常吗？应该吗？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常态？！”
“或许下次就成功了呢？前人不是说过吗，失败是成功之母。”助理有些心虚的说道。
“下次，下次，还有多少个下次？！”文教授猛然起身，揪住对方的衣领咆哮:“每次实验前，你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睛吗？你知道他们的过去吗？他们是人，不是畜生！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
“全都因为这该死的研究，他们白白送死，连名字都不能留下，这是为了什么？！”
“正因如此，你才需要继续研究下去才行。”实验室门口传来一道阴沉的男声，眸如鹰隼的男子轻蔑的注视着文教授，对于自己的傲慢及无理丝毫不加掩饰。
“文教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只有实验成功，实验体的牺牲才不会白费。”
“陟川鎏，你个王八蛋简直是畜生！”文教授怒骂。
“随便你怎么说，实验不能停，在成功之前，我会一直给你们提供实验体。作为‘抟土’计划的总负责人，我得提醒你一句，作为国家重点研究项目关乎着无数人的前途命运。”
“你无耻！”文教授猛然一拳砸向陟川鎏的黑框眼镜，打得对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毕竟已过壮年的拳头伤害有限。
“你应该不会希望因为放弃研究，而拖累所有人做叛国者吧？”陟川鎏擦了擦鼻血，捡起掉落在地的眼镜重新戴上，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今天这一拳，我先记着。”
“文教授，节哀顺变……”旁边的助理几步上前，将摇摇欲坠的老人扶住。
“我有愧啊！”老泪纵横的文教授懊恼不已，“我愧对他们！愧对那孩子，明明他有希望活的。若不是为他进行基因编辑，他就不会死，不会因为癌细胞和超级细胞抢能量与养分而活活把他吸干……”
“文教授，陈孝天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我们获得了大量研究数据。至少现在非常确定的是前期能量、养分的消耗非常巨大，为我们后续的实验提供了坚实基础。”助理对那个坚强的小男孩记忆犹新，小小的身躯，却有钢筋铁骨般的意志。
哪怕是经受癌细胞与基因编辑后的超级细胞在体内疯狂厮杀，他始终没有吭过一声，若非众人忽视了他体内营养、能量的快速消耗及转移，他本该能撑过去最初的蜕变过程。
“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文教授有气无力的说道，身边众人只能默默退出实验室。
“柳助，黔中省fast及国安局发来讯息，想要了解关于‘女娲’及‘抟土’计划的具体情况，需要跟文教授说下吗？”一旁的人小声询问。
“这事我来处理吧，你没发现文教授这次实验失败后，头发全白了吗？”柳助向后望了眼满头白发的老人，很是同情的说道。
“这个真没怎么注意，不过经你一说，好像头发比之前确实更白了。”
“先出去吧，下一个实验体选定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一行人跟随着柳助的脚步，缓缓走出了那扇紧闭着的实验室大门。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整个队伍显得十分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