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明显相
淮安州，北城天霖府。
这是夜相钦早些年的时候在淮安买下的宅子，不过用的身份是一名北方的商人，而不是用的自己皇帝的身份。
前段时间跟着晋秋回到淮安后，他就把公务全都搬到了天霖府来做，批奏折或者作息什么的也全都是在天霖府做，累了就出来转转，顺带去州主府喝杯茶，或者去当年给老皇帝吊唁的地方给先皇和列位战死的士卒们上上香烧烧纸。
不过这次可以说是公费旅游，因为几乎所有朝臣都来了，除了那些身体不好，经不起奔波的大臣。
但也相应的，由于人流爆满，淮安的住房问题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甚至可以看到有些人跟流浪汉抢大街睡的……
反正就住宿问题，城门外临时搭建的住处不少，起码有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父皇。”
夜相钦放下手里的奏折，一把抱起身侧的小姑娘放在大腿上，揉着小女孩的脸：“怎么了？”
“父皇，你什么时候陪珠儿出去玩呀？”小女孩抓起桌上的桃酥就往嘴里塞，口齿不清道。
夜相钦失笑道：“中午的时候，父皇陪不是刚带你去逛街的吗？”
女孩儿嘴一撅：“珠儿没玩够嘛。”
夜相钦无奈：“行吧，吃过晚饭，父皇就带你去逛逛夜市。”
女孩的头立马摇得到跟拨浪鼓似的：“不要，珠儿想去看看神子哥哥！”
啧，这个要求……夜相钦沉吟了一会，道歉：“珠儿，神子哥哥不想见人，就连你父皇都没法见他，要不等下次？”
珠儿鼓着腮帮子：“好吧。”
这肯定是父皇不想带我去见神子哥哥的理由，肯定是！哼！
夜相钦看着她的表情，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又不可能说连自己都找不到神子吧？那多丢脸，是不？
每个孩子天生都会找一个自认为无所不能的榜样当做靠山，并且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的父亲，这也是属于父亲的威严最早的开始。
而且，其实他也没说谎啊，那多丢脸啊？神子一天不露面，众人就一天不知道神子的身份，谈何见他？
不过说起这件事，其实日期已经很近了，差不多明天早晨，六年前降世的孩子们就会去进行觉醒，到时候那位天域老人也会到现场，到时候神子身份自然水落石出。
当年了解神子事件的那几位擅长预言之术的玄者由于实力太低，得不到太多有用的消息，后来天域老人下来的时候带了几个擅长预言之术的玄者下来，才确认了神子会在觉醒这天现身的准确情报，虽然下场也如出一辙，都是暴毙而死就是了。
想到这里，夜相钦连忙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了。因为怕小公主闹脾气，所以干脆带上了宝贝闺女。
……
当清晨的第一声鸡啼响起时，康抚村的农户就已经扛着锄头，走在了田间小路上。
不过作为要早起去进行觉醒仪式的人，一个极其自律的小竹殇，早早的就已经起床煮好了小米粥。
很难相信这么听话且自律的孩子才刚六岁。如果换成别户人家，孩子不赖床都算好的了，何况农村的孩子比镇上的孩子要野的多。
今日是秋分，本该还有不少农活要忙，不过邻里之间自然都清楚彼此间的情况，所以邻家就帮忙做了竹殇家的农活。
竹殇一家吃过早饭，江瑶姝就把竹殇拉进房，给他换了一身淡蓝色的新衣裳。
城门口。
“出城所为何事？”
“大哥，我儿子今天要去参加觉醒仪式，这是出关文件。”
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三人，暗叹自己颜值不及这看着就是农民的一家三口，一直找不到对象……
发牢骚归发牢骚，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
“可以放行，请完成仪式后尽快回城！”
尧川和江瑶姝连忙点头，问清楚觉醒仪式的位置后，拉着身边抱着一串糖葫芦在那啃的竹殇就走。
士兵看了一眼竹殇，心里再叹：要是这女孩是我闺女就好了！
……
“来觉醒的？”
登记处的华服女子本正昏昏欲睡，突然看见有人过来，连忙起身，却看见了一旁的小小一只的竹殇。
“这孩子好漂亮啊！”女子连忙扯了扯同伴的袖子。
竹殇皱了皱小小的眉头，叉着腰不服气道：“娘亲说，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竹殇不是女孩子！”
一句话雷得女子愣了片刻，突然激动起来：“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是个男孩子？竟然是个男孩子！为什么我不能晚生个十几年啊！”
一旁看戏的同伴和尧川、江瑶姝：“……”
同伴连忙扯了扯女子的袖子，低声道：“别玩了，准备到州主大人和大将军过来观礼的时候了！”
女子吓得一激灵，连忙给竹殇做登记。
直到离开，小竹殇整个人都还气鼓鼓的，为刚才的那件事生闷气，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等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绝对不舒服。过了大概半刻钟左右，终于听到入口处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淮安州主，镇南侯驾到！”
旋即，又有数声高喝声传来，尽是些在玄灵大陆凶名赫赫的强者。
众人面面相觑，倍感不解，他们都知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但万万没想到一个神子的含金量这么重，能炸出那么多大佬。
这要说神子现世，皇帝过来观礼，那肯定正常，毕竟神子救了国家一命，提前结束了国家的战火，但六大圣宗的代表也过来观礼是怎么回事？
随着观礼席逐渐坐满，时间也逐渐来到正午。正午和傍晚，是淮安州玄觉司发放的觉醒时间，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全天就只进行两轮觉醒。
这也就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需要同时进行觉醒的孩子过多，需要换一个更大的场地。
时间逐渐推移，终于有打更的人高喊：“时候已至，请州主、镇南侯开始觉醒仪式！”
声音落下，高台边有两个人缓缓走上台，一人蓝衣，一人红衣，分别走到了两座石台前，伸手摸向石台上的水晶球。
无人关注他们的动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巨大高台的九个方阵，都在方阵中坐在蒲团上的孩子们身上。
由于是临时搭建的聚灵阵，只来得及确认能够运行，但不能保证所有孩子能够同时吸收到足够觉醒的灵气，到时候或许还没成功觉醒的孩子，聚灵阵就因为超负荷运转给崩溃了。
所以解决方案是，让孩子们坐成方阵，将灵气汇聚在一个方阵中，每次只停留一刻钟，一刻钟后不论是否能成功觉醒，都得下台，然后去预约第二天的觉醒。
当然，这些事项目玄觉司早已在公告中说过了。
“轰隆！”
聚灵阵缓缓运转，无数天地灵气开始汇聚，开始往第一方阵笼罩。
不过片刻，在浓郁的天地灵气的刺激下，开始有孩子身上缓缓升腾起白色雾气，并且很快就被孩子吸收了回去，然后散发出奇特的气息。
夜相钦坐在高台上与六位圣宗观礼代表喝茶聊天着，见状不由点了点头：“不错，才只是第一轮觉醒，就有这么高的觉醒率，只是不知道今天能给我夜王朝带来多少好苗子？”
旁边有个比较毒舌的代表道：“不错是不错，只不过往后的天空更加广阔，也不知是否愿意放弃大好的青春留在家乡？”
众人：“……”
你这口才，确实够好，不仅一针见血，也很“见血”！要不是人家做皇帝的知道自己没有圣宗的含金量高，没赶你走都算好的了！
果然，夜相钦怔愣了几秒，笑着道：“飞云轩的大人莫要说笑，孩子们愿意留在家乡，或是愿意出去闯荡，那都是他们的事情，咱们这些老一辈的，最多当个领路人，是吧？”
飞云轩代表不置可否。
眼见得气氛冷了下来，许瑾诚连忙道歉：“皇上，诸位大人，不如我们玩玩？”
见所有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许瑾诚道：“咱们就玩个下注，今日就两轮觉醒，晚上的咱先不猜，就先猜上午的。
“今日上午共有十三个小方阵，咱就赌神子会藏在哪个方阵里面如何？”
这时始终一言未发的晋秋突然道：“那若是神子在今晚的场次呢？”
许瑾诚道：“那就不作数呗！”
夜相钦问：“赌注呢？”
“每人三百块四等灵玉？”
众人思索一番，觉得可行，都点头表示同意。
负责活跃气氛的许瑾诚道：“那就从我开始。嘶……我猜神子在第十三方阵。”
晋秋：“我猜神子在第二方阵。”
夜相钦随后道：“我猜神子在第十一方阵。”
飞云轩代表：“第七方阵。”
星罗门代表：“第十二方阵。”
碧渊宗代表：“我猜第六方阵吧。”
众人看了碧渊宗的代表一眼，暗骂碧渊宗鸡贼，完全就是抄预言的答案。
行灵殿代表：“第四方阵。”
玄瀚庭代表：“那我就猜个第九方阵。”
浮霄堂代表：“我选第三方阵吧。”
众人都做出了选择，然后分别从怀里拿出个装有三百块四等灵玉的纳器放在桌上。
正在他们打赌的时候，第一方阵的觉醒已经进入了尾声，开始重新运转，磅礴的天地灵气重新汇聚，开始笼罩第二方阵。而第一方阵的孩子们则是跟随卫兵的指引找到出口，并在出口处牵上了父母的手，成功觉醒的孩子则是在指引下前去登记，正式开始自己作为玄者的人生。
很快，第二方阵也结束了，神子依旧没有出现。晋秋神色如常，将自己的纳器往桌子里推了推。
另一边。
竹殇看着那些成功觉醒的孩子离开场地，心里十分羡慕。
这么大的太阳，他真的受不了了。
正想着，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云，阳光被云层遮盖，虽然依旧热，但起码没那么晒了。
微微细雨打在竹殇脸上，他微微一愣，燥热感带来的烦闷烟消云散。
不知何处吹来了一阵风，凉丝丝的。
不知过了多久，浓郁的天地灵气所形成的浓厚水雾终于开始笼罩在竹殇所在的方阵，昏昏欲睡的竹殇突然感觉睡意全无，头脑清醒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是天空的骤然阴暗。
“轰隆！”
有雷蛇在阴云中跳动，刺目的电芒在云中穿行，若隐若现，雷光勾勒间，似乎形成了一幅雷龙奔涌图。
观礼席的某个角落，老人被这样的异象给震惊到了，他有心释放玄识寻找导致此异象的人，但他不敢，因为他很清楚，其实淮安州上空一直有个神秘且强大的意识，一直在默默守护那个孩子。
他自认为自己的玄识可在众圣殿玄识榜名列前十，但绝对不是那神秘意识的对手！
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出手，是否会冒犯到这位神明，但也不敢轻易尝试。
另一边，夜相钦等人都安静了。
这场赌约没有人赢，因为异象是在第八方阵出现的。
……
竹殇只感觉有温和的天地灵气触碰到了他的肌肤，然后身体中就出现了一阵强大的吸力，强大到聚灵阵都有些跟不上节奏，以至于方才打赌的九人不得不联手运转聚灵阵。
可即便如此，仍旧杯水车薪。
老人也察觉到了异样，也加入运转聚灵阵，于是就导致了一个结果——还没觉醒的五个方阵、正在觉醒的第八方阵和先前的七个方阵的孩子们全体觉醒！
不要小看天域下来的这位老人，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自己出手都顶得上九人联手了。
浓郁的灵气水雾遮蔽住了觉醒台，看似灵气十分充足，但在场的玄者都能感觉到觉醒台中的强大吸力。
……
竹殇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分明意识很清醒，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水滴一般点在他的额头上，紧接着他的身子开始飘浮，身体中的那股吸力气越发强大。
已觉醒的孩子们都去登记完了，卫兵也借此用排除法找出了弄出这天地异象的“罪魁祸首”，然后将整理好的资料送到了许瑾诚手上。
见孩子迟迟未回，尧川和江瑶姝怎么也该猜到了自家孩子的身份，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信息量庞大到让他们不得不花时间去慢慢消化。
——神子大人……是竹殇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神秘的力量给身体带来的好处的竹殇终于睁开了眼睛，而与此同时，天气恢复了正常，晴空万里。
“我的身体……好像变得更加轻盈了？”
竹殇起身，无视了寂静的人群，转身走下高台。
竹殇下台后，在他不曾注意，但所有人都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的光影，但眨眼即逝，而与此同时，竹殇只感觉到有些发懵的脑子清醒了许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由于觉醒在即，淮安州坊间早早开了赌盘，赌神子的身份，结果现如今却是爆了冷门。因为淮安的贵族不少，虽然大家都是六岁，没有觉醒，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以这次的赌盘完全是权贵间的攀比，因此农户这个盘就自然而然成了冷门。
觉醒风波过后，老人立马让人去颁布禁止传出神子身份的公告，毕竟那还只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可不能背负太大压力，但转头就去了竹殇家里。
康抚村。
“江婶儿，你家竹殇怎么样？”
江瑶姝当然知道邻里之间在问什么，笑答：“我家孩子觉醒成功了，而且前途不可限量呢！”
邻居愣了愣，有些悻悻。开玩笑，今天跟着神子大人上午觉醒的孩子，据说天赋都得到了提升，原本意味着风光无限的前途不可限量也就成了一句废话。
大家都这么多年邻居了，邻里间什么脾性都心知肚明，当即道：“江婶儿，这是准备去赶集给你家竹殇做好吃的？”
“可不是嘛！竹殇觉醒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精打采的，我就寻思着去做些好吃的给他。”江瑶姝道。
“好巧，我也要去赶集，不介意老妹儿跟你一起去吧？”
“那就一起走呗。”
竹殇家的麦田边。
觉醒回来后，竹殇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就躺在草垛里，盖着草帽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竹殇再次醒来是被一个老人叫醒的。
“你哪位？”睡眼惺忪的竹殇起床气有点大，这刚被叫醒，老人感觉能看见孩子冲天的怨气。
“这些送给你，孩子。”老人连忙拿出怀里的糕点，看样子是想“贿赂”竹殇。
竹殇看了一眼糕点，又看向老人，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别误会别误会。”老人连忙摆手，道，“我去参加了今天的觉醒典仪，看你天赋不错，想收你当我的弟子。”
“哦，所以？”竹殇面无表情看着他，“拿着这些吃食，就想拐骗我给你当学生？”
老人突然意识到这孩子还在为他打断孩子的美梦而生气，不然的话，这怨气就不该增加，而是减少才对。
可现在，老人感觉这孩子的怨气几乎凝为实质！
老人暗叹一口气，又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鸡腿，一串糖葫芦，一把糖……
眼见老人不断从怀里掏出吃食，竹殇终于不淡定了：“你从哪掏出这么多吃食？怎么塞下的！”
老人得意的笑笑，因为这孩子的怨气终于少了许多，很大一部分转变成了浓厚的好奇心。
他道：“这是老头子我的收纳之物，你若是想要，老头子可以送你一个。”
竹殇的脸色骤然变得平静：“哦。”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是，正常孩子就算知道纳器的存在，难道不该好奇表示要看看吗？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你是我亲大爷，给点反应行不？给点面子行不？
而且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合着我刚好不容易给你建立起的好奇心理喂了狗了？
正在老人心里麻卖批的时候，竹殇伸手：“纳器和吃食给我，你可以走了。”
老人：“？？？”您的脸咋这么厚呢？咋没见您把自己上交国家，拿自己的脸皮去砌城墙啊？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道德，竹殇补了一句：“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老人石化，半晌才道：“那……拜师的事？”
竹殇收起纳器，是一对护腕状的纳器，空间还不小。闻言答道：“我考虑考虑。”
听听！这才是人话！
嘶……不过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眼见竹殇起身要走，老人连忙道：“老夫叫故森，天元三千四百天域前一百天域之一的凛渊域域主，你若是以后遇到麻烦，可以直接来找老夫，凛渊域一定尽全力帮你！”
然而，竹殇只是回了句“哦”，转身消失在了故森视线中，只留下故森风中凌乱。
“嘶……不对啊，我这是被白嫖了，还是成功收到徒弟了？”
脑子好痒，要长脑子了。
故森坐在那里思索半天，最终不得已放弃思考，摇头晃脑的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