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只打一遍
绵连不断的雨打湿了青石板路面，留下斑驳的水迹，显得滑溜而光亮。
啪嗒——
一个脚步踏上去，又很快掠过，溅起一圈水花。
留下一个鞋印状的痕迹，只是在雨水冲刷下又很快消失。
白余生撑着伞一路小跑，下半身近乎已经湿透，雨水灌进鞋子，湿漉漉的，让人有些难受。
但白余生却顾不得那么多，跑到大广场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各类伞檐交错重叠。
毕竟是最后一天，不管结局怎么样，总有人会凑热闹来看看。
白余生再次占据前天那个位置，这里有棵树，能挡住不少的雨。
停下脚步，白余生左右张望，却还是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正当他失落的转过头，略显惆怅的叹了口气后，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谁？”
白余生猛地回过头，下一刻，惊喜之色不言而喻。
张守疆弯着腰，一只手扶着膝盖，另外一只手同样撑着把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上去刚刚剧烈运动过。
“张大哥，你来了！”白余生之前的阴霾，在这时扫去不少，他之前一直担心，张守疆出了什么事。
“呼——，我之前回去，还想找老爷子看看有什么办法，结果他反手就把我关了禁闭，不让我出来，幸亏我找准机会，还是溜了出来。”
前天回去后，张守疆找到老爷子，给他说明了情况，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爷子直接就让佘继宗押着他去关了禁闭。
还说这几天不让他再到处乱跑了。
三川里面他张守疆打不过的人不多，佘继宗算其中一个。
不过在他张守疆机智的处理下，今天还是让他逮到机会，成功溜了出来。
他是这么认为的，但离着两人不远处，一个打着伞，穿着灰色长衫的人却默默叹了口气。
佘继宗怎么也没想到，老太爷让他紧紧看着张守疆这小子，又在最后一天，选择松了个口子，让他跑出来。
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让他过来盯着，有什么情况马上第一时间回去通知他。
这一家子人，真麻烦。
张守疆从急促的呼吸中松缓下来，打量一下周围，继续开口问道：“田文芳人呢？”
“不知道，昨天一整天我都没见到你和田大哥两个人，这把伞都还没还给田大哥呢。”白余生看了眼手中的梅花油纸伞。
“兴许是那家伙有事，或者已经到了，只是没跟咱们在一起吧。”张守疆没在意。
在他看来，田文芳算是他们中脑子最好使的人，一般是不可能有什么意外的。
“动了，那个人动了！我赌赢了！”
忽然间，人群中传出骚动的声音，有人指着台上的那人，惊呼出口。
张守疆两人的目光，也一下被吸引过去。
那一动不动的身影，缓缓从座椅上离开，站直身体。
雨水哗啦啦打在他的身上。
从他黑色的短发，沿着鼻尖流向黑色的中山装。
而后，浸染湿透他的全身。
至于他站起来的原因，也一目了然。
台下，一个个东瀛人从茶楼内部跑了出来。
他们头上绑着布条，就这么站在雨中的擂台下，站成整齐划一的一排。
十个人！
他们想打车轮战！
哪怕是耗，都要把人耗死！
张守疆把目光望向台上那人，他甚至觉得，那人下一秒就这么倒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但张守疆甚至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是默默站在擂台一边。
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连这铺天盖地的大雨，都仿佛和他没有半分关系，独立于尘世之外。
人群中依旧嘈杂，开始议论起台上那个人，能撑到第几个人。
有说三个人，也有说五个人的，甚至有人说会倒在第十个人身上的。
因为，那样看上去更有戏剧的效果。
基本上，没有人觉得他会赢。
饿上三天不吃饭，论谁来，也都没有半分力气，更不要说打上一轮车轮战。
更何况，对面还是东瀛人。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一件事，东瀛人会赢。
这几年来，东瀛人似乎一直在赢。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抱有希望，但几天半个月的，前线就会传来消息。
咱们又打输了，东瀛人又打赢了，前线又被迫战略性后撤多少公里了
直到东瀛人一步一步打到三川，所有人也就慢慢习惯了。
无论过程怎么样，最后都会是东瀛人赢。
台下十个东瀛人当中，为首第一个人，踩着顺台阶而下的雨流，走上擂台。
众人的议论，也在此时逐渐消失，趋于安静。
整片广场上，只有雨水落下的声音。
没有过多的言语和动作，两人简单的行礼之后，纷纷摆出各自的起手式。
“开始！”
话音落下。
台上溅出两朵水花，两道身影冲破雨幕，撞在一起。
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那道穿着中山装的身影，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这是他打的第一套拳法！”
白余生认出来了拳法招式。
中山装少年身影在雨幕中挪动，一招一式之间，仿佛和天地之间融为一体。
三招，仅仅三招，
台上只剩下一个站着的人！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台上那具躺着的人，就被拖了下去。
没有丝毫停歇，下一个东瀛人，站了上去。
同样行过礼，摆出起手式。
这一次，同样用了三招，不过用的是另外一套拳法！
扑通一声。
台上两人，再次剩下一人。
没有丝毫犹豫，下一个人，再次站了上去。
只是这次，用了四招。
台上那道穿着中山装的少年，两套拳法，一场一个。
张守疆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这不是武道宗师，而是达到了武道通神的地步。
放在以前，恐怕是要著书立传的神仙人物。
那双淡漠的眸子中，看不出半分波澜。
三个，四个，随着东瀛人一个个上去。
甚至就连场下的众人也闭上了嘴。
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他们心底会生出一个，已经消逝不知多久的念头。
这次，东瀛人会输，而且会输的很惨！
直到第九个东瀛人上台，他的眸子中，已经带上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恐惧。
然而也在此时，一道穿透雨幕，响彻整个广场的声音，在擂台上响起。
而声音的来源，则是那个几天来没有说出过一句话，甚至被人猜测为哑巴的中山装少年。
“看好了，我只打一遍！”
所有人都愣住了，疑惑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于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只有张守疆，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难道他要
传武！
他慌忙的转过身，把白余生一把扛在肩上，强忍着激动迅速开口道：“余生，我知道你武道天赋极强，算是张大哥求你，接下来台上的动作，你一定要一招一式全部记下来！”
白余生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大哥怎么也知道自己在练武！
自己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他惊愕的想要转过头，但却被张守疆强行掰正脑袋。
“不要分心！”
转到一半的脑袋被强行扭正。
白余生脖子有点吃疼，但还是凝神闭气，认真看向擂台之上。
在台上这句话说出之后，两道身影，再次动了。
而这次，一道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从擂台上响起。
“这一套，是太极拳。”
下一刻，他的动作变化，。
“金刚捣碓。”
他的身体下沉，抬膝提手，打出第一招。
紧接着，是第二招，第三招。
身前的东瀛人，在此刻，像是一个木桩，任由他蹂躏。
白余生看懂了，台下的人也看懂了。
他这是在借这个东瀛人，完整的演示拳法内容！
台下所有的武者，都在此时抛却一切的杂念，目光死死盯着台上两人。
白余生眼中，此刻台上的两人，像是武功典籍中，画好的线条小人，演示着拳法的一招一式。
嘭——
伴随着最后一招，东瀛人的身子砸在擂台上。
这套名为太极拳的拳法，被完整的演示出来。
众人也从恍惚中回过神。
有人捶足顿胸，懊恼于动作太快，完全无法记住全部的动作要领，也有人惊叹于拳法之精妙。
白余生则猛地闭上了双眼。
太极拳的一招一式，迅速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而后，再次睁开。
所有的招式，没有分毫差别，他全都记住了！
“余生，你记住了没！”
“记住了！”
张守疆激动的一拍双掌，差点没把白余生抖下去。
“别急别急！还有一套！”
张守疆忙慌着重新看向擂台，如果这个武道宗师选择在倒数第二个开始传武，那么这最后一个东瀛人，就是另一套！
而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当最后一个东瀛人上台后。
那道声如洪钟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套，是八极拳。”
擂台之上，不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个表演现场。
动作不算很快，但是每一拳都带着巨大的威势。
掀起的阵阵水花在雨幕中，像是画卷里墨笔点出的花瓣。
直到最后，东瀛人轰然落地，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地方，血污染透了他的全身。
雨血夹杂着，从上面流下来。
直至此时，武道大赛的结果，昭然若揭！
张守疆想起了东瀛人为这次武道大赛冠上的名字，对着台上那道依旧挺立的身影，吼出了声：
“天下第一！”
紧接着，不只是张守疆，更多的人，同样将这个名号呼喊出来。
天下第一！
无数的声音汇聚成一道洪流，穿透雨幕，袭上天空，仿若要穿透天穹。
茶楼之上，端坐着的坚木楠雄从木椅上站起身，听着广场上山呼海啸的呼声，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同样拍动。
令人惊叹的武道功夫。
真是可惜了
他闭上眼轻轻摇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副官比了个手势。
副官看到后，立马点头领命，走到护栏前，朝着台下的东瀛兵比了个手势，大喝道：
“动手！”
话音一落，守在各处的东瀛士兵身形齐齐一转，将黑黢黢的枪口对准台上那道身影。
而后，
砰——
砰——
砰
连绵不断的枪声响起，子弹穿过雨幕，朝着台上那道身影袭去。
这一幕，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天下第一的口号依旧呼喊着，只是在这铺天盖地的喊声中，台上那个人，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砸在擂台上，掀起最后一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