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纯风
饭后,梁氏父子二人起身离开了,李延安故技重施地低下头,不让对方认清自己的身份。
临走前周立不动声色地拍了一张银票在他桌上,低头一瞧,面值竟是一百两。
老板大气李延安顺势将银票揣入兜里。
烤了一会儿火炉后,他结了帐,便出了膳月楼。
今日的天气相对比较暖和,日光明朗,万里无云。
路面积雪也被京师府派遣来的白吏们清理得差不多,来往马车畅通无阻,内城的居民们三两成堆得逛着城东集市。
李延安闲庭信步,一边享受着休沐闲暇,一边回味着膳月楼的菜品。
名贵酒楼之所以贵是有道理的,不仅符合大众口味而且菜品也很多,每一样都别具风味,不像火锅那般单一。
闲着没事,去勾栏逛逛李延安心想着,走路消食的同时顺带朝着外城走去。
内城的勾栏院很少,大多都是青楼阁院,早上不营业,而且所需要的银钱也多,不如去外城听曲儿便宜。
勾栏院大多是一或者两个戏班子组成,上下加起来总共十多人左右。
行至朱雀门,付了一钱银子城税后,李延安来到了外城。
由于王氏商号的火锅店在外城生意逐渐兴盛,外城路上的居民似乎是便多了起来,大多都抟集于附近街区。
身后的朱雀门一辆雕花马车飞驰而过,沿着主干道向不远处的火锅店驶去。
看来,洼地效益开始有反应了李延安嘴角微扬。
不过在这时,驶于前方的马车突然被什么东西逼停了下来。
车轿里先是传出几声受惊,然后变成咒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少爷的路?”
一个富家少爷打扮,体态浑圆的小胖墩“刷”得掀起车帘,质问起驾车的马夫。
“少少爷,是个醉汉。”马夫支支吾吾地回答,手指着马头处躺着的一个邋遢身影。
“晦气!”
富家少爷原地碎了一口,扫了眼地上的醉汉后,随即目光嫌弃地收回视线,钻回了车轿里。
马夫擦了擦额前的细汗,转头面向醉汉时,脸色转冷,朝着对方吐了一口浓痰后,侧转马头继续向前行驶。
街边的看客杵在远处,议论指点着,没一个人上前伸出援手,待热闹劲过了之后,便作鸟兽散了。
李延安看不下去,一路小跑着过去,上前查探一下情况。
醉汉四旬模样,满嘴的胡渣上残留着干涸的汤水污渍,蓬头垢面的,鸟窝头里混着杂草以及凝固了的泥土,靠边上还有一股令人心头一紧的恶臭味。
不过另一方面,对方昂藏七尺,身形伟岸,腰间悬着酒壶,身后背着一柄由蜀锦缠着的物体,模样像是剑器。
似乎是个练家子李延安捂着鼻子心想。
“前辈,这里可是驰道,你躺在这是会被碾死的。”李延安试探性地提醒了一声。
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对方像是醉得已经不省人事。
没办法了李延安心一横,硬着头发,沉下身体,拉过对方一只胳膊扛在肩上,随后起身架起醉汉朝着街边的一条巷子里走去。
做完这些,他又到附近的客栈里要了一碗凉水灌入对方的口中,半晌过后,醉汉睁眼。
一双浑浊木讷的眼眸浮现,不是人间岁月的沧桑,而是死寂悲凉的无光,那是一种忍受过无数伤痛,经历过万千悲苦之后,才会拥有的眼神。
像是人生在世,却又失去一切
这种感觉,他在第一次见到周立时也有感触,但后者的程度远没有眼前之人要深沉。
他到底是什么人?!李延安下意识地想,身体本能得向后小退了半步。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令他脊背发凉。
空气凝固了几分钟,不久之后,那种动人心魄的恐惧缓缓褪去。
身前的邋遢男人眼神明朗了几分,而后率先开口,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这京师的风就是比外边的甜呐”
谜语人李延安心中吐槽,身体却不敢怠慢,拱手一礼,道:“前辈醉倒路上,晚辈将您拖到了此处醒酒,既然无事那便放心了。”
“这么说,是你救了我?”邋遢男子笑了笑,脸上的醉意正在快速的消散着。
李延安点了点头,看了眼一身破烂的对方,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拍到邋遢男子手里,“前辈今晚前,找间客栈洗洗吧,剩下得还能吃个饭,住一晚。”
邋遢男子有些错愕,旋即眼神下垂,脸上挂起一抹笑意,“白纯风。”
李延安先是一愣,随后拱了拱手,同样自报了家门:“李延安,自丰年。”
“李延安”白纯风嘴里呢喃,似在记他的名字。
“银子我不白拿你的,这个给你。”白纯风斜靠在墙根,从破袖中甩出一枚玄黄符箓。
李延安顺势接过,将之托在掌心,表情有些惊讶:“道门符箓,你是道家术士?”
庆国地界术士很少,道家的东西除了一些机关术的死物以外,活人他在京师是一个都没遇见。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术士。
“你的表情看样子很惊讶。”白纯风调侃着笑了一声,但笑容深处藏匿着一种黯然神伤。
“平生第一次见,自然如此。”李延安盯着符箓不假思索地回答,把玩一番后,又问:“这玩意儿,该怎么用?”
“给我打壶酒,告诉你方法。”白纯风仰头晃了晃空荡荡的酒葫芦,叹了口气后,将之扔给了李延安。
这臭道士李延安嘴角抽了抽,低头看了眼符箓,终是妥协,朝着附近的一家酒肆走去。
一盏茶后,他拎着酒葫芦回来,扔给了对方。
白纯风抬手接过,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拧开盖子,鼻翼走上去闻了闻,旋即皱眉:“便宜货?”
李延安买得糟酒,掺水量极高,嗜酒之人喝着跟普通茶水没什么两样。
“重买。”
白纯风将酒葫芦丢了回来,双手枕着后脑,靠着墙,不咸不淡。
真难伺候李延安内心碎了一口,原路返回酒肆,这一次他选了最烈的。
入喉如刀割,入腹如火烧。
酒名仙人跳。
李延安拎酒返回,没有第一时间扔给对方,而是先问道:“符箓怎么用?”
“一滴精血。”白纯风笑着回答。
李延安这才将酒葫芦扔了出去,看着对方这一次闻酒气时的心满意足,他又问道:“这符箓有何妙用?”
白纯风微仰起头,将手中酒壶高举过头,不经意地回答:“九品之下,保你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