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安神香之谜
当然,杜欣萍也不是真的一点儿不在意,还是让下人去东厢房知会了一声,若是费老夫人醒了,便将杜大人来过的事,当做闲话说给老夫人听,若是老夫人留心此事,便差人过来唤自己,反之便不必过问,之后的事情,她自有打算。
至于如何当闲话说给老夫人听,那传话的下人看了杜欣萍的眼色,脸上露出了一道了然于心的笑。杜欣萍的眼色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东厢房点的熏香是上好的安神香,本是专供宫里最尊贵的那几位的,杜欣萍能弄到,完全是因为太后的宠爱。本来杜欣萍也只是礼佛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如今却整日整日地给费添卿续着。
费添卿也是识货的,她平日里用的香自然也是好的,但和杜欣萍给的这个相比,可是比不过的。费添卿没多想,只是越发觉得杜欣萍是个好的,心里不免更加欢喜。
这安神香的功效,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能宁气安神,助眠养心,对费添卿这种身上有许多隐疾,上了年纪以后,夜里常常失眠的人来说,就跟吃了顶配版安眠药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它千好万好,却有一个少有人知的弊端。那就是岁数越大的人,闻这香越久,就会睡得越沉、越久,就是普通病患一次吸入过量,也可能会出现短时性休克的假死症状,严重的,可能会安详地永远长眠在梦里。
其中原委只因为,安神香是异域传入的,而安神香的前身,有着另一个名字,也就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味香,叫迷魂香。只不过其中大部分材料用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替换了,所以药效比之迷魂香大减,商人为了推销,才起了新名字。
这个副作用,就算是很多宫里经验丰富的老御医都不知道,而杜欣萍,也只是‘恰巧’得知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像太后那种拿它当饭吃的,杜欣萍却是从来不劝阻,只会轻飘飘一句“东西是好东西,只是闻久了不舒服”,自那以后,只要有杜欣萍在,赵太后都很少让点安神香,就怕熏着杜欣萍。当然,对赵太后而言,有杜欣萍作陪可比点什么安神香有用多了。
杜欣萍每日给费添卿送来的分量,都是经过小心计算的,今天中午点的也是,分量大概能让她睡上至少一个时辰,等费添卿醒来,怎么着也得是申时了。杜大人那边儿,就让他们慢慢等着吧。
与杜欣萍这边的清闲不同,驻营之中,程成已经气的砸东西了。
“这信你还给什么人看过,老夫人看过没有?”程成虽然生气,却又不敢大声宣扬,只能压低声音怒问到。
“下官来此之前,先是去了趟温府,原是想禀明老夫人,但去得不巧,老夫人睡下了不好惊扰,不过渭阳郡主看过,说是等老夫人醒来会亲自转达,劝我先来将此事告知诸位大人,也好先行商议对策,待老夫人来了,再行定夺。”杜大人哆嗦这腿肚子说着,心想早看你不顺眼了,动不动拿级别压我,这会儿我也好好借郡主和老夫人的势压他一压。
程成这一听,刚才的火气反而不知道往哪里发泄了,老夫人是满朝武官都敬重的巾帼之辈,渭阳郡主亲和贤德也是让人尊敬的,这杜大人虽然官职微小,但此事错不在他,与其他人也无干系,自己这会子生气,是要生给谁看,又能生给谁看?
于是负气地坐回主位上,拉长一张脸说道:“既如此,那你们还不快想想办法,只本将一人干着急,你们都不想干了?”
程成说完这话,便无人再出言语。
其实程成心里都知道,他这个兵部侍郎的官职是因为自己入宫为妃的姐姐得来的,不像别的武将是通过在战场上拼命换来的,所以朝中很多人都瞧不起自己,自己没上过战场,只读过些兵书,并无实战经验,这次也是想长长脸才揽下这个任务,结果因为心高气傲用错了方法,弄得这些底下的人也有些心气不平。
就拿这杜大人来说,刚来的时候那股殷勤劲儿一过,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多么敷衍。还有一起来的钟书远,除了偶尔给自己搭个话,是半点不肯用心办事,偏生自己还不好说他什么。
这一个个的都事不关己似的,清剿任务何时能完成?
而站在一侧的钟书远,心思已经绕好几个弯了。
钟书远不是程成那种一根筋,虽然杜大人说的模棱两可,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钟书远还从这短短一两句话中,便隐约摸到了渭阳郡主有些别的意思。
这可把钟书远整蒙了,半天想不通渭阳郡主这是想干什么。开始他只以为渭阳郡主想坐山观虎斗,既不想为这事费力,也不稀罕这功劳,就算老夫人来了她也最多表面上心系此事,仍无半点要帮忙的意思。如今本因立即请老夫人前来相商,她却以不便惊扰好梦为由给推了,这个渭阳郡主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总之几人都各怀鬼胎,也不知到底有谁能献上一条妙策。
正如杜欣萍预料的那般,费添卿睡到下午三点过才醒,下人们伺候着收拾好,又是一会儿功夫,杜欣萍那边早看完账本了,得了信便慢悠悠过来,到了门口却不立马进去,而是在日头下又站了一会儿,直晒的面色霞红香汗欲滴,才疾步进去。
“老夫人可醒了?这再等下去,那边儿可得着急了,到时候他们又要给夫人扣高帽、摆脸色瞧了。”说话的是倚霞,杜欣萍平时不喜欢一群人跟着,就单让丫鬟倚霞陪着,说这话的时候,倚霞已经和杜欣萍停在寝房门口了。
二人没有急着推门进去,倚霞这话是在问门口站着的侍女。前半句像是在问话,后半句听着像是在埋怨什么,但都是杜欣萍的人,自是不会多过问什么。
侍女没有回话,里面已经听到动静,老夫人让人将杜欣萍请进来,此时老夫人已经收拾好了,伺候的下人们对着杜欣萍行了礼就下去了。
“老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夫人为了不打扰你休息,硬是在外面日头下等了半个多时辰,就担心您事后怪她处事不得体。偏生我们夫人性子倔,劝也劝不走,老夫人您快说说她。”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倚霞,因为是陪着杜欣萍晒的,整个人同样很热的样子。
“倚霞,尽多嘴,老夫人您别听她的,有件事是…”杜欣萍佯装训斥道,但还不等她说完,便被费添卿打断。
费添卿说道:“哎呦,你们主仆俩,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先别说话,歇息好了再开口,不然我不听。丫头,去给郡主倒杯水。”
倚霞点点头,给杜欣萍倒了杯水,又很有眼色地给费添卿也倒了一杯,然后退到杜欣萍身后。
杜欣萍没办法,只得端起茶杯润了润喉,但还是有急喘的声调说着:“老夫人,是真的有要紧,要紧事儿,我原是想派下人转达给您,…又怕他们说的不清楚,好在你终于起了。”
“好好好,你再歇歇,有什么事好让你这般着急,我在你这儿午睡,两次都很踏实,你却要为我急坏了身子,我如何与温老爷交代,如何与陛下和太后娘娘交代?”
杜欣萍只得又喝了两口,终于平复了燥热。
见此,费添卿才开口说道:“方才为我更衣的下人,确实是说了什么,不过我刚醒,还没完成正过神来,见她没有再接着说,便没有过问,只当是什么寻常的事情罢了。”
“老夫人,哪里是什么寻常的事儿,是关乎您老人家的。”
“你慢慢说与我听,怎么回事儿啊?”
“事情是这样的,午后衙府的杜大人过来,说是匪人将之前劫走的您的那些东西都给送回来了,但人还在他们手里,还写信让我们自己掂量着看。可那会儿您已经睡下了,我担心惊扰了您老人家,便先大发杜大人去驻营,将事情告知程大人他们。还说等您醒来,我立马请您过去,却不想已是这个时辰了,早知我便是惹您生气也要立马告诉您,现在才说,自因怪我考虑不周,还请老夫人训责。”
费添卿一听,这怎么能是杜欣萍的错呢?倒是要怨自己,觉得好梦便多睡了会儿,哪能怪她不叫醒自己,她也是为自己好啊!
“此事并非你的过失,你也尽责与我传达了,何错之有?看给你急的,老身知道你这是有心为我着想,自是不会怪你的。好了,既然你已替我应下,这下可否随我走一趟?刚刚这丫头在外面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放心,有我在,看谁敢说你一句不好!”费添卿说着指了指倚霞,倚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杜欣萍见差不多了,便起身说道:“也好,我早早便让人准备好了马车,现在便出发吧,什么事儿都没有您的事儿重要。”
杜欣萍这么说,其实是刚出自己院子的时候,才让人去准备车马的。
费添卿点点头,可还没等她站起来,便见一旁站着的倚霞皱着眉头说:“可是夫人,您这一连几日都往老夫人这里跑,府里上上下下一大堆事儿还没处理,午后您原本应该去理账本了,又被这事儿耽搁,再拖下去,之后可有够您忙的了。”
“这…”还不待杜欣萍开口便见费添卿发出了疑问,显然是没想到,杜欣萍平日里既然这么忙的吗?这几日确实与自己同进同出,不见她打理半点儿琐事,原来倒是自己耽搁她了。
“倚霞,你今天是吃了酸枣了?怎的这般多嘴,我做事情自有分寸,何须你在一旁一直唠叨,若是再让我听了这些话,我可要掌嘴了。”杜欣萍严厉的呵斥了两句,倚霞只得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杜欣萍见此缓和了脸色,又笑着对费添卿说:“都是些小事儿,您也知道,这温府这么大,每天这儿缺棵树,明天那儿碎个碗什么的,都要跟我说,我这一天天烦都烦死了,再说哪有您这件事儿重要。”
费添卿听了,只映衬着点了点头,被杜欣萍扶着就往外面走,但心里还是记了下来,嘴上安抚道:“我知晓你是个好的,做事有分寸,不过你也不要怪那小丫头,她也只是担心你累坏了自己。”
费添卿不知道当家主母的难处,因为她从来没管过将军府的账本,她出嫁前学的便是舞刀弄枪,出嫁当日后便跟着将军去了战场,洞房都是在军营里完成的,只有生子的时候才算是常呆在将军府里,但那时府里的一应事务都是将军的奶妈把持着,她是没操过半点儿心,后来是将军娶了个姨娘,奶妈过世后交给姨娘打理,那姨娘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掀不起什么波澜。
但没管过不代表没听说过,只不过是不放在心里。费添卿也是听说过上京城某个世袭官宦家里,男主人宠妾灭妻不说,还想夺去正室的掌家之权,那正室忍无可忍托娘家人告到大理寺,后来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家还被削了世袭等等。
就算费添卿自己在外的起居用度,也都是交给翠禾打理的,这样她才能安心打仗。
现在记在心里,等回将军府,自己也了解了解,费添卿心里想着。
等二人慢悠悠赶到驻营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杜欣萍说车马太快费添卿会不舒服,老人家怎么受的了这种罪?费添卿只觉得这是杜欣萍为她着想,所以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郡主已经将事情告诉老身了,这些山匪真是嚣张,如今陛下派了兵马,是时候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了。”费添卿这么说着,便没了后话,钟书远几人不敢言语,都站在那里。
“老夫人消消火,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杜欣萍上前递了杯茶说。
“郡主,你别为他们开脱,陛下赐下兵马,你二人为何迟迟不得进展,是才能不及还是有旁的难处,快快道来,老身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加起来都多,少在我面前耍心眼。”
面对费添卿毫不给面子的训话,程成不敢造次,只能抱拳跪下,表示自己有勇无谋,希望费添卿从轻发落。而钟书远也是行了文臣之礼,浅浅道来:“老夫人,非下官与程将军之过失,实属无奈啊。下官虽为大理寺少卿,处理过许多民事政案,可此行任务也是头一回,下官有劝降之心,可未见匪人毫发也是有心无力啊!”
“无用便是无用,少卿何须寻这些理由?说来说去,此事终是你二人办事不力。”
钟书远和程成纷纷连忙行礼,一起说到:“是卑职无能,请老夫人责罚。”
“也罢,念在你二人初犯,郡主又多次为你等说情的份上,下不为例。老身与你二人指点一二,好快些完成清剿返还家去,先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二人谢过后起身。
几人在屋里商量到傍晚,费添卿走的时候,程成是笑着送出去的,想着,果然还是老夫人有法子,随便支两招便让几人茅塞顿开。渭阳郡主也是极有智慧的,老夫人说的话都听懂了,自己有疑惑的她还给解释,真不愧是陛下看重的郡主,比上京城那些只会玩文弄墨的公主小姐厉害多了。
费添卿刚回到东厢房,就见桌上摆着一只已经冷掉了的烤乳鸽,当即想起来什么,忙问下人。
伺候的下人说,是小姐晚膳时拿来的,可左等右等不见老夫人回来,早被丫鬟劝回去了。费添卿也不好让人再去请温歌,只是心想着,不过是自己一句玩笑话,这孩子当真单纯可爱,若是个好的,那该多好啊!
而这时的温歌,已经屏退下人,独自躺在床上发呆,等着小云的到来。
还是和昨夜差不多的时间,小云便来了。
“这么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咯,那也正常。”
小云先说了昨天说的那院子的事,表示没任何发现,温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失望,本身只是寻个乐子罢了。
小云又将城门口的事说给温歌听,温歌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知道,官府的事情不要多过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还有一事,小云不知当讲不当讲。”小云犹豫地说。
“想说就说,哪有什么当不当,你家小姐还能真生你气不成。”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奴婢今日不是去阁中巡视嘛,是扮做茶水丫鬟,在此期间,奴婢察觉阁中的一个姑娘举止有些怪怪的,不过因为她只是红牌,所以我当时只以为她在想些什么,如今再想想,总觉得她怪怪的。”
“你说具体些,她如何举止奇怪了?”温歌一听是自己阁里的姑娘,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