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缺憾
“祖母。”容谨见容老太太来了,忙恭敬喊了一声。
“二郎,你先回屋读书,这里有我处理。”
容谨知道祖母会训斥赵华音,到底为赵华音求情。
“祖母,华音她只是想来栖山苑打理我的起居,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容老太太面色冷凝,拍了拍容谨的肩膀。
“离春闱会试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这个家里成天鸡犬不宁,你呆在家里根本无法安心读书。”
赵华音每日都在容谨跟前哭哭啼啼的,容谨的确静不下心。
但他并不怪赵华音。
自从陆珺宁跟他和离后,他时常回想起陆珺宁在容家的点点滴滴。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轻言细语,都仿佛还在她的眼前。
可他们已经和离了,而且……陆珺宁的身边已经有了裴师兄。
她会嫁给裴师兄吗?
陆珺宁已经嫁过自己,但他知道,以裴师兄的性格,绝不会在意此事。
更何况,他心知肚明,陆珺宁跟自己根本没有夫妻之实。
等到陆珺宁嫁给裴师兄,他们会是一对人人称颂的佳偶,到时候在旁人眼中,自己便如跳梁小丑一般。
他越是想赶走陆珺宁的身影,心中却越是痛苦。
“二郎,我已经命人在京郊的庄上给你收拾出一个清净的院落,明儿一早你就跟四郎一块儿过去,你们在那边安心读书。”
“祖母,让我去庄子上照顾二郎吧。”
“闭嘴!”容老太太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区区一个妾室,居然敢叫我祖母?掌嘴!”
容老太太话音刚落,身旁的婆子抬手便扇了赵华音两个耳光,将她打懵了。
清脆的耳光声将容谨的思绪拉了回来,见到赵华音双颊红肿,他急忙上前拦在她身前。
“祖母,就算华音做错了事,也不该这样责罚她。”
容老太太道:“你想让我对她好些,你便搬去庄子认真读书,明年春闱考中进士,好叫陆珺宁后悔跟你和离!”
提到陆珺宁,容谨神情一滞。
明年裴师兄也会参加会试,有他在,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只会黯然无光。
“二郎,如今三郎不济事了,你若是不撑起门庭,你娘的心病是永远去不了了。”
虽然容四郎勤勉乖巧,可容老太太很清楚,容谨是容家唯一有天资的人,只要他能考中进士,照样能撑起容家的门楣。
提到久病卧床的游氏,容谨垂下眼眸。
三郎废了,他若是考不中进士,娘一定撑不过去。
“知道了,祖母,明日我会跟四弟去庄上读书。”
赵华音闻言,死死拉住容谨的胳膊:“二郎,你带上我,你把我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你这贱蹄子……”
容老太太刚开口骂,容谨便出声打断:“祖母,让我跟她说吧。”
“你说!”容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华音,眼下我心很乱,想一个人去庄子上静一静,倘若静不下来,明年必定落榜。”
赵华音咬唇。
她当然也不希望容谨落榜,可自从她小产之后,容谨未曾再与她同房,这实在是让她不安。
“二郎,我去庄子上,只像丫鬟一样服侍你,绝不会扰你读书的。”
“我身边从来不用丫鬟的。等我离府,你去母亲身边侍疾吧。”
游氏毕竟是赵华音的亲姨母,再怎么样也比待在别处好些。
“二郎……”赵华音听到容谨这句安排,知道他不会让自己跟去庄子的。
想着要分别那么久,她眼中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容谨。
容谨犹豫再三,看向祖母,缓缓道:“祖母,夜已经深了,今晚让华音住在栖山苑吧。”
容老太太在心中暗骂着赵华音,但赵华音毕竟是容谨的妾室,容谨要她留下伺候,即便她是长辈也说不上什么。
只能暂且忍下,想着等容谨离开再收拾她。
“你明日一早就要走,让她帮你收拾行囊,早些休息吧。”
“知道了。”
等到容老太太带着人离开,赵华音顿时心花怒放。
“二郎,早些安置吧。”
容谨看着她,忽然想起从前,陆珺宁也曾这般站在院子里劝他留宿。
她生得漂亮,美目顾盼流光,跟星辰一样闪着光芒。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当初自己竟能狠心离开呢?
陆珺宁永远不会再像那样对他说话了。
容谨忽而心如刀绞。
“今晚我住暖阁。”
说着容谨径直去了暖阁,将房门带上。
陆珺宁跟他和离之前,他短暂地搬回了栖山苑。
那时候陆珺宁住正屋,他住暖阁。
如今他还住在暖阁里,正屋的人却换成了赵华音。
明明他应该高兴,明明他应该欢喜,偏偏,他心如刀绞。
院子外的容昭站在阴影里,冷眼瞧着栖山苑里的笑话,唇角尽是嘲讽。
当初这些伤害陆珺宁的人,总算是没有落到好下场,也算是报应。
不过,比起他,容谨好歹曾是陆珺宁的夫婿,若容谨是笑话,他又算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而警觉蹙眉,目光猛然转向一旁。
不远处站着的是容语。
“三叔。”容语朝他福了一福,“怎么会在这里?”
“睡不着,随便走走。”
相较容府的其他人,容昭对容语不算反感。
听到容昭这句话,容语亦是苦笑:“我也睡不着。”
容昭眸光微动,瞥向容语,他忽而想起这几日容府有媒婆登门,为武进伯府的五公子求娶容语。
那五公子幼时得病,落下腿疾,是个残缺之人,听说脾气也很古怪,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伯爵府公子的身份。
容昭今夜心烦意乱,竭力想说些别的事让自己分心。
于是他极为难得的多问了一句。
“因为你的亲事?”
容语的确是因为婚事心烦,想找兄长容谨吐吐苦水,谁知走到栖山苑外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兄长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帮她排忧解难。
“是啊。”
“家里人怎么说的?”
容语抿唇,唇边尽是苦涩。
“祖母说,武进伯府门楣显贵,能嫁过去是我的福气。”
容昭倒不奇怪。
陆珺宁跟容谨和离之后,把带过来的嫁妆一个子儿不少地收了回去,容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废物,唯一有出息的容谨还没考中进士,若是容语能嫁到武进伯府,除了能收一笔丰厚的彩礼,还能得一个显贵的亲家,实在是划算。
至于容语的夫君是不是有残缺,那就不是容老太太关心之事了。
说不定,她还会说,要不是人家有残缺,还看不上容语呢。
“我跟武进伯恰好有点交情,你若是不想嫁过去,或许我能帮忙。”容昭开口道。
容语没想到容昭会这样说,感动之余,却是吸着鼻子摇了摇头。
“容家如今落败,我嫁进武进伯府,对容家有莫大的好处。我一个女子,不能像二哥这样考取功名,也不能像三叔这样上阵杀敌,我的婚事能给家里分忧,已是极好的了。”
容昭听着她的话,没有多言,径直转身离开。
夜空里的星辰忽明忽亮。
容昭想,天下不如意之人实在太多,容谨是,赵华音是,容语是,连四皇子都是,区区一个容昭,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
还好,此刻陆珺宁,过得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