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掉包
夜幕完全落下，陆珺宁跟随徐内侍走到坤宁宫前，与往日静待通传不一样，守在门口的女官见他们来了，直接放他们入内。
这个时辰皇后早已用过晚膳，她穿着一袭杭绸寝衣，正端坐在寝宫中，一边泡脚，一边饮着安神汤。
陆珺宁走上前去，跪在她身旁。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依旧懒懒地坐着，没有如往常一样让陆珺宁起身赐座。
她喝过了安神汤，又让宫女捧了一卷书过来，慢悠悠地翻看着。
陆珺宁跪在金砖上，很快便感觉到膝盖有些疼。
原以为皇后召她进宫是要斥责，谁知竟是要摆架子折腾。
她从前娇气的时候，边听外公说，这性子不随她的母亲，倒是随了皇后姨母。
她见过皇后折腾嫔妃，如今轮到自己被折腾，滋味果真不好受。
也是因此，陆珺宁愈发觉得嫁入皇家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跪了好一会儿，皇后终于腻了，眼眸微抬，看向陆珺宁：“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恩典。”陆珺宁应声站起来，顿时觉得小腿有点打颤，差点站不住。
皇后依旧没有赐座，懒懒道：“吃过饭了吗？”
“谢娘娘关怀，已经在家里吃过了。”
“知道本宫召你进宫，所为何事吗？”
“珺宁不知。”
皇后冷笑：“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若没有姨母和外甥女这层关系，陆珺宁当然会“不知”到底。
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虽是堂堂皇后，但在她心中更多是姨母。
想了想，陆珺宁道：“姨母是为了珈宁的婚事生气吗？”
“哼，”皇后扬起下巴，眼睛眯了起来，“珺宁，本宫是怎么对你的，你还记得吗？”
“姨母从小就心疼我，只要是我想要的，姨母都会赐给我，我想要嫁给容谨，姨母成全我，我想跟容谨和离，姨母依然帮我。”
“你知道就好！”皇后不轻不重道。
陆珺宁觑着她阴晴不定的神色，想着她在生陆珈宁的气，只能继续道：“钟氏在珈宁的婚事上动手脚，姨母知道后，立即阻止了这门亲事。”
听到这里，皇后忽而脸色一变，满面尽是怒容和威仪，“本宫为你们姐妹俩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本宫有需要，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姨母若有难处，珺宁自然愿意倾尽所有。”
“好，本宫要陆珈宁嫁给元深，你能办到吗？”
元深？
原来皇后姨母把赌注下到元深的身上了。
目前的形势来看，的确对三皇子不利。
“姨母，珈宁因为被钟氏谋算，深受打击，她暂且不想婚嫁。”
“不想？”皇后皱眉，语气里尽是嘲讽，“就算是公主，本宫要她们嫁谁，她们也不敢不听，她陆珈宁倒是在本宫跟前摆谱了？”
“姨母息怒，上回姨母询问珈宁的时候，她只是问什么答什么，并非是要顶撞姨母。”
皇后脸上没有分毫笑意，“陆珈宁不懂事，你总该懂事了吧？你现在知道本宫的心意，明白该怎么做吧？”
姨母要她逼陆珈宁嫁给元深？陆珺宁做不到。
一是不能，二是不愿。
然而皇后步步紧逼，显然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想了想，陆珺宁低声道：“珺宁明白姨母的苦心，也明白姨母的处境。我虽然姓陆，可一直以来倚仗的都是姨母和温家的荣光，我当然知道姨母的谋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家族。”
皇后听着这话，眼底的愠色稍稍消除了一点，
“本宫身在后宫，却时刻维系着家族荣辱，因为本宫是皇后，可以靠一句话帮你赐婚，也可以一句话帮你和离，倘若本宫失势，你们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是。”
“既然你还是个懂事的，别再纵容珈宁胡闹，让她去父亲跟前说她愿意嫁给元深。”
“请姨母听我把话说完。”
“你到底要说什么？”
“姨母，”陆珺宁重新跪在地上，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凄然，“我并非不愿意襄助姨母，也并非故意阻挠姨母谋算。其实，姨母是想帮助四皇子成为储君，倘若珈宁嫁给四皇子，往后前途无量，只是我明白，珈宁根本承担不住姨母的这份期望。”
“强词夺理。”
陆珺宁低声道：“钟氏蛇蝎心肠，多年来，一直对珈宁疏于教导，连珈宁喜欢绘画，都不曾专门为她请教习。我和离后回到陆家，才知道珈宁都要出嫁了，连账本都看不懂，只对作画有点兴致。她不懂人情世故，说话没有深浅，再加上……”
“加上什么？”皇后的声音又有了怒意。
“珈宁的姿容还算清秀，可若是跟宫中美人一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陆珺宁说完这句话，迅速低下头。
前头诉说钟氏罪状那些话，是她的肺腑之言，最后这一句，却是为了应付皇后编造的瞎话。
陆珈宁的确不够美艳，但她生得斯文秀致，别有一番灵动气息，是个耐看的佳人。
皇后阴沉的目光，定定落在陆珺宁身上。
眼前的陆珺宁已经十八岁了，肌肤吹弹可破，双眸顾盼流光，尤其是这副身段已经张开，风姿绰约，纤细婀娜，如此姿容，即便是在美人环立的后宫，也可傲视众美。
可惜……
能用的人唯有陆珈宁。
偏生姿色差，心性也差些，跟个楞头棒槌一样，不懂得讨男人欢心。
皇后的脸色愈发阴沉。
她膝下无子，若想保住地位，必须要让娘家人跟皇家联姻。
温明妤已经定亲，温明姝又小了一点，只有陆珈宁年纪适合。
她心烦意乱，快步走出了寝宫。
陆珺宁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脸上哀戚的神情迅速收敛。
她在殿中静静跪了片刻，忽而站起身，迅速走到皇后的妆台前，将藏在身上的那一罐发油摆在桌上。
她看了一眼原本那罐所剩的分量，将自己带来的那一罐抠挖掉了一些，然后迅速收起本来那一罐，重新跪到地上。
但愿……这盒发油能平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