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记仇
裴衡异怎么会进宫?还来坤宁宫?
经过青云书院的事,陆珺宁着实不想再见到他。
“娘娘今日召见裴公子吗?”陆珺宁压抑住自己复杂的心情,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内侍捧着银盆上前,服侍着皇后净了手。
皇后慢条斯理地感慨道:“韶华易逝,趁着本宫如今尚有几分风华,留些丹青于世,等到风烛残年之时好有个念想。”
“娘娘正当盛年,何必出此感伤之言?”陆珺宁忙道,“阖宫上下,属娘娘独领风骚。”
这话并非她的恭维敷衍。
皇后虽已年过四十,可她不曾生育,又有全天下最名贵的珍品滋养容颜,容颜不败,风韵动人,比孙贵妃、刘贤妃等嫔妃看起来更受一筹。
她能无子屹立于中宫,固然有家世显赫的缘故,但皇帝与她做了十几年夫妻,一向恩爱和睦。
至于于贵人这样貌美清丽的新人,胜在一个新字,宫里多得是这样的人,皇后犯不着跟她比。
陆珺宁赞得真诚,皇后抿唇一笑,不再纠结此事,转而说道:“上月陛下得了一幅这裴衡异的字画,很是欣赏他的才能,本宫便琢磨着让此人为本宫画一幅肖像。”
这才是皇后找裴衡异作画的真正原因吧。
虽然到了这个年纪,但姨母始终想要讨陛下欢心,生下子嗣。
“上回在安平侯府的十里荷塘,也曾遇到裴公子为老侯爷作画贺寿。”
陆珺宁刚说完,陆珈宁亦道:“裴公子不止画技了得,听闻他作画极快,旁人数月才能完成一幅,他一日便可挥笔而就,不管是山水还是花鸟都颇为传神。”
皇后笑道:“说起这些门道,你的确比珺宁更在行。”
陆珈宁没想到皇后夸赞自己,有些羞赧地垂下头。
“你们且慢慢吃着,本宫去更衣梳妆,你们想去留在坤宁宫就留在坤宁宫,想去找嘉平她们就去找,想出宫玩就出宫玩。”
说着,皇后起身。
陆珺宁和陆珈宁恭送皇后离开,此时陆珈宁却悄悄扯了扯陆珺宁的衣袖。
“姐姐,我想看裴公子作画。”
姐妹俩关系生疏,陆珺宁努力了许久,陆珈宁都不肯搭理她,难得今日她开口求助,陆珺宁纵然不想见到裴衡异,也只能出声道:“娘娘,我和珈宁不想去玩,想去御花园陪着娘娘……”
“随你们。”皇后头也不回地道。
等到凤驾离得远了,陆珈宁看向陆珺宁,小声道:“多谢姐姐。”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以前见过裴公子吗?”
陆珈宁摇头,一脸遗憾道:“我没见过裴公子,也没有见过他的画作。”
这下陆珺宁倒是惊讶了。
“那你怎知他有多厉害?”
“我在别府见过旁人的仿作,只是模仿已经不俗,料想他的真迹定然了得。”
“原来如此。”看到陆珈宁眸光闪闪,眉飞色舞的模样,陆珺宁心中有些触动。
妹妹喜欢作画是好事,至于她跟裴衡异之间的那点龃龉,着实算不了什么。
“咱们还继续吃饭吗?”陆珈宁迟疑地问。
她的八珍面才吃了半碗,御厨的手艺比家里厨娘好太多,她不想浪费。
“咱们慢慢吃吧,皇后娘娘她用得少,不打紧的。”
在秀山行宫陪着皇后住了两个月,陆珺宁知道姨母十分注重容颜和身形保养,连早膳都是浅尝辄止。
“好。”
姐妹俩重新落座,悠然用过早膳,再问徐内侍,得知皇后已经带着裴衡异去了御花园。
走到御花园时,便见花园门口站了几个低等嫔妃,正在跟门口的太监说话。
“怎么好端端地把花园围了起来?”
太监道:“皇后娘娘今日在园中清静饮茶,诸位小主若想赏花,可往慈宁花园去。”
“如此,多谢公公。”别说她们这样位份低的嫔妃,便是贵妃、贤妃来了,也不能进入。
徐内侍带着陆珺宁和陆珈宁站在一旁,等到那几个女子都离开了,才带着她们进了御花园。
皇宫气势恢弘,规制庞大,占据了一半地方的后宫也不小。
只是后宫佳丽三千,大家平日能无非是互相串串门,又或者来御花园坐坐。
皇后把御花园一占,她们便无处可去了。
想到这里,陆珺宁庆幸自己身在高门,却不必入宫。
陆家的花园远不及御花园精美奢华,可京城那么多座名园,她尽可游玩。
再者说,天地间那么多山川,她虽未涉足,却有机会观赏,不必拘泥于一座宫城。
“两位姑娘,皇后娘娘和裴公子都在前头的凉亭中了。”徐内侍小声道。
陆珺宁和陆珈宁顿住脚步,朝前望去。
只见皇后和裴衡异坐在前头的凉亭中说着话。
“我们先去旁边赏花,省得打扰了娘娘。”
陆珺宁拉着陆珈宁去了旁边赏花,约莫一炷香后,徐内侍寻了过来,说皇后已经摆驾回坤宁宫了。
“这么快就画完了?”陆珺宁有些惊讶。
徐内侍道:“裴公子尚在御花园作画。”
陆珈宁见她不解,遂解释道:“裴公子作画并非描摹,在于形意,无需娘娘在此久坐。”
“如此。”陆珺宁不知这些门门道道,听到陆珈宁这样说,又道,“不过,他在作画,咱们过去瞧着会不会打扰他,误了娘娘的正事?”
这倒是。
陆珈宁想了想,“我只远远瞧一眼,不走到近前去。”
“好。”两人又往御花园当中走去。
只见凉亭内的桌椅都被挪到一旁,当中摆了一张宽阔的书案,裴衡异便站在那张书案之后。
不过他提着笔并未作画,而是蹙眉看着书案上的白纸。
陆珺宁倒是头一次见到他犯难的模样。
正抬眼张望着,凉亭里的裴衡异忽然也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望见陆家两姐妹,将手中的笔往书案上一扔,径直朝她们二人走过来。
陆珈宁顿时有些慌张,看向陆珺宁,小声道:“姐姐,我们是不是打扰到裴公子了。”
陆珺宁看着裴衡异越走越近,上回在青云书院受的窝囊气又浮了上来。
裴衡异是来给皇后姨母作画的,她又不能发作脾气,只能勉强挂起笑意,喊了声:“裴公子。”
“陆姑娘,这位姑娘是?”
“这是舍妹,珈宁。”
裴衡异转向陆珈宁,温和地喊了声:“陆姑娘。”
“裴公子有礼了。”陆珈宁有些受宠若惊,略显羞涩的还礼。
裴衡异的眉目十分柔和,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公子风范,他行走山水间,眸光被浸染得十分明澈,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跟他的老师一样,是仙风道骨、温文无害的真君子。
实际上,他心机深得很呢……陆珺宁在心底小声嘀咕道。
裴衡异将陆珺宁不屑的眼神尽收眼底,没有分毫愠怒,反是觉得有趣。
看样子,上回青云书院的仇,她还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