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赏荷
如果娘亲还活着,她会不会如叶氏对容谊这般,对自己百般呵护?
如果娘亲还活着,她应该不会同意自己嫁给容谨吧。
陆珺宁生性执拗,听不进外公和爹爹的劝说。
但她想,她应该会听娘的话。
“二嫂,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容语见陆珺宁驻足不前,关切地问道。
陆珺宁收回思绪,莞尔道:“没事。”
“我扶你。”容语乖巧地扶着陆珺宁上了马车。
容谊神情冷漠地独自靠窗坐着,陆珺宁和容语正好坐在一处,一路吃着点心说说笑笑的。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安平侯府的别苑。
清响递上帖子过后,很快来仆妇将她们领进去。
侯府这座别苑宽敞幽静,一派古朴淡雅的园林风光。
一行人穿过游廊画阁,径直到了后院。
后院接着十里荷塘,沿着荷塘修了曲折的栈道和数座凉亭。
塘边还停靠着七八条狭长的小船,供夫人贵女们泛舟采荷之用。
这会儿凉亭里坐了不少人,三五女眷凑在一处闲谈说笑。
陆珺宁一出现,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姿容出众,是皇后娘娘疼爱的外甥女,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
当然,在她请了圣旨低嫁给容谨后,其余人看待她的眼神又有些不同。
“侯夫人。”
陆珺宁目不斜视,领着容谊和容语走到正当中的那座凉亭,向今日宴请的女主人问安。
“珺宁来了啊。”侯夫人温和道,“好些日子不见你出门,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是哪里不舒服?”
容谨打陆珺宁的事瞒得严实,外人甚至不知道陆珺宁昏迷了半个多月。
“多谢侯夫人关心,上月感染了风寒,原以为几日就能好,谁知拖拖拉拉病了大半月。”
“夏日里得风寒的确难愈,往后可要多将息。”
“是。”
侯夫人的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容家姐妹。
陆珺宁往旁边挪了两步,容语和容谊走上前向侯夫人盈盈一拜。
容语本就温婉大方,举止得体,容谊被叶氏耳提面命许久,心知今日场合非比寻常,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意自己的礼数,没有出错。
“容谊、容语给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客套道:“原来是容府两位小姐,早先就听说容家的姑娘蕙质兰心,品貌出众,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虚。”
“侯夫人谬赞了。”两人亦是谦虚。
“珺宁,你大病初愈,若是去湖上泛舟,记得带件披风。”
“多谢侯夫人关心。”安平侯夫人从前跟陆珺宁生母是手帕交,对陆珺宁的关心出自真心。
今日宾客众多,给主家打过招呼后,陆珺宁便带着容谊、容语去旁边凉亭落座。
路过一座凉亭的时候,里头几位贵女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她。
“陆珺宁从前是何等意气风发,许久不见,竟这般虚弱苍白。”
“她也真是有趣,明明能被赐婚,却非要低嫁去容家。”
“容二公子的风姿的确不俗,难怪她会痴情。”
“再不俗也只是个六品官的儿子罢了,陆珺宁从前只与公主、郡主为伴,如今领着家里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妹妹出来交际,也亏得侯夫人还捧着她。”
“那倒是,只是个举人罢了,能不能高中进士还另说呢。”
“我听人说,她跟容谨夫妻不睦。”有人忽然道。
“嘘。”这种话题不是没出阁的姑娘该议论的事。
但她们从前见惯陆珺宁的风光,听到这样的话题自是好奇,窃窃问:“为何这样说?”
“我兄长跟容谨同在魏奚先生门下读书,他们成婚一年多,容谨大半时间都呆在书院呢。”
倘若夫妻和睦,新婚燕尔的又怎会把妻子留在家中?
何况,那是陆珺宁……
“别说了,她来了。”
陆珺宁款步走上前,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亭中众女,“诸位妹妹,许久不见,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今日既是赴宴,陆珺宁穿戴比素日隆重不少,罗衣绣金,环佩玎珰,墨缎般的青丝绾成利落的单螺髻,只簪了一支名贵的赤金玄鸟簪,玄鸟口中衔着一粒硕大的东珠,随着池塘上吹来的凉风微微摆动。
漆黑的黛眉之下,那双顾盼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凉意。
她的脸色虽苍白些,可还是那抹冠绝京城的姝色。
凉亭中的几位贵女嚼舌根被人当场抓住,自是僵在原地不敢言语。
陆珺宁继续道:“我嫁到容家是圣上赐婚,你们对此颇有微词,莫非是对圣意不满?”
这话一出,亭中几女神色骤变。
这可是大罪。
“珺宁姐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许久没见到你,有些想念闲说了几句,望姐姐原谅我等的冒失。”当中有一个伶俐些的,忙把话岔开,“姐姐跟容二公子郎才女貌,是京城里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呢。”
“请姐姐原谅我等的冒失。”其余几个也知天子赐婚不容置喙,急忙向她赔礼。
陆珺宁自幼骄纵,却并不跋扈。
她们既已低头,她当然不会揪着不放。
“不打扰诸位妹妹赏荷的雅兴了。”
陆珺宁说罢,径直领着容谊和容语朝旁边空着的凉亭走去。
她一走,凉亭里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纵然陆珺宁低嫁,可凭着她在皇后娘娘跟前的恩宠,也不是旁人能够招惹的。
“二嫂,那些名门闺秀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容语跟着陆珺宁进了凉亭,神情有些低落。
她很崇敬自己的二哥,也很喜欢自己的二嫂。
“不必在意,她们乱嚼舌根丢的是自己的脸面,咱们开开心心地赏荷就好。”
“嗯。”容语前日得知能来安平侯夫人的赏荷会时,心中激动万分。
今日刚到,却被当头泼了冷水。
她心中崇敬的哥哥,在这些贵女口中根本不值一提。
哥哥尚且有举人身份?
那她呢?
她根本不属于这场赏荷会,也不该妄想自己被哪家高门夫人相中,让爹娘寻一位门当户对的郎君就好。
陆珺宁知道容语心性良善,前世她出事那会儿,容语早已出嫁,与此无关。
她自不会迁怒于容语,见容语心事重重,劝慰道:“今日咱们来这里是为了赏荷,别愁眉苦脸的,去泛舟吧。”
“二嫂呢?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身子还没好全,不能吹风,你们自去吧。”
“好。”容语说完,容谊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凉亭。
走到池塘边,刚好有条船还有两个位置,容语上了船,却见容谊迟迟没有动。
“大姐怎么不上船?”
“瞧这船晃得厉害,我有些害怕,在岸边看看就是。”
说完这一句,容谊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