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嗜酒的前辈
人普试点工作会结束后不久，龙胜越被局里的老前辈马东方大叔请到了他的办公室，没有别的事，是会后马叔接到了王斯文的安排，把他们第二小组的人普试点下基层进行业务培训指导的任务交给了马叔，而马叔想听听龙胜越的参考意见。
马叔的办公室其实是局里的档案室，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办公，为何？
全局只有他一个人抽烟，抽的还比较频繁，被动吸二手烟危害大。
而且，马叔比较嗜酒，常喝闷酒，常说醉话，这一点也讨人嫌。所以，没有人愿意与他同坐一个办公室。
但同时，马叔是局里最受敬重的老前辈。
他从事统计近三十年，是局里的统计业务能手，多次受到表彰却从不居功自傲，对待同事相当谦和。
再者，马叔对局里的财务相当了解，开支合理与不合理他一眼就能看出，遇到不平事时也敢于仗义直言，因而局领导普遍对他持敬畏的心理。
“马叔，您是统计专家，我该多向您请教才是”，待马叔说明原由后，龙胜越随即回应。
“我是古董级的人物了，对于新知识新要求，还得向你们年轻人多学习，我这一小组的‘两员’培训，届时就加在你那一组，由你统一培训，不用请示局长和副局长，因为这样方便工作，也能增强学员之间的互动交流，效果会比较好。如果需要下乡强化指导，那我们自行解决，就不麻烦你了，如何？”马叔虽然是征询意见，但龙胜越其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于公于私都不能，于是他拍着胸脯应允了。
“唉，上午的会议，有些事其实很小，但也有争论，有些事是必须无条件去干的，但却有讨价还价，我不习惯。”龙胜越随意一说，马叔没有正面回答，这位前辈不想把话题扯远。
“慢慢习惯吧，你和郝小婉进统计局有一段时间了，有些看似矛盾的地方，其实背后是有原因的。不过，不碍事。你们年轻人只管积极进取，干好工作就行。”龙胜越感觉马叔的话有些玄，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他想在别的合适的场合跟马叔请教一番。
因为龙胜越渐渐觉得，融入一个集体，需要先全面了解这个集体，这样才能把握好做人和做事的尺度。
很快，龙胜越想出了法子，可以帮助自己尽快了解一些人和事。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间，龙胜越走进马叔的办公室，邀请他下班后与自己一同去办公楼附近的小餐馆喝酒吃饭，盛情难却迫使马叔同意。
巧的是，这会儿郝小婉跟进来了。
其实，整个白天她都像探子一样观察龙胜越，并且像是有所发现，于是跟着，龙胜越和马叔的谈话她基本听清。
龙胜越没辙了，干脆请她一同吃饭，一同听听马叔在有酒助兴的情形下如何讲故事，讲局里的故事，真人真事。
到了餐馆，龙胜越要了三小瓶白酒，预备一人一瓶，显然郝小婉拒绝了喝酒，于是龙胜越陪马叔喝。
每次举杯，龙胜越只是用嘴唇沾沾酒杯边，原因是他不习惯喝白酒，只是为了给马叔助兴。
而马叔自然知道龙胜越频举杯却不干杯的用意，所以，他没有批评龙胜越假喝酒。
相反，马叔很高兴，并开始了他的“酒后吐真言”。
“我从参加工作时起，就一直在统计局，一干就是近三十年，先后共事过五任局长。虽然现在仍然无官无职，但我做人做事对得起良心，因而人过得踏实自在。”马叔第一个故事讲自己，接着说：“我之所以常喝酒，也常在酒后发牢骚，不是怨谁，而是内心有一种压抑的情绪，不吐不痛快。”
“您家里的情况怎么样？能说说您的老婆和孩子吗？”郝小婉插话，龙胜越跟着附和。
“我老婆贤惠，是位小学教师，儿子在读大学，虽然物质条件很普通，但全家人的关系融洽，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和慰藉，我耿直的性格不适合求官，能平安干具体的事，就是我的本分，真是这样。”马叔说完这段话，脸上布满幸福的笑容。
这种状态让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向往，特别是郝小婉，她甚至在头脑里作了一个大大的假设，假设自己与龙胜越最终结成了姻缘，那将是何等美妙的人生！
“我觉得马叔您有思想，有能力，组织上没用您，那不是您自身的原因，我们都敬重您。”龙胜越试图安慰。
“我都快退休了，不在乎个人得失，不说我了。龙胜越，郝小婉，你们俩年龄差不多大吧？都是大学生，素质高，又是同事，有同甘共苦的基础，记住我的话，缘份也需要主动争取。”虽然马叔的话说的有些直白，但他是善意的，即便不喝酒，他也会这么讲。
“马叔，谢谢您的关心，我和郝小婉只是好同事，做同事挺好的。”龙胜越当即作出反应。
“是的，马叔，我和龙胜越不可能有别的，他的各方条件都好于我，我高攀不上呀！”此刻的郝小婉不满意龙胜越的表白。
“感情靠培养，日久生情吗。嘿嘿，你们俩会不会是故意逗我？我觉得你们般配，来，小龙，我们喝酒。”说完，马叔举杯与龙胜越碰杯，又喝完一杯白酒，醉意渐浓，前面说过，马叔好酒，但酒量不大，容易醉，醉酒便话多，什么都说。
“知道历任局长为什么都对我好吗？因为他们都怕我！”马叔转移话题，这一说，着实让两个年轻人意外，俩人好奇地看着马叔，耳朵竖起来，想听个清楚明白。
“我虽然不是会计出身，但财务这一块，我是非常了解的，对于局里的开支，哪些合理，哪些不合理，哪些违法，哪些甚至涉嫌犯罪，我是清楚的；另一方面，由于体制方面的原因，局里有些不便于公开的开销是必要的，比如跟上级拉近关系的公关类开支。所以，局领导往往跟我讲些他们认为的大局，并在不亏待我个人的情形下，期盼我包容他们的一些做法。我呢，也是个识得人间烟火的人，从没有想过要跟谁过不去。”说到这，马叔自个儿又喝完一小杯白酒，然后吃菜，也不管两个年轻人是什么反应。
“马叔，您多吃菜，多喝酒。”龙胜越给马叔倒满一杯白酒，又用公筷往马叔的婉里夹菜，他感激马叔能对自己讲真话，也感受得到一个长辈的期待。
一旁的郝小婉虽然没有积极的反应，但她也认为马叔是个值得信赖的长辈。因此，她也插话了。
“马叔，众人都说您是我局的业务权威，以后工作上还望马叔能多多指点，多多帮忙，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话音一落，郝小婉举杯敬了马叔。
这让马叔更加得意，他感觉自己不是个守旧的人，能成为年轻人的朋友，自己忽然觉得年轻了不少。
“我共事过的局长当中，要算现在的过局长最好，她虽然是个女同志，但有能力，有胸怀，没有私心，能团结人，非常难得。只是可惜了，婚姻的不顺，让她多了一些压力，而且是三峡来的移民，在我们这无亲无故，不容易啊。”很显然，马叔开始讲有关过局长的故事了。
“听说过局长有个漂亮女儿，在读大学，是吧？”郝小婉问道。
“是的，她女儿我见过，漂亮可爱，比较任性。有一次听过局长无意中说到，她比较担心女儿在同异性交往方面吃亏，不会看人，只凭感觉和个人喜好。”马叔回答。
“马叔，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感觉好就行。”龙胜越不以为然。
“马叔，听出来了吧，龙胜越还没见着过局长的女儿，就先学会替她说话了，等有一天他和她见面，定会气味相投，初识如故交的。”郝小婉意外地生了醋意。
马叔没有回应俩个年轻人的拌嘴，继续说到：“过局长当初移民来德县前，就是三峡一个县的统计局副局长，她丈夫是她的大学同学，私企老板，因他在外养情人而使得夫妻感情破裂，最终离婚，过局长发狠把女儿改成跟她自己姓，叫过甜甜。移民来德县时，过局长是带着女儿来的，当时她与丈夫已经离婚。唉——”马叔为过局长的婚姻惋惜。
在他看来，女人在事业上无论多成功，如果没有家的温暖，内心一定是苦闷的。
不过，在龙胜越看来，马叔对过局长的同情似乎超出了普通同事的情谊。
“马叔，接下来，您给我们说说下一位您想说的其他同事吧。”龙胜越提议到，他觉得对于过局长，了解这么多已经够了，自己工作上努力就行，至于过局长的家事，跟自己无关紧要，也没有兴趣深知。
“好，就说说陈丽娜，她比你们大四五岁的样子，丈夫在北京的某个公司，具体干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陈丽娜，算是我们统计系统的奇葩，为何这么说？她是我们德县第一个学统计专业的全日制大学本科生，满脑子的新思维，精通电脑和统计常规，对统计理论也有自己的研究，在你们来之前，她是中青职工中最受局领导倚重的业务能手了。”马叔这么一说，让龙胜越疑惑，因为他平日里没有感觉出陈丽娜的神奇之处，相反，她给自己的印象是寡言学少语和低调务实，或许是夫妻情感出了问题，才使得这个美少妇少有笑容。
“我们同事偶尔有人提起陈丽娜的私人生活，多数意见是批评她的。
在我看来，她这么年轻，丈夫长期在外，这日子也不简单。”马叔的表情一直淡定，没有人怀疑马叔讲述的内容。
当然，马叔自己的个人生活是个什么样，龙胜越和郝小婉不知道，他俩作为新进工作人员，没有打听的必要，也没有刻意了解同事个人私生活的必要。
今天只是个例外，因为马叔喝醉了，一醉他就习惯以长辈的气势在年轻同事面前当一回先知。
在龙胜越看来，以后想知道局里更多的人物故事，就找马叔，给他倒上几杯白酒，让他尽情述说，一定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龙胜越打算结束话题，等马叔刚放下碗筷，他就建议马叔起身走人，自己则把账结了。
随后，马叔醉意浓浓地在龙胜越和郝小婉的陪伴下，打了个的士回家了。
送走马叔，龙胜越又被郝小婉给缠着，或许是刚才听了马叔讲的故事后，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郝小婉似乎感觉在德县统计局，遭遇情感不幸的例子还会发生，甚至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至少她不愿意找一个天各一方的人结婚。
所以，她决心努力争取，以诚心打动龙胜越，哪怕困难重重，她也不轻易放弃。
而龙胜越显然没有意愿跟郝小婉在一块儿多待，朝郝小婉大声嚷嚷了几下，让对方讨厌自己，终于甩开郝小婉。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给张兰茜，没有接，这让他多虑起来，以为张兰茜又被她母亲给监控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她只是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没有及时接电话而已。
龙胜越的这种莫名牵挂，或许也是受到了刚才马叔故事中的特定内容的特别触动，略显焦躁。
让他焦躁的其实还有前一天他接到一个越洋电话，通了，对方却一言不发，他真不敢想那个电话可能是许雅盈打的。
因为如果真是她，他将如何面对？这些年，思念许雅盈的感觉一直未曾断过，她留给自己的是美好的初恋啊。
尽管有缘无份，如果有一天她突然降临他的面前，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说青春是用来怀念的，那么这种怀念的场景如果突然以一种很真实的时空再现，会是多么地让人激动！
很少有人这么假设，因为很少有这样的事，但龙胜越的情况或许就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