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她吃醋了,泡脚
“就是嘛。”
谢乐芙恨恨咬了口梨,口齿含糊道:“我家二婶婶同二叔的感情好得很,殿下可别乱说话,我二叔要是听见了,可是要生气的。”
赵柔嘴唇动了动,笑道:“本宫是过分担忧了,方才那话确实不好,夫人莫要见怪。”
“四公主聪颖过人,向来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说错了的话,想来下回不会再犯了。”
谢希暮言笑宴宴,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的,却惹众人思量。
赵柔惯来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乱说话,可自打入了静思阁后,赵柔一次两次的说错话,不是故意,又还能是什么。
“公主冰雪聪明,臣来静思阁替诸位上课,亦是丞相的叮咛。”郝长安看了眼赵柔,“只盼望公主能好好修养身心,也不枉费臣的教导。”
赵柔抿唇,起身走到谢希暮跟前,亲切地拉过女子的手,“这是自然,从前我将夫人看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如今,还盼望夫人莫要计较我的过错才好。”
谢希暮笑了,回握住对方的手,“自然。”
离开前,谢希暮望了眼方才为她说话的少年郎,就是张秋实方才打趣的那位井小伯爷,方才仗义出声后,又垂下了脑袋看书,好像那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般。
将糕点和茶水放下,谢希暮也无需久留,返还朝暮院。
“夫人,今日国舅爷就要离京了。”
晓真跟在她身侧,压低了声音同她说。
谢希暮闻言嗯了声,“菀娘的事情,老钱家的同萧家知会了吗?”
晓真点头,“国舅爷说了,菀娘这些年为了一品居操劳,很是不易,他会给菀娘足够的银钱,另寻一处开店营生,衣食无忧。”
谢希暮语气听不出忧愁喜怒:“本该如此。”
“夫人……”
晓真犹豫道:“咱们国舅爷应该会平安无事地带将军回来吧?”
谢希暮脚步一顿,伸手摸了摸晓真的发顶,别瞧晓真是暗卫出身,但若非萧家提拔,她早就饿死在街边了,有今日吃饱穿暖的日子,全靠萧国舅心善。
“舅父会无事的,我身份特殊,不能去送他。”
“但是该说的话,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萧家人是她的亲人,这些年来给她的帮助很多,她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
“夫人。”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谨小慎微的轻唤声。
谢希暮疑惑地转过头去,瞧少年站在远处,一副不敢上前的模样,犹犹豫豫地,好像有什么顾忌。
“小伯爷?”
“有什么事吗?”谢希暮主动走了过去。
眼下她已经走到花园的位置,就快到后院,少年郎此刻追过来,她还真有些揣测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夫人叫我井繁就好。”
井繁瞧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胆子也不大,同她说话时,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谢希暮微笑颔首,“井繁,你找我有什么事?”
井繁两手并于腹前,紧张得在袖底抠挠指甲盖,“夫人这几日送来的糕点,很好吃,多谢夫人。”
她笑了笑,“你们来谢家听课,这是我该做的,你不必言谢。”
“还有……”
井繁深吸一口气,终于问了出来:“夫人能将制作糕点的做法告诉我吗?”
糕点的做法?
谢希暮抬首,诧异道:“你喜欢吃的话,我给你多拿几份就好。”
“不、不是的。”
井繁摆了摆手,解释:“我家中还有个幼妹,平日里很喜欢吃糕点,但是父亲严苛,不让她多吃,昨日我偷偷拿了一块给她吃,她尝了之后很喜欢,吵着让我再拿一些回去…所以我……”
说到这儿,井繁像说不下去了,羞赧地低下了头,准备转身,“对不起夫人,我还是先走了。”
“等等。”
谢希暮叫停他,“你家父亲既然不允许幼妹吃糕点,想来家中也不方便制作,要不我给你拿两盒,你只用偷偷带回去给妹妹吃就好。”
井繁回头,两眼亮闪闪的,“真的可以吗?”
女子笑了出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随我来吧。”
井繁跟着谢希暮一路走到了朝暮院门口,规规矩矩地等在了门口,谢希暮进去拿了两盒糕点,出来后交给井繁。
“我院子里是潭州的厨子,你幼妹若是喜欢,不若哪日将她带过来,我让厨子给她现做几道潭州糕点。”
井繁看了眼她,忍不住脸红,“多、多谢夫人,那我先走了。”
少年郎转身离开,因为害怕,脚步都有些错乱。
阿顺跟着出来,瞧见少年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这小伯爷胆子也够小的,连话都不敢同夫人您说。”
晓真对府上来听课的这些人都有了解,说道:“这小伯爷其实还挺惨,早年井家在京中还是很有地位,他姑母乃是宫中井嫔,和殷贵嫔一块进宫的,本来还挺受宠爱,后来殷家谋反,井嫔因为同年与殷贵嫔进宫的事,就这样被官家厌弃了。”
阿顺闻言皱眉,“那后来呢?”
“后来井嫔郁郁寡欢,因病离世了。”晓真耸了下肩,“井家自此在京中也就没了依仗。”
阿顺叹了口气:“虽然说官家仁爱治天下,可这样一听,咱们官家还挺无情的。”
晓真表情一愣,下意识看向谢希暮。
女子只是笑笑,摸了摸阿顺的脸,“最是无情帝王家,阿顺日后可不能找这样的夫婿。”
阿顺点头,“这是自然。”
晓真复杂地皱紧眉头,只听阿顺又惊呼了一声:“对了,夫人,有封信,是北边给您寄过来的。”
谢希暮闻言一顿,连忙往院内走。
阿顺将今日从门房处收到的信件递给谢希暮,“夫人您瞧,这里头好像不是信纸,而是别的。”
谢希暮接过信封,能摸出手感是凸起来的。
明理院,书房内。
谢识琅下朝后方才归家,坐定在书案前,阿梁将一封信递了过来,“主子,这是您先前吩咐属下拦截下来的,夫人给董嬷嬷回的信件。”
谢识琅视线落在信封上,眼神里流转着意味不明的神绪,半晌,才拆开信封。
阿梁有些犹豫,“主子确定要看吗?这到底是夫人给董嬷嬷的回信,要不…您还是征得夫人允许了,再……”
“别多嘴。”
谢识琅将信纸取了出来,信纸上的字迹秀婉,他很熟悉。
‘嬷嬷亲启,希儿在谢家一切都好,只是一直惦记嬷嬷先前在谢家受的伤,您年纪大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孙儿,等来日我有时间了,一定携夫君上门看您。
夫君待我很好,请嬷嬷放心。’
寥寥数语,不过须臾谢识琅便已经看完,阿梁悄悄凑过去看了两眼,不由松了口气:“这上头也没写什么嘛,主子还拆开夫人的信,要是夫人知道了,可是要伤心的。”
“拿回去,重新寄给董嬷嬷。”
谢识琅将信纸装进信封内,重新交给阿梁。
阿梁语气有些不满:“明明可以不拆的嘛,主子疑心也真是重……”
男子眼神冷冷扫过来,阿梁立即闭上了嘴,只听门外又是一阵击叩声。
“来啦!”
阿梁小跑过去开门,见是郝长安,打招呼道:“郝大人。”
“阿梁兄弟。”郝长安颔首,看了眼书房里头,“我来找老师。”
阿梁点头让开,“您进去吧,主子在呢。”
郝长安入内,见谢识琅坐在桌案前,先将怀里课本放在一边,朝谢识琅作揖,“老师。”
谢识琅嗯了声,“今日上课如何?”
郝长安蹙眉,“课业倒是无甚多说的,只是夫人每次来送糕点,四公主总爱生口舌,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学生亦是惶恐。”
“我知道了,若是还有下回,命人直接来禀我。”谢识琅清楚赵柔是个什么德性,从前赵宗炀在他耳边也说过这女人不少坏话,有小聪明,却不磊落。
郝长安答是,又问:“今日萧国舅带兵出京,老师朝堂上的事务应当没有从前忙碌了吧?”
最近谢识琅多半时候都是在陪赵启和几个重臣议赵宗炀、萧焕之事,现如今萧国舅出兵,所有的注意力自然在萧家身上了。
“是,过两日由我来教课,你初到国子监,也要顾及好监内事务。”谢识琅提点他:“你得官家看重,要把握好机会,辨清是非黑白,方能走得长远。”
郝长安如今步步升高,来迎合郝家的人自然也多了许多,谢识琅这话也是在提醒郝长安不要结交不该结交的人。
“学生明白。”
“对了。”
郝长安想起昨日的事情,对谢识琅道:“昨日师母带我和阿芙去吃饭,曾路过了一家衣裳铺子。”
谢识琅想也不想,“一品居?”
郝长安点头。
谢识琅察觉对方话里有话,询问:“一品居怎么了?”
“昨日,我瞧见那一品居的掌柜有些眼熟,名唤作菀娘的,我瞧见此女子后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失踪宫女的卷轴中见过那女子。”郝长安说。
谢识琅凝神,“失踪宫女?二十年前宫变失踪的那些人?”
郝长安又点头,“正是,我瞧夫人同菀娘似乎有些交情,问了两句,回去后又从刑部调出了卷轴,找到了画像,果真同那菀娘一般无二。”
谢识琅抬眼,看向对方。
郝长安继续道:“容貌虽是一般无二,但名字不同,那宫女原先是先皇后宫中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宫女,名唤阿婉,取自婉婉有仪,消失的时候十二岁。”
谢识琅见过菀娘,妇人年纪,“过了快二十年,年纪是对得上的。”
郝长安沉吟:“学生昨日问师母,师母说同菀娘交情不深,就是常去一品居买衣裳。”
谢识琅嗯了声:“希儿的确很喜欢一品居的衣裳……”
忽而,他心头一动。
脑子里好似闪过那日在一品居瞧见的那凤仙花寝衣。
还有菀娘同谢希暮熟稔的交谈。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学生也不知道该不该同刑部知会一声。”
郝长安犹豫,“那菀娘尚未赎身,按道理来说还是宫中婢女,先前那些朝廷找到的失踪婢女,也是由家人赎身过后,才离开的皇宫。”
谢识琅顿了半晌,才对郝长安道:“按规矩办事。”
郝长安愣了愣,点头说好。
啪嗒一声。
谢希暮掌心落下一个小葫芦。
阿顺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希暮也反应了好一会儿。
她给张木华写信问平安,还有萧焕和赵宗炀的事情。
她并没有回信,而是寄回来一个小葫芦。
阿顺嘟囔道:“这也太奇怪了,我从未见过有人不寄信,寄葫芦。”
谢希暮指尖摩挲过葫芦,“葫芦,寓意吉祥、安宁之意,这是在同我报平安。”
阿顺惊讶,“这还能报平安?既然有时间摘葫芦,为什么不直接写信呢?”
“兴许是有眼线盯着,不方便写信。”谢希暮手心收紧,心头松了口气。
张木华他们没有事。
这样便好。
“夫人。”
晓真从屋外进来,瞧了眼谢希暮,眼神里的神色异常,“前阵子,丞相让人来府上给您和二姑娘裁新衣,现在绣娘来了,先给您量一量尺寸。”
谢希暮愣了下,只瞧一个身着草木青衫,披着银狐斗篷的女子端着尺和几匹布料进屋,一直垂着首,让人瞧不清此人相貌。
阿顺好奇道:“这位绣娘之前不曾见过呢。”
晓真看了眼阿顺,“阿顺,你先给人家准备些茶水来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阿顺哦了声,下去准备茶水。
晓真将门关上。
谢希暮则是看着那女子,缓缓走近了些,“菀娘?”
妇人抬起脸来,眼圈都是红的,正是菀娘,“夫人。”
谢希暮蹙眉,连忙拉过她,“怎么过来了?不是让舅父安排你先走吗?”
“承蒙您收留我这些年,我手上沾了人命,早就想到会有离开的这一日,可我也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
菀娘握住谢希暮的手,两眼含泪,朝着谢希暮拜了下去。
“奴婢幼时家里穷苦,若非是皇后娘娘收留了奴婢,奴婢早就死在了饥荒里。
后来奴婢遇人不淑,杀了人,又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奴婢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您。”
谢希暮看着这人,鼻头忍不住一酸,将人扶了起来,“菀娘,这些年是你帮我照看生意,一品居有了今日,也都是你的功劳,今日让你远走,是我无能为力,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一定接你回来。”
菀娘泪如雨下,点了点头,瞧着谢希暮这张脸,没忍住道:“日后多保重,小殿下。”
谢希暮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点了两下头。
“菀娘,国舅爷安排的船已经等你了,咱们别再拖延了。”晓真不忍道。
谢希暮亦道:“待到了地方,给我写信。”
菀娘点头,谢希暮替她戴好斗篷,只听屋外一阵敲门声,谢识琅的声音骤然传了进来。
“希儿?”
“我听说,先前安排的绣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