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月色下，神里莲注视着早春雪乃坚定的目光，这种目光他以前也见过，教会的传教士或者修女提起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时就是这种神色，虔诚而又坚定，仿佛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能为了自己的神明跳下去。
神里莲顿了下，他安静地看着早春雪乃，几秒后，神里莲扬起笑容，没有否认早春雪乃的话，他轻声道：“那就成为我的眷属吧，雪乃。”
反正都有了罗衣的先例，那再来一个雪乃也没事。
神里莲向早春雪乃伸出手，早春雪乃愣了下，随即也照着神里莲的姿势伸出手来。
两只手在黑夜中交握，几道青色的纹路随着交握的地方往早春雪乃的手臂蔓延而去。
——你的信仰将转化为你的力量，信仰越纯粹，便越强大，这是你的信仰之护。
……
次日天光大亮，神里莲一行人又继续往三菱城的方向前行，不过神里莲没有再提起昨晚说的任何事，千手柱间也没有向神里莲讨论具体内容。
一是神里莲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幻想的话谁都能想想，实际上说服不了任何人，毕竟他所说的内容在现在这个时代太天马行空。
二是千手柱间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他在族内没有话语权，虽然他已经在努力提升实力了，但这种事无法一蹴而就。
所以不管是神里莲还是千手柱间，都无法向对方承诺什么。
但神里莲说的话还是在千手柱间心里留下了印象，神里莲要的也只是这点印象值，这些印象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如同星火燎原般燃烧到整个千手一族的心中。
几天过后，他们离三菱城越来越近，同时也离有人烟的地方越来越远，就连土匪和流民都少见了起来，马车到了一处山坳处就无法前进，马倒是能牵着走，但车厢却无法带走。
千手柱间带的储物卷轴也不行，重量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储物卷轴没那么大的空间。千手柱间想了想，说：“要不先把重要的物品带走，其它的先藏进山里？”
神里莲抬头看着前方生机勃勃的山脉，仅仅是几年时间这里就不再有人踏足，原本开拓出来的道路上早已长满树木和杂草，根本称不上是路了。
千手扉间有不同建议，他审视了下车厢，伸手仔细检查了番，说：“这种车厢可以拆开，有些地方也能折叠起来，要带走并不难。”
神里莲没有异议，如果千手兄弟带不走，他还有其他办法把这一整个马车直接挪到山那边。
等收拾好东西后，顺着几年前的道路留下的痕迹，神里莲一行人也走进山中。
千手扉间在前面开路，千手柱间走在最末尾压阵。神里莲走在第三位，好奇地观察着这座山的精神样貌。
与他以前去过的山相比，这座山就像是活着一样，就连吹来的风也显得不一样，而且这座山里的「虫」要比其他地方丰富多样，发着微光的「虫」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如同影子一样的「虫」缠上树干，尾巴似四条绸缎一样的‘鸟’成群结队发出清亮的鸣叫飞出山林。
这场景热闹又梦幻，好像一脚踩进了另一个世界。
——或许还有些诡异和渗人，但神里莲并不这样觉得，在进山时他本来想沿路放点印记，等沿山的路走完后就利用留下来的这些印记开拓一条平整宽阔的道路，可是山是活着的。
它好像有自己的主人，如果不征求主人的同意而开路……神里莲歪头，他直觉如果自己直接开路的话，不管开多少条都没用，所以他放弃了开路的打算。
好在他们一路顺畅的走出了山林，就连千手兄弟都觉得这次的山中之途太畅通无阻，早春雪乃也不觉得累，而神里莲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山，有薄雾从山中升起，仿佛在和神里莲说再见。
神里莲轻轻侧头，然后毫不迟疑的对着山挥挥手，声音活泼：“我下次又过来！”
山中发出了一阵悦耳的风吹声。
“莲莲？”听到神里莲说话的千手柱间也回头，他谨慎的打量了周围一圈，也不知道神里莲在和谁说话。
不过……千手柱间不动声色，心想：这座山有古怪。
“走啦走啦！”神里莲不让千手柱间继续去观察山脉，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看出点什么。
千手柱间笑了笑，会意的不再去看后面，他遥遥看着前方，说：“前面有人烟，好像还有人住。”
从过来的路就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往，所以村里那些人是换了条路走？还是说自从三年前三菱城瘟疫事件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走？都不害怕瘟疫蔓延过来吗？亦或是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去？有别的原因？
千手柱间的脑子里一下转了很多想法，千手扉间也想到这点，在他的情报里三菱城早在三年前就变成了废城，就连周边的村落都搬走了，沿路来的痕迹也在告诉他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所以那前面的村落又是怎么回事？
好歹是地势高，神里莲也看到了那处村庄，几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就朝那座村庄前进。
半个小时后，神里莲已经离村庄不远，他们行走在田埂上，千手柱间看着两边萎靡生长的农作物，这些农作物看样子被照料的很好，为什么还这么不精神？
在村口站立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有几个外乡人往他们这边来了，他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然后才一脸不可置信、又激动的回过神来，他立马转身往村里走了几步，大喊：“有人来了！有外人来了！”
他行动似乎很不便的模样，可他明明手脚完好，也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什么？什么人？”
“有人来了？几个人？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村民们先是质疑询问了一番，但实在止不住激动，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去往村口。
于是当神里莲几人走到这里时，已经有几十号人神色兴奋的守在村口，这样隆重欢迎的场面搞得千手兄弟都蒙了。
神里莲扫了眼周围的景象，又看了看村民们的样貌，他再看向千手兄弟和早春雪乃，就明白这三人都看不见异常。
毕竟从那片生菜地开始，周围的地方都生长出了暗红色的铁锈，不仅生菜上有，任何野草、田鸡上都有，而现在这些村民所露出的皮肤上也有，就连房屋上也布满了铁锈，但他们都看不见这上面的铁锈。
这个地方用的铁很多吗？
这是神里莲的惯有印象，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感觉这些像是铁锈的东西也许也不是铁锈，诶？它们移动了？
竟然是有生命的？神里莲沉思，他观察着那些铁锈，不到两秒的时间，它们就停了下来。
而另外三人已经和村民们交谈起来，从他们口中得知三菱城现今没有人住，周围除了他们村庄的人其他人早就搬走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则是因为生了一种奇怪的病。
自从四年前开始，村里的人自己身上有些地方逐渐变得僵硬起来，摸起来也是又冷又硬，连带那片皮肤都没有了知觉，就连之后出生的新生儿，在不出两个月后身上也会出现这种现状。
所以三年前他们不是不想离开，是根本走不了，以前联系的医师也早就走了，他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能不能帮我们，从外面带医师过来？”村长扫了眼这四个外乡人，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早春雪乃身上，他一张折起皱纹的脸带着祈求，声音颤抖：“拜托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
早春雪乃还没应答，神里莲就开口了，他说：“要带医师的话，可以。但我们要进去看看，爷爷说一下具体病症，我们要去找能治这种病的医师。”
村里人自然赞同，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个希望，他们谁也不想在这里等死。
进入村庄后，来到一个宽敞的地方，有妇人利索的从家里拿出桌椅，让他们坐，早春雪乃留在这里听病症，千手扉间陪同。
神里莲则和千手柱间在一个青年的带领下，在村里逛了逛。逛了一圈后，往回走时，神里莲听到了风铃的声音，恍若天籁之声，令人不由驻足聆听。
他注意到周围的铁锈又动了一下，仔细回想之前看到铁锈移动的时候，也听到了风铃声。
“哪里有风铃？”神里莲问。
“风铃？”青年愣了下，回答：“我家就有。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见神里莲感兴趣的样子，青年拖着不便行动的身体，把神里莲和千手柱间往他家带去，他说：“那还是我五年前从大城市买来的，当时在一排风铃中，就属它的声音最好听，我一眼就看中它了，很不容易才从竞争对手手里‘抢’过来。”
很快就到了青年家中，他推开门，往屋里喊了句：“美惠！我回来了！”
屋中传来一阵轻咳声，一道中气不足的女音回了句话，应该是青年的妻子，青年指了指风铃的方向，说了声怠慢，就先去看自己病中的妻子了。
神里莲和千手柱间都不介意，两人跑到廊下，神里莲抬头看着摇晃出悦耳铃声的风铃，一伸手，风铃就落到他手中。
“这声音真好听。”千手柱间先夸赞了句，他见神里莲思索的模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神里莲点头，他摇晃了下手里的风铃，铃音往四周扩散，周围的铁锈又不约而同的动了动。
而这个房子，是铁锈最多的地方。
神里莲大概清楚这些铁锈是怎么集中在的这里，他拿着风铃走进屋内，看见青年从另一间屋走出来，青年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哀伤与疲惫，给神里莲和千手柱间分别上了杯水。
“抱歉。”青年道。
神里莲摇摇头，他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道：“我可以‘治’你们的病。”
青年一愣，随即大喜，他顾不得高兴，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村里人，但神里莲叫住了他，于是他只好压抑着激动，看向神里莲。
神里莲举着风铃，道：“把它带离村庄，系到村外那棵桂树上，每隔三天给它换个地方，直到村里所有人的‘病’好后，就把它埋到地里。”
青年的神色从疑惑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他无声的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内心一下就崩溃了。
神里莲垂眸，轻声道：“这个风铃的声音有异常，它的天籁之音能带来另一种你们看不见的生物，这种生物能寄生在人体、房屋和植物上，我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被这种声音吸引，但是……”
青年动了动嘴唇：“……”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视野一下就被泪水模糊，他想起五年前见到这个风铃的惊喜，他把它当做新婚礼物挂在了他与妻子的新家。
异常是在半年后才有的，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上有块地方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但没有人当一回事。很快他的妻子也怀孕了，孕中的妻子也得了这种‘病’，不过还好女儿出生时，女儿身体很健康。
可是很快，不出一年的时间，女儿身上就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然后去世了。
那时妻子时常坐在廊下听风铃的声音。
妻子带着女儿坐在廊下听风铃的声音。
青年一瞬间无法言语，他好像一下子就丢掉了魂，怔怔地看着那个样式好看的风铃。
千手柱间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被青年的哀伤所感染，一时也没有说话。
神里莲拿着这串风铃，他伸出右手，从右手掌心中凝聚出一朵纯白的玉兰花，他将这朵玉兰花系在风铃下，对青年道：“有这朵玉兰在，风铃的声音就无法扩散，简单来说就是无法发出声音，把风铃挂在村外时记得把花给取下来，等大家‘病’好后，就把花给系上去，然后和风铃一起埋到土里。”
青年沉默地点头。
没多久，神里莲等人就离开了这里，在村民的指导下往三菱城的方向走去。
而这座村庄的人在不久后，就发现自己身上僵硬的地方慢慢变少，与此同时，村庄外周围偶尔会听到如天籁般的，风铃之声。
另一边的神里莲也终于到了三菱城，仅仅是三年没有住人，三菱城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废城了。
“真破啊……”
神里莲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