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旅店
最先醒来的是十五岁的少年,罗夏。
这个体型消瘦,脸色干黄的北境少年,蜷缩着身子,刚睁开的眼睛里透着茫然,在窗外打进的晨曦中显得尤为明显。
他看到坐在一旁的克拉兹易,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那双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倏的睁开,随后嘴角抿出了微微笑意。
罗柏和塔塔娜相继醒来,安常已经做好了早饭,四人吃饭的时候,安常简单的说了说那个贵族的所作所为。问他们的看法。
罗夏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亮的吓人。
塔塔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说了句,“我没看法,这应该是贵族老爷们考虑的事情。”说完,看了看罗柏。
小罗柏的反应很是激烈,稚嫩小脸上露出愤怒,蓝色眼睛像是要喷出火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说道:
“北境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对他进行裁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执意要去对那个贵族作出审判,以北境领主的身份。
安常默默的看着三人各自不同的反应,什么话也没说。
吃完早饭,四人翻身上马,在晨曦中离开了这座无人的小村庄。
……
“这是绿叉河……”罗柏在脑海搜寻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河流的资料,关于这条河,鲁温师傅多有提及,因为绿叉河已经属于河间地的领土,而河间地是他母亲凯特琳,徒利家族的领土。
让罗柏记得那么清楚地原因一方面是母亲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鲁温学士给他讲了一件大陆尽知的趣闻或者说不怎么光彩的丑闻。
等四人走近,小马忍不住低头啜饮起河水。
河水泛着绿波,相隔不远处有一座连通河流两岸的大桥,大桥尽头的偏南方能看到一座城堡屹立。
城堡上空飘着一面旗帜,上面的图案看不清晰,但罗柏知道那上面绣制的是什么。
“那是佛雷家族的家堡。”罗柏遥遥的指了指河对岸的城堡,小脸上微露得意的笑容,“佛雷家族的旗帜是蓝色塔桥,是我外公家的封臣。”
塔塔娜光洁的额头微见汗水,额头居中的四叶紫花显得尤为艳丽,她下马掬了捧河水,洗了把脸,她对罗柏说的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河水清凉,让她露出清爽的笑容,她在北境的冬天长大,对于南方夏天的燥热只是从别人话中听过,最近她可是好好的体会了一遭。
罗夏依旧沉默,只是耳朵微微支起,显然在认真听七岁的罗柏口中所说。
安常则将目光投向那座城堡,他知道那座城堡叫做栾河城,其间的主人是一个叫瓦德弗雷的老人,子嗣众多。早在几天前他就获悉了那座城堡的一切。
“我外公称呼弗雷侯爵为‘迟到的弗雷侯爵‘,鲁温师傅说那是因为弗雷侯爵在一场战争中迟到,都打完了,才赶到战场。”罗柏说着,撇了撇嘴。
四人在河边稍作休息,主要是罗柏三人在休息,安常的目光一直停在那座城堡,偶尔扫向依城堡而建的散落村庄。
微风吹拂,水波荡漾。
安常的目光渐渐收回,栾河城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火种程序机械的话语声,适时的响在耳边。
“文明主体,这个人是个合适个体。”火种程序将一副淡紫色的人像投射在安常眼前,“这个人体内的熵增能量略微高于平均值,是个不错的实验目标。”
淡紫色的人像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长相美丽,有一头褐色长发,一双蓝色眼睛。
“安娜娜法林……”安常心中闪过这个女孩的名字。
弗雷家族响应了国王的命令,但仅仅派出了两百士兵,被他随手指派的一个儿子统领,与领主徒利家族的大军汇合,进逼铁群岛。
弗雷侯爵将更多的力量布防在沿海对岸,防备着铁民登岸,他的想法很简单,你们打你们的,别妨碍我就行。
如果不是这场铁群岛叛乱的战争几乎发生在身边,弗雷侯爵根本不想派出一兵一卒,他守住自己的城堡,守住与城堡相连的大桥,就能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
过桥的时候,桥中央的那座塔让罗柏多看了两眼。那是“卫河塔”,上面密布黑黝黝的射箭孔。
……
安常四人找到一家小旅馆,旅店老板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大叔,头顶半秃,说话声音很大,但待人很是友善,并没有见四人年纪小而生出其他心思,只是略显诧异,好奇的多问了两句。
因为战争,旅店的生意并不太好,那些流浪武士,都被各地贵族招收到麾下,或是用作自己城堡的防备力量,或是参与进那场据说稳赢的战争中。
倒是在用晚餐的时候,四人在旅馆大厅遇到了一位拿着竖琴,于邻座高亢歌唱这场战争的吟游诗人。
这位吟游诗人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双唇和下颌处点缀着黑色胡子,显然是用心修整过的。
他的嗓音沧桑而富有磁性,额前搭着两缕褐色刘海,吟唱的时候微微闭目,深情而投入。
罗夏三人是第一次见到吟游诗人,既是好奇又是兴奋,北境的临冬城可不受这些吟游诗人的待见,那里又冷又苦,北境的人同样不欢迎这种只会卖弄嘴皮子的歌手。
就连安常也对这位吟游诗人稍稍侧目,对他口中发出的奇特吟唱却兴趣寥寥。
旅店老板似乎很是欣赏这位吟游诗人,赠了他一壶美酒,随后两人相互攀谈起来。
从两人的对话中,罗柏三人了解到这位吟游诗人来自风暴地,出身于一个落魄小贵族的家庭,游历广泛,去过狭海对岸的自由城邦,见识过古代瓦雷利亚城堡废墟,还为此专门创作了一首歌谣。
他是被铁群岛叛乱引发的战争吸引而来,想要以此激发灵感,但他不能亲眼见识到这场激烈的战争,于是沿途走访,从人们口中逐渐补齐这场还未完结的战争,他了解到的多是沿着海岸侵袭村民的铁民的所作所为,刚刚吟唱的就是以此为作的一首歌谣。
讲得大致是铁民的狡诈残暴,同时讴歌了国王的伟大,阐述了贫苦村民的惨痛经历,以及对于战争的厌恶之情。
“你和我见过的其他吟游诗人不太一样。”旅店老板这样评价他。“很少有歌手会为底层民众写歌,他们也不会在歌中表达对战争的反感,只会疯狂赞扬又一场伟大的战争之类的巴拉巴拉。”
“这就是我名声不显的原因。”歌手耸了耸肩,笑容虽然无奈,却没有一丝怨天尤人,反而充满了开怀。
“又一个合适个体。”火种程序的提醒早早的就响在安常耳边,这也是安常对那位歌手投注目光的原因。
不过安常没有理会火种程序。
“哈达尤伦,很高兴认识你。”旅店老板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那位吟游诗人,哈达尤伦微微低头致意,随后起身离开,踩着阶梯上了二楼。
……
天色渐暗,旅店老板燃起蜡烛,独自坐在柜台后面,他笑着与上楼的一个少年三个孩子的奇怪组合打了个招呼,就被妻子喊去吃饭。
塔塔娜自己住一间,安常三人在一个房间。
洗漱完毕之后,安常转头看了一眼某个方向,那是栾河城。
他拿出紫色硬板,将塔塔娜喊来,教了他们一会维斯特洛的文字,其间夹带了一些他前世的理念,也没管三人听没听得懂,之后就各自入睡。
……
安常也睡着了,这不是他主动入睡,而是不自觉的就进入了睡眠,像是困极了的普通人,沾到枕头就酣然入睡。
窗外的月亮从偏斜一方,逐渐高居夜空,发出的光芒越发皎洁。
而这一觉,安常不知会睡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