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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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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哭崖下,从地底涌出的岩浆与业火,烧红了天幕。

    地底升起的业火三天三夜才熄灭。

    整片山脉焦黑一片,被毁得不成样子。

    中域各门派将整个长哭崖圈了起来,不让外人靠近。

    但还是有不少人闻讯赶来,徘徊在山下不肯离去。

    守在外围的弟子,感觉到接连有强大的气息落入长哭崖,心中都暗暗纳罕。

    “今天这是第几个了?”

    另一个弟子摇头:“数不清了,之前来的还没走呢。”

    “他们这是来干什么,来这废墟上开会吗?”

    其中一个头上带冠,冠镶白玉的弟子小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们是来找东西的。”

    有人皱眉不解道:“那可都是化神期的老祖啊,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这地方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他们能找什么东西?”

    玉冠弟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天阙剑你们知道吗?”

    众人目露一丝惊讶:“难道说天阙剑在里面?”

    那可是神兵谱排名第一的神剑,全修真界哪怕是三岁小儿都能对神兵谱上的神器如数家珍。

    “不只是天阙剑。我听门中的亲传师兄说,崖下那一位是以炼器入道,天下有名的神器多半都是出自他手。”

    “他被封印的那一日,带着他所铸造的全部神剑一同入了封印……”

    几人目露讶然:“所以这些化神期的老祖,都是来找他留下的剑的?”

    “可那神兵谱上的神器,不都各有主人吗?”

    玉冠弟子神神秘秘的摇了摇手指:“不然你以为那一场血洗三界的屠戮是为了什么?”

    “他许是疯了,又或许是入魔了,总之他杀了所有持剑的人。”

    众人皆是唏嘘,没料到这一场血色的传说中,竟还有这样的曲折。

    当世连法宝都罕见,仙器早已绝踪,神器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想到传言中有劈山填海之威能的神器,几人都目露向往,喃喃道:“你们说,他当真会把神剑留下吗?”

    “就算有,那也轮不到咱们。没见那些闭关多年的化神老祖全都来了么。”

    有人隐没在唏嘘不已的人群之中,面露沉思之色,手中暗暗捏住了传讯符。

    ……

    长哭崖下。

    平日里各门中德高望重的老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体面了。

    他们或是俯身或是蹲在地上,手中捻着地上的尘土。

    各自的神识铺展开来,笼罩了整个长哭崖,稍不注意便会和其他人的神识碰撞在一起,然后若无其事地分开。

    他们搜寻过每一寸土地,最终一无所获。

    密云老祖道:“没有,到处都查探过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藏莲老祖目露一丝愤愤:“难道说他把那些剑都带走了?”

    “这可就难办了,那群魔域人积极得很,恨不得把他当菩萨供起来,若他当真被那群巧言令色之徒蛊惑去了魔域……”

    “那么多神器落入魔域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神光。

    与其让这些神器落入他们手中,还不如……

    上清宫掌门夏溥心面色一凝:“你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为了神器,诸位就打算与魔头为伍吗?”

    几人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已经卡在化神期许久,始终不得寸进。神器对他们而言有着莫大的诱惑。

    神器诱惑下,多的是甘之如饴的人。

    夏溥心震声道:“此等妖邪,合该集众人之力全力诛杀才是!”

    此话落地却良久无人附和,过了许久才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

    “掌门说笑了。当年五位巅峰时期的剑尊联手也奈何不得他,更何况是如今的我们。”

    “听闻贵宗祖师陨落,我们也很痛心,但不能因此就生出妄想吧?”

    夏溥心不是听不出他们话中的轻慢和回避。

    从前上清宫是诸门派之首,门中有着数量众多的化神期修士坐镇,他们自然态度尊敬。

    但随着上清宫化神大能接连陨落,仅存的度劫老祖也在几天前出事,他们的态度顿时就变了。

    夏溥心又急又怒,若是门中坐镇的大能还在,他们怎么敢这么说话?

    有人喃喃自语道:“他在贫瘠的封印里呆了上千年,所求无非就那几样,魔域能给的,我们自然也能给,甚至能给得更多……”

    “糊涂!你们竟想与恶狼为伍,难道就不怕被你们的贪婪反噬吗!”

    夏溥心甩袖离开,神情愤愤然。

    ……

    众人没在长哭崖下找到想要的东西,各怀心思地不欢而散。

    夏溥心回到上清宫,在灯火长明的大殿内听完了覆寒溪带回的消息,原本郁郁的神色更加冷沉。

    “长哭崖曾收下魔域的祭品,按照时间推算,约莫就是你口中的那名女子。”

    “她竟然活着回来了。”

    夏溥心的手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花纹,心乱如麻。

    那一群修为已臻化境的老祖,对待长哭崖的态度突然暧昧起来,这也让上清宫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们此时尚且摇摆不定,不过是还不知道那位魔王态度如何。

    若他真如传言一般残忍嗜杀,他们就算是想投效也要掂量着有没有命在。

    但他们若是知道,魔王曾经带走的祭品,不仅没死,如今还好端端地活着……

    心中必然会对那魔王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夏溥心眼中闪过明暗交杂的光。

    他沉声道:“这个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和夏温清去杀了她。”

    覆寒溪躬身应道:“是。”

    “此事要做得隐秘且不留痕迹,绝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夏溥心从座上走下,一双保养得当的手看不出年纪,他握住覆寒溪的手,眼中含着殷殷嘱托:“上清宫的存亡皆系于你二人身上了。”

    ……

    司府。

    司阮阮辗转反侧一晚上,一大早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可她刚走到正房,便见到司娆刚好从门内走出。

    司阮阮神情一僵,她来做什么?

    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姐姐,阿爹找你说话么?”

    司娆淡淡瞥她一脸,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抬脚绕过她就打算走。

    被司娆无视了个彻底,司阮阮面上挂不住,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袖。

    她挂上一个有些柔软的笑:“我知道姐姐讨厌我,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担心你呀。爹爹是不是凶你了?我这就去跟爹爹说,我没事,让他不要再生你的气了。”

    司娆看着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眉梢微挑,眼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光。

    “跟你没关系。”

    司阮阮仿佛没听懂一般:“那姐姐说了什么?”

    司娆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铃,在司阮阮面前晃了一下,流光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你说呢?”

    司阮阮装傻:“姐姐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父亲能听懂就行。”

    司娆不以为意地收回金铃,转身欲走。

    “姐姐要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不如还给我罢……”司阮阮说道,手上动作却迅捷,突然动手就想抢。

    但司娆的反应比她更快,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分明未见如何用力,白皙瘦弱的手带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巨力,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司阮阮一番挣扎,甚至暗暗用上了灵力,可还是被司娆稳稳地压制!

    她分明已经突破了筑基,在司娆手下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她蓦地一顿,连脸上虚情假意的笑都难以维持:“你也筑基了?”

    分明她跳崖之前还一直卡在练气期,落进长哭崖那样的地方,修为非但没有倒退,反倒还突破了?

    司阮阮嫉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露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来:“人总不会一辈子都走好运的,姐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借你吉言了,”司娆漫不经心地说着,“看在你嘴甜的份上,你想要金铃我自然满足你。”

    司阮阮唇角翘起,暗自得意。

    金铃可是物证,没了金铃她在父亲面前说什么也没用了。

    司娆稳稳控制住司阮阮不安分的手,低眉敛目,动作仔细地将铃铛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司阮阮一怔。

    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她疯了似的挣扎:“司娆你疯了?你分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还……”

    司阮阮心中涌出难以控制的恐惧。

    金铃上有魔域恶术,她曾亲眼见过这一枚金铃是如何控制着司娆头也不回地跳下长哭崖。

    她绝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

    司阮阮心慌意乱,慌忙道:“司娆!你放开我!我承认当时是鬼迷心窍了,才送你金铃,但你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你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因祸得福地突破筑基,你难得不应该感谢我吗?”

    司娆轻笑了一声,觉得有些荒谬。

    她紧握着她的手腕:“你想杀我,我还要感谢你,这是什么道理?”

    司阮阮心急得厉害,手忙脚乱地就想扒下金铃,粗暴的动作让她的手腕因此红了一圈,甚至隐隐渗出血来。

    她模样狼狈,鬓发散乱。身体因挣扎扭成了麻花,形如吵架薅头发的市井妇人。

    司阮阮急得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长哭崖下?”

    “凭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能活着回来!”

    “我是想你死,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不是司府唯一的小姐!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司阮阮神情激动,她一阵胡乱挣扎,竟真的挣脱了司娆的辖制。

    因为用力过猛,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她也顾不得疼痛,两只手慌乱地去解手上的金铃,一阵忙乱之中,那枚金铃终于被取下。

    司阮阮松了一口气。

    她听到司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忘记告诉你了,你送我的铃铛早就被毁了。”

    “这一枚不过是我在街上随手买的。”

    司阮阮的神情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金铃。

    那小巧的金铃模样普通,虽然大小和颜色一样,却远远不如魔域的金铃精致美观,仿佛带着惑人心神的力量。

    她猛地抬头,狠狠地看着司娆:“你耍我?”

    司娆不语,她的目光遥遥看向她的身后。

    司阮阮心中陡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她僵硬地回头,看见司宏高大的身影。他站在门前,已经不知站了多久,面色黑沉。

    司娆道:“我想出门游历,这一趟是专程来跟父亲辞行的。”

    “阮阮,心里有鬼的人,看见树影都会感到害怕。”

    司阮阮的心如坠冰窖。

    完了……

    她忽地意识到,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司娆的试探。

    司宏面沉如水。

    自从他在玄音城外捡到了司阮阮,这么多年,她都是一副善良柔弱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歇斯底里。

    他还记得那一日司阮阮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声音颤抖。

    “阿爹,姐姐她……她跳崖了……我只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那天她哭得几欲断气,一边哭一边自责:“是不是我惹姐姐生气了,所以她才会这样?”

    于是他和望云还要忍着心中的惊愕和悲痛去安慰哭得颤抖的司阮阮。

    那时他们以为她是真的心思纯善。

    如今她口中说的却是什么?

    她口中是最恶毒的言辞和诅咒,她希望司娆死在崖底,希望她永远不要回到这个家。

    眼前的司阮阮陌生得可怕,像是披着一张人皮的索命恶鬼。

    司宏既痛心,又茫然。

    司阮阮在地上躺了许久,久到感觉身体发僵、发冷。

    父亲的目光却迟迟没有落到她身上,他满眼都是司娆,也只能看见司娆。

    她的眼眶蓦地就有些红,一垂眼还是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小声啜泣道:

    “爹爹……刚才那些话都不是我的本意,是姐姐她一出来就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一时急了才口不择言……”

    司宏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他沉着脸唤来护卫。

    “送小姐去后山思过。”

    司阮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阿爹!”

    玄音城的后山,是重重幻境。一进去就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要度过重重炼心秘境才能出来。

    平常司阮阮也见过从秘境里出来的人,他们往往境界倒退,骨瘦如柴,有的一出来便疯了。

    那是玄音城子弟最害怕的一个地方,司阮阮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丢到那里。

    从前她只要哭一哭,司宏便会软了神色,从来不会强迫她什么。

    可这一次,任凭她不住地乞求,哭得声嘶力竭,他的眼中也没有分毫动容。

    司阮阮被侍卫拖行离开,没有分毫体面。

    她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盯着还好端端地站在那的司娆。

    眼睛红得泣血一般。

    凄厉的哭喊从耳边消失,司宏定了定神,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司娆。

    她清瘦了许多,身上穿的还是去岁春天做的衫子,穿在身上稍显宽大。

    那一双清泠的眸子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司宏感到心中一阵钝痛。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司娆看完了这一场闹剧,对着司宏行礼,就打算转身离开。

    司阮阮的处置结果她其实并不意外,总归养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司宏总是会护着她的。

    她轻盈地离去,似是远去的鸟雀。

    司宏蓦然就生出了一种恐慌。

    仿佛看着她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等。”

    司娆脚步一顿。

    司宏问:“你手上的伤,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多谢父亲关心。”

    她的态度淡淡的,客气而疏离。

    司宏垂在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握住了剑柄,他道:“你要去的地方,鱼龙混杂十分危险,不如我派人送你过去……”

    “不用了父亲。”

    司宏忽地觉得他似乎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太少了。

    自她从魔域回来,他们从来就没有好好说过话,对话间流露的尴尬完全不似一对亲父子。

    司娆露出一个略带歉然的笑:“古秘境开启在即,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司宏本是想关切一下,最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好,好……”

    ……

    司娆转身离开,回到桃苑里。

    走前还干干净净的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黑色的乾坤戒。似是某种上好的铸剑材料铸成,模样有些简陋,上面却带着几个元婴级别的防护阵法。

    里面装了满满的灵石和各类法器符箓,甚至连各个地域的地图和风俗志怪谱都一应俱全。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是如何备齐的。

    司娆定定地望着眼前装得满满的乾坤戒,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眼前忽地有一扇漆黑高大的巨门一闪而逝。

    司娆的身形晃了一下。

    扶着桌子站稳了,那巨门给她一种难言的感觉,似是神圣,又似是强烈的压迫感。

    但她从前分明从未见过那样的门,这几天里却反反复复地看见那一扇门。

    这也是她向父亲提出游历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她想去长哭崖看看。

    不知道那位崖下的好邻居是不是还在那蹲着。

    虽然那杀阵似是奈何不得他,但环境一成不变,也没人陪他说话,想来是十分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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