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收业
戏楼里热热闹闹摆了百来台桌椅,台上的花旦抢先出场获得台下人的一致鼓掌,乐队的声音越发响亮,小旦的声音唱上去,带动了全戏的高潮,观众们掌声不绝于耳,台下的人连声叫好,楼上的包厢里也传来赞美声,戏院里一片乐音升腾,二月红差人把戏幕换下去,放上了另一台戏的背景,武生连著锣鼓数板声双脚飞跑登上舞台,前头文生不知道唱了什麼好句又引来台下观众一阵鼓掌,戏院里气氛热络,场面热闹。
二月红在二楼中央订了一间包厢,解九坐在包厢内陪他听戏,这次的戏是二月红的师兄弟首次亮相的剧码,因此二月红格外兴奋,前几天便叫解九把日子空下来,他要请他到戏楼用膳,正好最近戏楼的厨子也加了几个人,他便要解九替他尝尝这些厨子的新手艺。
前头上了几道川菜,热炒麻花,葱爆牛柳,还有几道豆腐面食,后面加二道百叶豆腐、莲花冰露解解暑气,二月红把绿豆薏仁冰镇过了才让人把甜品拿上来。
与他同期进戏班的几个人上了场,二月红拍手叫好,掌声淹没在楼下的鼓动声中,前台乐队开始奏戏曲,悠扬的一曲文戏从小旦嘴里唱出来,合着一旁的轻敲的梆子声与戏院内部的冷气,让楼下的众人逐渐平静了下来。
二月红听著曲子拍着座椅的扶手,解九在一旁静静听著,二月红忽道:「怎麼,我师兄弟唱得不错吧。」
「险些把你给比下去了。」
二月红笑道:「那是,我不加紧些练习恐怕都要被他们比下去了。」
解九笑道:「说说你就没志气了。」
「好说,好说。」二月红指着桌上道:「这几道新菜你觉得如何?」
「你们去哪里找来这么好的厨子?」解九把筷子搁在桌上道。
「与我们相熟的看客新荐的,既然连你都这麼说,那我回头要好好谢谢他了。」
「这菜好吃,这甜品也够凉。」
「让人给冻在地窖里两天了,怎么会不凉。」
二月红听到这话放下用罢的碗筷笑道。
「现在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怎麼,怎麼你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二月红看着他微微一笑。
「没什么,最近长沙的消息又有了变动,不知接下来会往什麼方向改变,军阀那里的变动也加剧了,我想……」
「先别想那么多了吧,看戏、看戏。」二月红伸出手来拍了拍解九在桌上交握的双手。
解九突然反手抓住了二月红的手道:「红爷,不管发生什麼事我都……」
楼下突然爆出一阵欢声雷动的叫好,解九放大声音对他说话,二月红听不见他在说什麼,最后解九的声音终于盖过了楼下的喧闹,他听清楚了解九说的是「都会在你身边」这句话。
二月红笑弯了眼睛握住他的手道:「知道了,我听到了。」
楼下的后台有人来报二爷有客,二月红让解九在楼上待一会,自己一个人独自下楼去了,到了楼底才知道客不在戏楼,总管上前来对他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话,二月红把戏楼的钥匙交代给总管自己先行回到红府。
才进红府,红府前厅的下人便迎上来说有官府的人来了,二月红问明对方的身份,才进入前厅接待对方。
刚进门,二月红抬手与对方拱手,对方也回了一礼请他坐下。
「敢问可是红府的少当家?」对方坐下品了一口茶道。
「正是,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是这样的,最近长沙道上出了点事,我们需要你们与我们合作。」
「怎么?」
「最近关口的防守不太严密,我希望安插你们的人在下游、关隘等各个隐密的地方做监视,一有情报立刻回复给我们。」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因为这次的事如果弄不好,或许也没有长沙这个城了,你们要保住这里的产业或不保住这里的产业,你们必须做个选择。」
二月红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穿着长袍马褂深色大衣深深窝在红木太师椅内静静地喝着茶。
「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状况。」
「可以。」来客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地看着他说。
「还有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二月红道。
对方单手扶着脸上的镜框把那种分外冷静的视线投向了他。
解府在长沙府邸里大肆宴客,解老爷这几日从北京风尘仆仆来到长沙宴请旧相识的军阀,解九在解老爷不胜酒力时才代替府内出席,他与解老爷连日应酬了几匹人马,宴会过后解老当家并没有立即回到北京府邸,解九也知近日府内多变,在宴请完最后一批准备驻扎在北京的亲信后解老爷在客室里醒酒,解九从帐房出来,刚对完这几日开支的帐,解老爷将他唤到客室的厅上道:「你坐。」
解九依言坐下了,解老爷喝了一口茶道:「府内近来的开支还好吗?」
「还好,一切在预算范围内。」
「长沙这里近来的收入如何?」
「一切如昔,前阵子波动较大。」
「知道我为何近日来长沙府内?」解老爷道。
「是因为军阀的事?」解九道。
「正是,北京军阀的亲信报信来,说长沙的变动太大了,要我小心,我在考虑将产业再挪一部分送往北京……」
「可是爹,好不容易才在长沙站稳一块角,怎能轻易说放就放?」
「若是真有战事这些产业也保不住,不如识时务先将保值的东西移到北京,」解老爷说著重重咳了一声,又道:「况且我们产业本就扎根於北京,长沙若要放手,也不得不放。」
「爹,长沙这里…」
「先不说长沙这里,北京那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这次来也是要征求你的同意,让你回北京接管解府的其他部分。」
「老当家,您不是之前说说这些还太早吗?」解九问。
「解九,我身体本不好,最近这几日确实感到操劳了,」解老当家咳嗽二声,又道:「这次实在是因为军阀势力变动太大,不得不把能请的人都请来探明状况,否则我也不能安心。」
「那长沙的事,老当家究竟作何打算?」解九问。
「你前几日可有收到北京霍家的来信?」解老当家沏了一杯茶饮道。
「收到了。」
「霍当家劫到的那批货物是乾粮,你可有收到齐府的来信?」
「收到了。」
「这个时代里收集钱粮的人不是跟军阀有关就是想成为军阀。」解老当家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齐府也是严阵以待,解九,若我们执意要把产业放在长沙,势必会被卷进这一带的纷争之中,张佛爷想做什麼你不会看不出来,即便如此你也要把产业留下来和他们拼搏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长沙这里的老盘子是逃不了,不得不守住,我们的盘子在北京还有路可退,解府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我身体不好,早有意思让你接管家产,只是先前你刚回国,得重新让你历练历练适应一下环境,现在长沙的情势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该怎麼做心中应该有把尺。」
解老当家道:「眼下,这个状况,你认为应该做什麼对策才是对解府最好的?」
解九道:「还是要先把部分的产业移到北京……长沙这里只放能轻易流通的货物。」
老当家道:「说得没错,我也认为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障解府的财力。」老当家咳嗽一声道:「至于北京府邸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近期希望你能过来。」
「老当家,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好,今日我困了,先去睡了,有什么事等你到北京府邸来再说。」
「爹你安歇吧,儿先去处理杂事。」
「好,好,你也早些歇息。」解九扶起解老当家交给下人搀扶着,他望着下人扶着解老爷的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