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激流湍浪（2）
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唯有躁动的风宣告了一切并不平静。
基地内灯火通明，警铃大作，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的奔跑着，呼喊着，从防线上抬下来的伤员不计其数。夹在他们中间，风里息的心情也很急躁，她心里明白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再加上组织成员哨向比例严重失衡，压根没有办法对精神层面的攻击进行防御，这几乎就是一场必败的战役。
风里息十分不甘心，好不容易把“哨兵源”、“向导源”都拿到手了，如果给她更多时间去利用，一定不会像今天一样输得如此狼狈。
真是可恶，风里息捶了一下掩体，没想到汉塔也会玩阴的！
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除非……
风里息表情一凛，冲副手喊道：“你留在这里指挥！”
“那你去干嘛！”
风里息狞笑道：“你好好看看吧，我要去启动最后的大杀器了。”
楼梯拐角处的工具间，乔婉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她趴在门缝上往外望去发现楼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警报声响了整整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她一直偷偷藏在这间逼仄的工具间里，一边留心着外界的情况，一边用内鬼给的钥匙把脚链打开。只剩下脖子上这个，乔婉用指尖摩挲着环在颈间的向导抑制器，这是风里息亲自给她扣上的东西，她没有办法打开。
唉，计划总是多变故。乔婉叹了口气，轻轻推开门贴着墙壁猫腰潜行。
今天上午的时候，张良、陈平领着一个陌生男人来到了乔婉的病房。
“他是谁？”乔婉咬着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片，秀眉却在看到陌生人的那一刻下意识蹙起。
“李先生是补天组织安插进来的内应。”张良温和地解释道，“他本来打算混进医疗处给你下迷药，但是被淳于发现了，所以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所以呢？你把他带到我面前是想让我来处置他，还是说有别的安排？”
“确实是有另外的计划。”张良说，“我们打算将计就计，让补天组织的人把你带走。”
“但是我应该怎么把信息传出来呢？我并不认为对方把我带走之后，还会傻乎乎地让我出来放风。”
“上次检查的时候，我们的医疗官发现小乔向导左侧下颚有一颗阻生智齿。”站在后面的陈平拿着病历本说道，“我们可以先把智齿拔了，再在原来的位置上嵌入一枚纽扣大小的微型gps定位器，这样就可以持续向汉塔发送你所在的位置信息了。”说完，他微微一笑，“如何？在出任务的同时还顺带治病。”
看来是早有安排，连自己人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乔婉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汉塔做过口腔方面的检查，但他们却连她有没有智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对她的个人信息了如指掌一样。
见乔婉没有回答，陈平又朝她挤挤眼睛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担心安全问题，但是小乔向导你也应该清楚无论什么任务都不可避免会有风险吧。放心吧，汉塔会在收到具体位置信息后立刻出发，把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压缩到最可控的范围。”
“你这么想我去吗？”乔婉抱臂，“我相信以汉塔这么谨慎的风格，肯定不会以我的参加作为作战计划的唯一解吧。”
陈平朝张良点点头，后者便会意地带着陌生男人离开了，给两个年轻人留下独自交流的空间。
“你的想法没有错，我的确是非常、非常想要你参加。”陈平侧身，在乔婉的床沿坐下，“我的礼物是‘替身’，配合向导能力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人不被发现。如果你不参加，那么我就会替你去，只是效果不如你好就是了。”他盯着若有所思的女生，微微勾起嘴角，“你的‘清醒’对于我们而言是一项十分重要的能力，毕竟现在没有人知道对方手里的‘虞姬’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而除了你以外又没有谁能有把握能直面‘虞姬’的怒火。”
“这么重要的事情，随便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陈平挑了挑细长的眉毛，“这是……我最近学到一个道理。如果不能坦诚地把事情都说开，生活一定会越来越痛苦吧。”
“我的‘清醒’能够看穿你的‘替身’吗？”
陈平把病历本递给乔婉，自己则是叉起了最后一个兔子苹果片：“以后有的是机会试试。所以啊，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小乔向导到底愿不愿意配合嘛。”
“可以。”乔婉颔首抬眸，“我会加入今晚的行动。”如果她的参与能够有效减免人员的伤亡，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转变得太突然，此时反而是轮到陈平有些惊讶乔婉斩钉截铁的态度。他本来准备了很多劝说的话，现在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陈平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坐在病床上露出浅淡笑容的女生。
乔婉只是抿了抿嘴唇，迎着他的眼神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补天组织的基地看上去似乎是在一个废弃小学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后建成的，依稀还能从建筑物里看出教学楼、行政楼的影子。楼下的操场上人来人往，沸反盈天，乔婉藏在等腰高的栏杆后面蹑手蹑脚地前进，眼下局势未定，在敌人后方闹出太大的动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伴随着尖细的鸟鸣响起，乔婉注意到飞过屋角的翠鸟。这也是计划里的一部分，诸葛亮会放出他的精神体侦查组织内部的情况，并在空中为乔婉指路。
所以是在那边吗？乔婉一边想着，一边敏捷地跟上。
一人一鸟在楼道里摸索了许久，翠鸟最后在某一扇门前停下盘旋，不再飞离。那是诸葛亮的精神体，乔婉自然不能与它心意相通，只能猜测或许“向导源”就在这里面，翠鸟忌惮它的力量，因此不敢再深入。
乔婉也来到这扇门前，她粗粗扫了一眼，铝门上挂着两个如拳头般硕大的铁锁，就像是在大张旗鼓地宣告门后藏着秘密一样。不过这种老式锁并不结实，乔婉只用了一点巧劲就把门打开了。
实验室里漆黑一片，唯有外面透进来的灯光照亮了门前的小部分区域。乔婉眨了眨眼，迅速适应骤降的亮度，往实验室里面走去。
再一次——
乔婉微微瞪大眼睛，连带着呼吸也不自觉屏住，她再一次看到了这个被称为“虞姬”的“向导源”，再一次由衷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真是漂亮、真是漂亮……”乔婉喃喃自语。看着这个乳白色的能量体，她似乎突然换上了失语症，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词汇来承接“漂亮”。艺术品吗？不，乔婉想，说它是艺术品都是对其的亵渎。
像是在朽木上绽放的白色花朵。
流动着的乳白色薄雾在砰砰搏动的心脏周围环绕，乔婉手贴在厚重的玻璃罩上——这层玻璃罩应该是用某种特殊工艺制作的，阻断了能量体与外界沟通的一切途径，不然此时此刻，乔婉离它这么近，精神力早就被“虞姬”吸食得一干二净。乔婉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屏障也依旧完好如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乔婉总觉得这颗心脏似乎跳动得比第一次在地底下见的时候快了很多。就算是能量体……也会感到躁动不安吗？乔婉晃晃头，把“能量体也会通人性”这个荒唐念头甩出脑海。
等等，乔婉凝神静气，似乎有脚步声靠近。咚、咚、咚，对方又停住了，是注意到实验室的异常了吗？她下意识收手去摸腰间的□□，却摸了个空。啧，忘记了，□□早就被风里息拿走了——乔婉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真麻烦，她早晚要找个机会把□□拿回来。
十分钟之后，风里息的身影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她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双眼因怒火而通红：“我还想是谁溜进来了，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她说得咬牙切齿，双手握成拳，指骨也在咯咯作响。
风里息将速度提到极致，闪电般出击的右腿将乔婉踹翻在地，银光乍闪，□□出现在手心，狠狠地要对着乔婉的眼睛扎下去。乔婉交叉双臂格挡，阻拦风里息高举的右手。s级哨兵的力气太大了，乔婉根本挡不住，只能抽空膝击风里息的小腹，在对方吃痛的时候狼狈地从哨兵身下滚出。
这种感觉很熟悉，乔婉看着她。失去理智且不顾一切地只想战斗，直至用利爪把敌人撕碎为止，像一只愤怒的、只服从原始欲望的野兽。和第一次看到辛夷的状态是一样的，乔婉瞬间下了结论，这位女性哨兵太久没有得到向导的精神安抚，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
黑暗中，风里息慢慢地爬起身：“太有意思，你们这些哨兵向导就这么自顾自地闯进来，随意夺走别人的一切。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凭什么可以这么做？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
风里息想起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那个禽兽不如地男人竟然可以这么不要脸地提出要把孤儿院里的孩子全部丢掉，重新组建一支只有哨兵、向导的兵团。他怎么敢提出这个要求，明明他身上的一切全都是风里息拼死拼活为他抢回来的，现在却要随意把她，把孩子们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丢掉。
风里息无法原谅这个男人，她用银刀具隔开了院长的喉咙，把男人身上最嫩的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精致地摆在瓷盘上，像享用生鱼片一样把这些珍馐送入嘴中。
血和肉都很温暖，也都冷得很快。
从那时候，风里息知道她和别人生来就不同，她是喜欢吃人肉的怪物，而在这个怪物当道的荒诞世界里，她有资格去争，有资格去抢，有资格去坐那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宝座。
风里息嘴角弧度越咧越大，露出癫狂的笑容：“来啊，打！”
她想起美食频道里主持人说过的一句话——
运动会让猎物的肉质更加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