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绝对适配（2）
五分钟后，折磨耳朵的一曲终于结束，干冰喷出，不明所以的白雾配上劣质廉价的炫彩灯光完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收尾。
「伯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周瑜体贴地拾起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将其放回原有的位置，两个歹徒已经被手铐铐住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柜台小姐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还跟不上演出的节奏。
「请讲。」孙策看了一眼时间便把腕表摘下放到口袋里，「公瑾你退步了呀，怎么比之前慢了？」
「毕竟好久没打架了，做向导就是这点麻烦。」周瑜的声音从精神频道传来，「我查了一下，这家商场的主人是一个著名的慈善家，以前资助过不少孤儿。」
「好像是叫做什么天使合唱团的？」孙策搜索记忆，隐隐约约记得在哪天的日报里似乎看过这个标题，讲一个富商帮助孤儿院里的小孩实现他们的音乐梦想。
周瑜云淡风轻道：「对，他们今天会过来演出。」他站在玻璃窗前，阳光为他的虹膜镀上一层绚烂的琉璃色，大厦脚下一辆黑色豪车抵达现场，著名慈善家闪光灯和快门声的簇拥下进入商场，后面跟着一群穿着黑西装和白裙子的“小大人”，「小心，手无寸铁的孩子是最好的人质。」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孙策走到歹徒的背后，拍拍他的肩膀飞快地展颜一笑，“你好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孙策旋即抬起一脚把歹人踹出去几米远，又动作流畅地转身给另外一人的脸上招呼了一拳，然后用一眨眼的功夫化拳为掌，将同伙劈晕倒地。这都要感谢精神屏障还在起作用，路人们对这场打斗视若无睹，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只是出于安全意识本能地远离了搏斗双方。
「还有一个。」
孙策抬起头，暗道不好，剩下这一个余孽抓单手提着一个小男孩的衣领，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让他脚尖离地，另一只手里的枪顶住他的脑袋。屏障之外出现的歹徒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恐惧，尖叫声此起彼伏让孙策鼓膜嗡嗡作响。
「公瑾，你把精神屏障撤掉吧，我该出来露面稳定军心了。」孙策将帽子一摘，英俊潇洒的脸庞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路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呆呆瞪着眼发现孙策神奇地“凭空出现”。
孙策尽量地使自己的表情人畜无害：“这位先生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钱，我需要一大笔钱。”他扫了一眼地上失去战斗力的同伴，颤抖着声音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干死这个小孩。给我准备一辆车，让我们走，听到没有。”
孙策苦着脸说：“准备车需要时间，你别着急。”
男子只是厉声喊道：“五分钟，最多五分钟！你不要拖时间！五分钟车不来，我就和这个小孩同归于尽。”
「公瑾快来，到你干活了。」孙策无奈地在精神频道里找周瑜，和人谈判是向导擅长的事。男子看孙策一时不说话，恍然大悟地咆哮：“你是不是在和你的向导说话？你是不是在给他拖时间？”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对小男孩的禁锢，可怜的小家伙脸色已经呈现出了不正常的青紫。
孙策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说话，不许停！”男子歇斯底里。
“你想我说什么？”孙策问。
「三。」
“说什么都行！”
「二。」
孙策不假思索，绕口令张嘴就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男子不知道怎么又被激怒了，枪口改成对准孙策，咬牙切齿道：“好好说话，听见没有！”孙策不理他，语速越来越快，同时脸上还挂着灿烂至极的笑容。
男子怒吼一声，就要开枪。
「一？」
“不要！”在女孩的尖叫声中，男子竟然真的停手了，全身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孙策抓住这个瞬间，直接把人放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枪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一段距离，被漆黑的军靴踩在脚下。孙策抬头看，正好对上周瑜含笑的双眸。
看到歹人被制服，群众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从周瑜离开解决两个歹徒到孙策将最后一名危险分子击晕倒地，分钟的指针仅仅只是慢悠悠地走过了两个刻度，十分钟不到两人便将一场可能发生的灾祸化险为夷了。孙策走到周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配合默契啊。”
周瑜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不是我。”
孙策一愣：“什么意思？”他倒是有注意到周瑜当时的语调拐出了一个奇怪的弯，不过机会就在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他就没有再细想了。
周瑜视线瞟向合唱团的方向：“是她。”
孙策的视线跟着转过去，那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穿着和别人并无二致的白裙子，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黑色的小皮鞋轻飘飘地踩着地面，像是一片孤孤零零落在大地的雪花。小雪花对视线的温度是如此敏感，她转过头看着孙策，神色一瞬间流露出了迷惘。
那是刹那间的心意相通，那是发生在两个熟稔灵魂间的碰撞。强烈的心灵感应如潮水不可压抑，呼啸着将人扑倒、卷回大海深处，每一个行走在沙滩上的人都不能幸免于难。它又像一道雪亮的闪电，蕴藏着无穷威力从天灵盖劈下，电流从头顶一直蔓延到手指尖、脚趾尖，弄得人浑身酥麻，飘飘欲仙。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明明有千千万万的人可以被这道雷劈中，但是上天就偏偏选中了你和她。从此之后，你会发现整个世界上只有她能够明白你那一瞬间的心动，换成别人都不行。
这是上天注定的天生一对，是百分百适配带来的远胜血缘的契合。对视的那一瞬间，孙策明白了，乔婉也明白了，这就是绝对适配。
又一个周末，医院的私人办公室。
“乔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我去年发表的论文。”医生坐在乔婉的面前，镜片上倒映出电脑屏幕的冰冷蓝光。
乔婉点头：“华医生的著作在哨兵圈和向导圈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自然是要好好拜读一遍的。”华佗是个普通人，但他又比普通人稍微不普通那么一点，他是医学界的奇才，百年一遇的生物学专家，被称作是“最了解哨兵向导的男人”。
去年，他发表了一篇论文《论精神链对哨向双方的影响》，里面就提到了不仅哨兵可以通过建立永久连接来使情绪、五感得到长久的稳定，巩固精神壁垒，向导也可以凭借和哨兵结合来提升身体素质，强大的哨兵甚至可以成为一剂良药吊着半死不活的向导的命，哪怕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都能因为与顶级哨兵结合多苟活个三年五载。此作一出，不少适龄的未结合哨兵向导都动摇了，大不了就是从此以后精神世界都与另一个人共享，所有秘密都对他公开。只有少部分向导还是坚决抵制哨向结合，奉行不结合主义，毕竟向导在这段关系里天然属于弱势的、受支配的一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看似理所当然实际充满偏见的关爱。
这篇论文最大的贡献还不在此处，而是在于打破了对失去结合对象的哨兵向导的零研究。这篇论文指出：一位失去向导的哨兵尽管五感感官被削弱了，但是会在此基础上获得比原向导稍弱一点的心灵感应、情绪调控能力；一位失去哨兵的向导尽管向导能力不如之前强大了，但是会获得比原哨兵稍弱一点的感知能力，身体素质则需要通过训练来达到哨兵的水平。通俗的解释就是这一类人会成为具有双重体质的神奇存在。
失去多少、获得多少的关键在于适配度的高低。适配度越高，失去的能力越少，获得的能力越多。可是，适配度高的哨兵向导一般都撑不住失去结合对象的痛苦，最后落得个共赴黄泉、双双化蝶飞的凄惨结局。华佗在论文的结尾不无遗憾地提出，他的结论是基于适配度三十到五十之间的哨向搭档提出的，至于更高适配度的世界他就不得而知了。
“根据检查报告来看，乔小姐你的哨兵测试和向导测试都可以达到a级的水平。”他把电脑调转方向，给乔婉看最后的结果，“这确实是我目前看到的最优解，完美地继承了哨兵的馈赠。”
“我推测当时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华佗说，“同胞兄弟的精神体过于相似，他们的身体里又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导致你把你哨兵的胞弟错当成了你的哨兵。”
乔婉微微皱眉：“可是他对我的安抚明显是向导式的。”
“正是因为他对你的安抚是向导式，所以才能够挽救你当时即将崩溃的精神状态。如果他是以哨兵的姿态来安抚你，恐怕你当场就会和他结合了。”华佗笃定地说，“既然你和你的哨兵是绝对适配，那么和他胞弟的适配度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乔婉蓦地一怔，看向华佗的眼神有几分晦暗。医生接着说：“你之所以不能再和别人连接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的精神链处于一个半完成半破碎的状态。”他的双手在虚空比划着，“你出于求生本能试图与一名向导连接并且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过了片刻，乔婉轻声询问：“那我怎样才能重新成为一名向导？”
“我注意到你和其他哨兵的匹配度都不高，大多数只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水平，所以对你而言重新再找一个哨兵完成结合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乔小姐，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和你哨兵的胞弟结合。”华佗回答，“但是在我看来修复精神链只有一个办法。他放弃做向导，然后你们进行一次哨兵向导式的结合，把这条半完成的精神链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