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上人间会相见
宋铭剑三言两语解释了缘由，肖冷言也没心思开玩笑了。“快，你赶紧去，那边有我的人手，你需要随时调用。”
抵达游轮公司，宋铭剑随同武警和搜救队抵达出事海域时，海面上仍然一片狼籍，暴风雨小了很多，凉丝丝的雨点打在脸上，无限冰凉。
一具具遇难者的遗体被打捞上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已经死亡，每看见一具遗体，宋铭剑心内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然而，只要不是顾湘灵，他心内的希望就提起一分，没看见她的遗体，他就不会死心。终于，一具员工的尸体拖出来，宋铭剑几乎晕倒，顾湘灵是和员工们住在一起的。这个遇难了，是不是代表她也……
他不敢想下去，他不能想像没有顾湘灵的日子。
黎明姗姗来迟，风雨终于停了，一轮旭日从海平面升起，映照的海面瑰丽多姿。大自然退却狰狞面目之后，竟显得那么美好动人。
救援蛙人下水探摸，报告说敲击船体时内部有回应，说明沉船内还有活人，海事局决定派出潜水员深入内部搜救。
一艘气势逼人的指挥船劈波斩浪而来，指挥者中，竟有国务院总理。听闻事发地水流湍急，不利于救援展开。他果断下令：调整四峡的出库流量，减缓水位上升趋势。
宋铭剑忧心如焚，员工的遗体一具具打捞上来，全部……都死了，那些二十四小时前，还鲜灵活泼的生命，此刻已变成冰冷的躯体一具。
他深吸一口气，他不敢想像，当顾湘灵也变成冰冷的遗体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不会崩溃。
救援工作一连持续了几天，宋铭剑寸步不离，食不下咽，也无法入睡。连胡子都顾不上刮，赶来的欧世浩三番五次的安慰他，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救援工作的第五天，顾湘灵的遗体也没打捞上来。当听到救援人员报告：“用生命探测仪反复探测，也未发现生命迹象时。”宋铭剑像疯了似的冲向海边，要不是欧世浩联合几个武警抓住他，他已经跳进海里了。
第六天凌晨，游轮打捞出海，当看见“皇宫明珠”四个字出现时，现场抱着一丝希望的家属们呼天抢地，成群结伙的朝渡轮冲过去，呼唤至亲的声音响彻云宵。
宋铭剑执意和救援人员一起携带破折工具进行船舱内部，这艘豪华游轮内部残破不堪，曾经的繁华美丽犹还依稀可见。
一具具面目变形的遗体散落其间，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走遍了全船，宋铭剑没见到顾湘灵的遗体。
可他对她还活着，已不抱希望。出事时，附近海域根本没有其他船只，加上风浪那么大，顾湘灵游泳技术也一般，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顾湘灵的名字，被列入了几百名失踪者的名单。
基本上是等于……死亡。
一朵朵白花撒入水中，家属和救援者以及附近的居民，为遇难者送行。凄婉的哀乐如凄如诉，悲哀的恸哭声连绵不绝。
宋铭剑挺立在海边，海风吹起他的衣角下摆，依然是那样衣袂飞扬的潇洒姿态。几天没有打理自己，他一向干净的下颔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胡子茬，嘴唇干裂，脸红蜡黄，双眼红肿深陷，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欧世浩轻声劝解：“宋总，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好半天，才听到宋铭剑嘶哑干涩的声音，在问：“她……死了吗？”
欧世浩无法回答，他不想说那个残忍的答案，不说，就会给宋铭剑留一丝丝的希望。
海面是平静如缎的蔚蓝，偶尔有洁白如雪的海鸥翩翩飞过，海天相接之间，依稀仿佛出现一抹苗条的倩影。
好熟悉的身影，宋铭剑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她，她缓缓回头，冲他浅浅一笑。没错，是顾湘灵，是她！
“湘灵！”宋铭剑惊喜的狂叫着，对着她的方向就奔过去。几步就跑进了海里，海水迅速打湿他的裤脚，贝壳划伤了他的小腿。他全然不顾，只想奔过去，把那抹身影拥在怀中。
“宋总，回来！”欧世浩吓了一大跳，这儿哪里有顾湘灵呢？是宋铭剑太过悲痛，产生幻觉了吧。
宋铭剑像听不见他的声音，转眼间已完全的跳进大海里，伸展四肢费力地划着海水，他劳累了几天，体力已近透支，怎还有力气游泳？没几下身子就往下沉，欧世浩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游过去救他。
“宋总，你清醒一点，那不是夫人，那是你的幻觉啊！”欧世浩极力用最大的声音喊，终于游到他身边，宋铭剑已灌了一肚子海水，俊朗的面颊被贝壳划了好几道口子。
闻声赶来的志愿者和欧世浩一起把宋铭剑拖上海岸，一番抢救之后，宋铭剑吐干净了肚子里的海水，睁开双眼。
“宋总，你振作一点好吗？你这样折磨自己，是想让夫人……不瞑目吗？”欧世浩把头转向一边，几滴泪水从眼底滑落。老天何其无眼，眼看宋铭剑和顾湘灵都快结婚了，偏偏还安排这么一出悲剧。
宋铭剑静静地躺在沙滩上，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那么的深远莫测。人死后，灵魂去哪里呢？人死后，那千回百转的感情，也会随着呼吸的停止而消逝吗？
湘灵湘灵，若你死而有灵。那么，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升天入地，我也要追寻到你的灵魂。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宋铭剑嘴里轻声念着这些句子，断断续续，几乎不可闻。
欧世浩努力地听着，也只听清了几个字。糟糕，宋铭剑不会是受刺激过度，变成傻子了吧？他用力拍了拍宋铭剑的脸，他仿佛没感觉似的，嘴里仍在喃喃自语。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宋铭剑感到那心痛的感觉快让他窒息，以前看《长恨歌》时，只觉得这首诗写的动人至极。今天，他才体会到了诗中的无限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