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封建国酒驾直撞贾亦真
在青云区公安分局旁的一家酒楼包厢里,十几个座的大圆桌就坐了两个人,此刻大菜已上桌、好酒已开瓶。
罗奎将服务员打发走,一边给封建国斟酒,一边大表兄弟之情:
“建国兄弟,今天上午刚接到市局指令,晚上八点半要搞一次大的行动。我罗奎的个性嘛,你是知道的,有言必行,既然昨天跟你约好了今晚的饭局,就是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失约。今晚是我请你,但喝酒的事嘛,兄弟你得多担待点,我是行动的指挥员,可不敢喝醉。”
封建国早已撅起屁股垂手恭立在一侧,谦卑地连声应和:“还是奎哥有情有义,我封建国被清除出了队伍,你还是把我当兄弟,大战在即还不忘约定,好酒好菜招待我。就凭这点,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我今天就是喝死在这里也值了!”
“建国兄弟跟我一样,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今天请你,不为别的,只为我们都是豪爽人,只为我们曾经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只为我们是过命的兄弟。当然不敢让你喝死,我可是赔不起哟,喝个痛快就行。”
那边正在发表重要讲话,这边封建国一直双手捧着酒杯弓腰聆听。罗奎话音刚落,封建国抢先表达感激和敬意:“奎哥,我就借花献佛了,感谢你始终惦记着我这个落难的兄弟。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我愿意拿命相报!我先干为敬了,你随意。”
罗奎脖子一仰,杯中滴酒未剩,抬手压了压,道:“建国坐、坐、坐,别老是站着,这哪像兄弟?头三杯不能随意,我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请你的。”
封建国从罗奎手里抢过来分酒壶,两杯都满上,这才坐下,再次敬酒:“好,都听奎哥的,头三杯我们一饮而尽,三杯之后你点到为止就是。”
酒过三巡,罗奎夹了一只鸡爪放到封建国面前的碗里,道:“别光顾着喝酒,吃菜吃菜。你现在不用破案了,该多想想怎么发财了,这个凤爪俗称抓钱手,祝你抓钱抓到手软。”
“奎哥真会说笑,我这个人没有发财命,能混口饭吃就要烧高香了。我学的是刑侦,端着警察这个饭碗吧,还有几分用武之地。一离开公安队伍,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在社会上什么都不是。”
“建国兄弟过谦了,凭你的真本事,走到哪都是社会精英。这个这个,现在哪里高就呢?”
“什么社会精英,下里巴人一个。如今在一个同学的保安公司当经理,每个月的收入也就三千块钱左右,什么保障都没有,还时时处处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你说我以前当所长的时候,能受这种鸟气吗?我那同学见到我,哪回不是毕恭毕敬的?如今轮到我在他面前低三下四了。唉,也怨不得别人,是自己不争气,运气也不好。”
“都是媒体害的,那些记者啊,是杀人不见血哩。这些不开心的事,今天就不说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罗奎端杯抿了一小口,果然是点到为止,说话也是点到为止。
封建国干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继续大发牢骚:“奎哥说的没错,记者真是杀人不见血,所长吃饭手枪买单,我就是被这个杀气腾腾的标题给干掉的。要是没有这篇报道,我现在还在奎哥你的手下当差,还跟你在同一个战壕里拼命,还能给你脸上添光,我真是心有不甘哪!”
“我也只有一声叹息了,真心替你抱不平!要不是那篇报道,今晚的行动,我一定会让你封建国挑大梁。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可惜栽在一个小记者手里。”
“其实我跟这个小记者打过不少交道,他以前跑政法线的时候,我牵头破获的几个大案,都是他做的报道,还给我做过专访,平时大家相处的也还不错。想不到在关键时刻,他一点情面都不留,非得致我于死地!”
“听说晓伟兄弟为了你这个事,在现场跟那个记者做了不少工作,还吵了一架,可人家根本不买账。后来晓伟又找过市局和报社领导,想方设法要把稿子压下来,那个记者还是不依不饶,到处告晓伟的状,说他收了你多少多少好处。虽然最后拦不住,可晓伟对朋友的厚道和情义让人感动。建国啊,我们两个都是晓伟的好朋友,为了他的义气,干了这杯。”
罗奎自然又是蜻蜓点水,封建国自然又是当仁不让。
“晓伟兄弟的这份情,我封某人一直记在心里,只是现在没有能力回报。可恨的是,那个记者一心想要整死我,我跟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实在想不通啊。”
“你说的没错,那个记者如果一心想整死你,晓伟兄弟即便是帮你躲过了那一劫,他下次还会挖空心思抓你的小辫子,防不胜防呀。”
封建国越来越激动,也顾不上那么多礼数,自个儿连喝了三杯,声调越来越高:“不让老子好过,他也休想过得舒坦,总有一天他会落在老子的手里。哼哼,走着瞧吧!”
“建国兄弟,犯不着,冤冤相报何时了?”罗奎举杯,在嘴唇边碰了一下,宽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你还被人家逼出了一番大事业呢,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想开点啊。喝酒,喝酒。”
封建国又连喝了两盅,捏着酒杯在桌上砸的山响,吼道:“奎哥,你要是摊上这事,说过去就能过去?人家把我的下半辈子他妈的全给毁了,我他妈的就是想不通!”
“也是啊,江南公安队伍这么多人,人家偏偏就跟你过不去。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就是你的克星。兄弟,这都是命啊,躲都躲不过!”
“兄弟,你说的没错,贾亦真那个王八蛋,他妈的就是我的克星。我封建国现在他妈的也只有认命,我已经是贱命一条,不怕以命抵命,迟早要收拾了他!”
“气话归气话,口头发泄一下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冲动,啊,兄弟。来来来,喝酒,一酒消千愁。”
封建国一时没有吱声,埋头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精在他的目光里熊熊燃烧。氛围一下子沉闷了许多,罗奎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着,封建国有上句没下句的应和着。说话的时候少,碰杯的时候多。
桌上的菜还没有动多少,封建国的舌头已经捋不直了:“奎、奎哥,兄兄、弟,不、不好意思,我先、先上趟厕所。”
“兄弟,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罗奎看了一下手表,一脸关切的神情,边问边站了起来。
“不、不用,奎哥小小看我了,就、就这几口猫尿。回来回来,接、接着喝,等着啊。”
封建国一路踉踉跄跄出了包厢,刚拐进过道,不想跟钱晓伟撞了个满怀。
“建国兄弟,怎么喝成了这样?”说话间,钱晓伟连忙伸手将封建国架住。
“是、是、是钱主任啊,你是、是我的亲兄弟,不对,比亲兄弟还亲。好、好久不见,真巧,我刚刚还、还跟奎哥说起你。你先先进去坐,奎哥在里面呢。我我,撒泡尿就回来,等等会,我还要敬你一杯酒。”
封建国将钱晓伟的手拿开,朝包厢门口努了努嘴,趔趔趄趄奔厕所去了。
钱晓伟推门而入,和罗奎打了一个招呼:“奎哥,又把封建国灌成了这个样子,幸好他如今没有资格配枪,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兄弟,你当着他的面可不敢这么说,人家刚才还在晒伤疤呢。今天怎么有空莅临敝区?”
“几个朋友在这里小聚,刚吃完,出来就碰上封建国了。”钱晓伟环顾着包厢,挥手指点着,“两个人享用这么大的排场,一定是封建国有事求你。”
“哪里哪里,兄弟是个文化人,怎么也这般俗套?今天是我请封建国。”
钱晓伟笑道:“那就是你有事求他,下这么大的血本,见不得人的事吧?”
“兄弟想多了,如今还轮不到我求他。”罗奎的眼神有些漂移不定,又看了一下手表,朝门口瞟了一眼,支吾道,“我跟封建国也算是老交情了,他现在走麦城,我眼瞅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请他吃个饭,一是表达一下慰问之情,二是给他鼓鼓劲,别消沉下去了。”
“奎哥就是奎哥,义薄云天哪,跟你做兄弟,两个字,痛快!”
两个人正闲扯着,封建国一头撞进来了,一手拎起分酒壶,吆喝道:“两位兄弟都在,别的感激的话,我就不多多说,一切都在酒中,我敬敬你们一杯。”
钱晓伟摇了摇手,道:“建国兄弟,尽兴了就行,今天就不陪你喝了,下次吧,啊,下次。”
“那怎么行?不行,一直想、想约你钱主任喝酒,就是找不到机会。”封建国朝桌上四处张望,放下分酒壶,冲门口大嚷,“服、服务员,拿酒杯来!”
罗奎再次抬手看表,敲起了收场锣鼓:“建国,我和钱主任都有事,今天就到此结束吧。今晚的行动快开始了,我请了贾亦真记者过来做现场报道,约了他八点整在酒楼门口见面,现在快七点五十了。钱主任你知道的,贾记者一向最守时,估计快到了。”
钱晓伟连忙附和:“是,是,奎哥说的没错,贾亦真从来就是准时准点到。建国兄弟,我们可不能误了奎哥的大事,撤吧。”
“贾、贾亦真,哼,贾亦真!”封建国没有正面回应两位,只顾着咬牙切齿自言自语,抬腿便走,摇摇晃晃中,回头打了一个拱手,“谢谢奎哥,谢、谢谢钱主任。”
钱晓伟赶紧跟上,扶住了封建国,冲罗奎打了一个招呼:“奎哥,你还有大事要办,我就不耽误你了,我送建国兄弟到门口。”
“哦,哦。”罗奎眼神有些凌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挥挥手,“那好吧,就麻烦晓伟了。你们先走,我还要结账。”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到门口,封建国推开钱晓伟,两步三摇钻进停在路边的汽车,点火的声音清脆入耳。
“建国兄弟,别开车了,要么请个代驾,要么叫个的士吧。”
钱晓伟站在几米开外大声呼喊,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只看见封建国的车发疯般斜刺里冲向马路中间。他顺着目光远远望去,贾亦真已经从对面马路穿过了隔离护栏,正对着封建国的车头!
“亦真,贾亦真,快闪开!快躲开!”
在钱晓伟声嘶力竭的呼叫声中,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一辆横穿马路、后座载人的电动单车被撞飞,车上两人眨眼间卷入了车底。封建国的车刹那间改变了方向,滑行着贴在一辆公交车的屁股上,熄火了。
“晓伟,快快快,快来救人!”
贾亦真一边召唤一边朝钱晓伟拼命挥手,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狂奔到了肇事车一侧,和众人一起商量对策。
忙乱中,钱晓伟扭头扫了一眼贾亦真,关切道:“你没事吧?”
“废话,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贾亦真跪在地上,只顾着俯身察看车底,没好气地支应着钱晓伟,头也没回。
“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以后出门,记得多长一只眼睛。”
“你什么意思?真喜欢操闲心,跟个娘们一样。别啰嗦了,救人要紧,快打120!”
钱晓伟撇了撇嘴,轻轻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