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练歌坊里泡教授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正如马大明的新年献词中所言,钱晓伟总算彻底走出了开年的那些阴霾,推窗一看,但觉春光澹宕,绿意葱茏,真有些莫要辜负了好时光的意蕴。他下了楼,在忽浓忽淡的花香里闲庭信步。
他居住的这个小区,被誉为江南高端人士的栖息地。他有时觉得这个提法非常可笑,栖息地原本是指动物们休息睡觉的地方,江南的有钱人在这里一掷千金买下房子,倒成了一只只在方形笼子里休息睡觉的动物。
此刻,小区里万物复苏春芽吐翠,他不免又沾沾自喜,跻身高端人士的行列,在这里诗意地栖居,也算是遂了平生之志。
住在报社宿舍时,他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习惯于三步并作两步,一眼就看得出是一个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
搬到这里以后,他时刻记得提醒自己拥有的尊贵身份,尽量收紧小腿踱着方步,从容感优越感便油然而生。他想,高端人士就该是这种气度和气派。
他是一个风急火急惯了的人,踱了一会方步,小腿有些酸麻,只感觉比跑步还累。他便站在一棵桃树下举目张望,只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粉嫩的花朵如同娇羞的美女,在三五只恰似哪家花心少爷的蜜蜂挑逗下,越发妩媚撩人。
他不由得想起宋代史达祖歌咏桃花的一段词句:柳枝巷陌深朱户,墙外风流一树,十五年来凝伫,弹尽胭脂雨。再看头顶的朵朵桃花,就觉得多了些许香艳和暧昧的色彩,正值生机勃发的季节,他止不住便春心荡漾起来。
自从跟江琳分手以后,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换了多少个床伴,而这些床伴大多只有一个名字,叫做小姐。他是一个用词非常讲究的人,总是替小姐两字暗暗叫屈,这么清新脱俗的一个名词,用到他那些床伴身上,就成了一个动词。他觉得叫她们丫鬟才合适,毕竟丫鬟天生就是伺候人的。
为了小姐这个称呼,他还专门查阅过一些典籍,才知道宋代的时候就把妓女喊成了小姐。大文豪苏东坡的《成伯席上赠所出妓川人杨姐》诗曰:坐来真个好相宜,深注唇儿浅画眉。须信杨家佳丽种,洛川自有浴妃池。称呼中隐掉了那个小字,给当年和今天的小姐们,留下了近千年的面子。
文人骚客对待女性,历来就是这么含蓄这么绅士,就像今天的男人,但凡碰到女人,只要看起来不是七老八十,就统称为美女。
正在驰思遐想怀古抚今,孙资打来电话:“钱总,又是三差一呢。你前天输了一两万,今天赶快过来扳本啊。”
钱晓伟道了声“好”,便挂掉电话,匆匆甩着大步赶场子去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急就忘记了高端人士这个重要身份。
玩了三四个小时,钱晓伟连做了几个大番子,小抽屉都塞不进钱了,眼角眉梢都是笑:“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一点不假哩。”
孙资手气背得很,输掉2万多,将面前的麻将一推,站起来气呼呼地说:“你们三吃一,玩不下去了。好久没去花花公子了,走,消遣去!”
几个人来到花花公子ktv,发现名字已经改成花花公子练歌坊。问过门童才知道,前一段时间严抓严罚有偿陪侍,这里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改换名字取消三陪,成了一个纯粹的练歌场所。
钱晓伟一听,扭头就要走。
门童说:“老板别性急嘛,现在风头过去了,这里比以前还要好玩些呢,您进去就晓得。”
进得包厢,钱晓伟搞清了这里的新玩法。
以前是直接点几号小姐,直接给小姐小费。如今小姐改称教练,小费也不能直接给,先要拿到吧台买花,向教练献花后,人家才陪你练歌。
如果看不上教练,还可以到大厅聘请教授。教授嘛,那也是高端人士,自然是才艺色齐全。只是聘请教授,增加了不少费用和环节,倒也符合国情。
钱晓伟心里又在感叹,如今是什么世道啊,教练和教授这么纯洁干净的名词,也不幸沦为动词。
他招呼面前的小姑娘:“服务员,去请几个教练来,我们先看看。”
小姑娘说:“先生,对不起,请您叫我辅导员。”
钱晓伟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说:“好好,辅导员,麻烦你去请教练吧。”
一会就进来六七个教练,个个浓妆艳抹袒胸露乳,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几个人在教练身上瞟来瞟去,就像随意挑选几件内衣内裤,又相互探询了几眼,纷纷摇头。
钱晓伟提议,还是出去请教授吧。
大家出了包厢,在大厅坐下,只见舞台上排列着10多个身着旗袍的姑娘,个个略施粉黛曲线玲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随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响起,她们抬手甩开一把把绢扇,时而半遮俏脸时而盖在胸前,扭着细腰甩着肥臀,表演了一段t台秀。随后是流行歌曲接龙表演,每人唱几句,亮一下嗓子,果然是莺啼燕啭宛如天籁。
表演完毕,年轻美艳的教授们又一字排开,媚眼频抛待价而沽。
主持人走上舞台,给大家鞠了一躬,说:
“老板们,你们都是江南的社会名流,都是品位非凡的社会精英。现在站在我身后的美女们,都是声乐和艺术专业的高材生,自然就是练歌坊的高级教练,请允许我把教授这个尊贵的称呼送给她们。教授们个个貌若天仙才艺俱佳,相信她们不会玷污你们高贵的身份,她们期待着跟你们结缘。
现在开始进入聘请教授环节,我们按照编号一个一个来,聘请的门槛价是800元,哪位老板觉得合适请举手示意,其他老板如果有意出更高的价聘请,就请您挥一挥高贵的手,每次加价200元。首先有请1号教授欢欢。”
钱晓伟虽然觉得教授这个称呼有伤大雅,还是兴致勃勃乐在其中,毕竟娱乐需要狗血,淘金需要噱头。
1号上前一步,孙资高高举起手,马上就有其他人哄抬物价,孙资最后以1800元抱得美人归。
钱晓伟望着孙资怀里搔首弄姿的女子,调侃道:“我们这位老板身体好吧,一连举了3次。”
女子一脸媚笑:“有的老板身体还好些,一晚上要举一二十次哩。”
钱晓伟吐了吐舌头:“真的啊,你们这是谋财害命呢。”
孙资捏着女子的脸蛋,说:“只许要钱不许要命啊。”
女子说:“要命的在后面哩,真正的美女。”
孙资朝钱晓伟挤眉弄眼:“看钱老板一晚上能举多少次,我们等着大饱眼福啊。”
钱晓伟说:“错了,是大饱口福。”
孙资翻了翻白眼:“吃货一个。”
钱晓伟笑道:“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秀色可餐啊。”
孙资又翻白眼:“受不了,文绉绉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钱晓伟说:“我真要文绉绉起来,自己都受不了。”
游戏还在进行。钱晓伟一开始就看上了5号,前面4个被抢来抢去,他也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令钱晓伟意想不到的是,主持人报出的5号名字,竟然叫琳琳。他虽然知道在这种欢场,只有小姐这个名字是真的,但听到琳琳两个字,心头还是颤抖滚烫了一下。
就在他分心之间,已经有人抬了三四次价,他想都没想就举起手来。
当现场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位男子单打独斗时,价格被抬到了2800元。
此时全场一片沸腾,主持人更在煽风点火:“琳琳是我们这里最抢手的教授,两位老板太有眼光太有实力了,不愧是江南社会精英中的精英。现在是2800,现在是2800。”
一句社会精英中的精英,彻底点燃了钱晓伟身上厚积薄发的荷尔蒙,扬手之间聘金就到了3000元。
那位精英也不甘示弱穷追猛打,价格转眼狂飙到4400元。
钱晓伟手臂都举得酸麻了,不想再跟菜贩子一般斤斤计较,干脆大手一挥,狂吼道:“6000!”
他事后回想起这一幕时,总觉得挥金如土这个成语,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满座宾客无不伸颈侧目,投来不知是敬仰还是嘲笑的眼光,继而吆喝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只见琳琳笑靥如花款款而来,一庭春色早已氤氲在额头和下巴之间。
钱晓伟屏气凝神,好不容易才收敛起如虹气势,就像一个真正的绅士,踱着方步,牵引琳琳走进包厢。孙资等人也是美女在怀乐不可支。
孙资望着钱晓伟笑。
钱晓伟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病就送你去医院。”
孙资也不恼,还在笑:“怕不怕,要命的来了。”
钱晓伟说:“至少比你强,老子举了那么多次,腰杆还笔直的。”
琳琳问:“两位老板在说什么呢?”
钱晓伟转过头去:“这位老板说琳琳教授你命真好,有我这么听话的学生,坐在下面,手一直举得笔直的。琳琳教授,学生可以提问了吗?”
琳琳笑道:“老板真幽默,您的问题我要是答不出来,别怪我哦。”
钱晓伟模仿小朋友的腔调:“琳琳教授,隆一对胸要一万,隆一只只要三千,这是为什么呀?”
琳琳只是咧着嘴笑,连连摇头。
钱晓伟故意拖着长音:“我猜琳琳教授的那一对,一定是天生的,是不是呀?所以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原因嘛,就是,一波三折。”
大家鼓掌,齐声叫好。
钱晓伟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几位美女,还要听吗?”
掌声又响起,姑娘们喊道:“还要还要。”
“我最怕美女说还要,不给你们了,唱歌。”钱晓伟用右手食指顶着左手掌心,做了一个鬼脸。
钱晓伟和琳琳来了两首情歌对唱,两人眼神交错中已有春光漏泄。快散场时,琳琳坐在钱晓伟腿上,献唱了一首辛晓琪的《走过》——
爱能留是福,爱难守该悟。
这一路走过,甜蜜比苦涩多。
有情时知足,无情时莫哭。
伤心若太多,
记住相爱时候,记住相爱时候。
你的手,你的手曾那么温柔,
轻拂过,轻拂过我每个轮廓。
……
琳琳一展黄莺出谷般的歌喉时,钱晓伟挥金如土的手,已经轻拂过她身上的每个轮廓。
曲终人散,钱晓伟邀琳琳出去宵夜,她说换一身衣服就来。
琳琳脱掉旗袍套上一袭春衫,再站到钱晓伟面前时,大家闺秀转眼就变得小鸟依人了。
钱晓伟突然觉得服装这个东西,可谓世界上最好的道具,能让人穿出三六九等,也能让人穿出错落有致的年轮。
两人上了车,钱晓伟先是痛诉了一番革命家史,不免感叹自己孑然一身孤枕难眠,一副苦大仇深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又问琳琳的情况。
女孩子倒是痛快,自报真名范红琳,省艺校影视系影视表演专业的大三学生,在花花公子练歌坊跑场子,只为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手机。
“不就是万把块钱嘛,我送给你。”
钱晓伟正垂涎于她的丰姿冶丽,但宁愿相信此刻自己是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谢谢钱老板了,一起要一万八呢,您明天陪我一起去?”
范红琳还是那么痛快。
“等会给你两万,自己去买吧,我明天真是抽不出时间。”
钱晓伟就喜欢女人痛快,恨不得所有他心仪的女人头次见面就能以身相许,就像他跟范红琳头次见面就挥金如土一样。
他现在从不会在钱上为难自己和别人,两万块钱,不就是一场麻将的输赢嘛。
有时一想到汪继红的妈妈,他也自责如今纸醉金迷的生活。比如刚才的6000块钱,只听范红琳唱了3首歌,平均2000块钱一首,他开始还有点痛惜,心想6000块钱已经够一个低保家庭生活一年了。转念他又心安理得了,就当是打麻将输了吧,牌桌上那钱就不是钱,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纸而已。
吃过宵夜,钱晓伟在车上点了2万递给范红琳。在女人面前,他向来是说到做到,他觉得这就是气魄就是面子。
范红琳收好钱,脑袋和身子便靠过来,钱晓伟又用手轻拂过她的每个轮廓。
钱晓伟发动车子,直接开往家里。他知道此刻完全可以忽略掉所有繁文缛节,根本用不着和范红琳彬彬有礼。
他喜欢直奔主题,最讨厌扭捏作态。就像在江南很多舞厅,痴男怨女只为寻欢,明明一个面泛淫色一个暗送秋波,恨不得旁边就有一块玉米地,却要烘云托月巧言令色无数个回合,最后终于半推半就暗约偷期,还大言不惭为了爱情。
他强烈鄙视把偷情描述得比偷书还高尚的那些狗男女。他推崇黑豹乐队那首《无地自容》中赤裸裸的告白:“……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带着范红琳回到家里,两人面带笑容,却没有装作正派,关上门就狂吻起来。
繁文缛节可以省略,但洗澡和温存等细枝末节还是不可或缺的。钱晓伟将范红琳从浴室抱到床上,但见如描似削身材,只觉怯雨羞云情意
首战告捷,两人交颈相靡,自是浓情蜜语缱绻绵绵。
范红琳似乎还陶醉在酣畅之中,柔声细语道:“钱哥,你真棒。”
一声“哥”一个“棒”,把钱晓伟捧到了九霄云外。他越发动情起来,抚着范红琳的脸说:“琳琳,明天起就别去练歌坊了,那里毕竟是个是非之地。以后每个月给你一万块零花钱,安安心心上学,做哥哥的小女人,好不好?”
范红琳点头,一副小女人的幸福模样。
钱晓伟将头埋进小女人胸前的那一道大峡谷,回想起春节遭遇的种种不快,这会却有了新的感慨,只要天天能过上这种有钱有女人的日子,他宁愿做一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