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钱记者探病江泰恭
钱晓伟把玩着新手机,加上跟何可可已经冰释前嫌,心中满是喜悦,只想跟谁分享一下。
江琳!嗯,就是她。自从上次见面,他就再没去过酉味道。
钱晓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酉味道大厅,魏妙果迎了上来。
魏姐姐,想死我了,一日不见瘦了三斤。挂掉电话,钱晓伟跟魏妙果耍起了嘴皮子。
魏妙果说,欢迎瘦了三斤的大记者,今天我请客,给你补回来。
看着总是把自己收拾得精精致致的魏妙果,钱晓伟就恨她早生了几年。这么优雅、高贵、大气的女人,在江南可不多见。
进得包厢,钱晓伟一抬头,就看见书法名家付德山的斗方“解衣推食”,心想有些意思,从字面上看,就是解开魏妙果的衣服,叼着她的奶头。他便忍不住回头,有些暧昧地望了魏妙果一眼。
魏妙果问:“怎么样?这幅字。”
钱晓伟说:“付老的字确实是行云流水风光无限,可惜的是魏老板只推食不解衣。”
魏妙果说:“不听你胡说八道了,还有几位朋友?”
钱晓伟有点不好意思,说:“就我自己。”
魏妙果说:“行,我陪你吃吧。”
“魏老板,你也忙不赢,不敢耽误你,叫江琳过来就是。”钱晓伟支吾着,真不好意思了。
魏妙果笑道:“还说想我哩,虚情假意。”
江琳照例敲门,鞠躬。
钱晓伟的眼睛几乎长出了手,紧紧抠住那两只白花花的老面馒头不放。
江琳抬起头,问道:“先生,现在可以点菜了吗?”
“怎么,江美女就忘记我了?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哩。”钱晓伟先生摇头,表达了自己的失望,反问道。
江琳脸上红晕渐开,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钱晓伟看到美人手足无措的样子,越发喜欢,便让江琳推荐了4个菜,又要了一支红酒。他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出了包厢,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重重撞击了几下,如同电流来袭。
江琳打开包装盒,拿出红酒,将开瓶器架在瓶口,轻轻摇动手柄。
钱晓伟起身过来帮忙,一把捉住江琳那细皮嫩肉的手,胸腔就像一堵老旧的泥巴墙,被她敲出了几声闷响。江琳慌忙抽出手,闪到一旁。钱晓伟从没开过红酒,龇牙咧嘴费了半天劲,才拔出瓶塞。
江琳将一瓶红酒全部灌进醒酒壶,然后给钱晓伟倒了三分之一杯,便恭立在一边。
钱晓伟有模有样地摇晃着红酒杯,半天才轻抿一口。在他心里,能跟古向凌说鸟事的人,就该这么优雅高贵。在这个情场逐渐市场化市场日益情场化的社会,优雅高贵不但是生产力,而且具备杀伤力。
手机信息铃声响起,他翻看了一下,又盯着江琳,说,女孩子的手机都很别致,你用的什么牌子?给我欣赏一下嘛。
江琳说,我没有手机。
他哦了一声,继续轻摇慢晃着红酒杯,有点古向凌的味道。
一个人玩了一会优雅,钱晓伟先生便高处不胜寒了,邀请江琳坐下对饮几杯。
江琳摇头道,不行哩,我们不能跟客人一起吃饭的。
钱晓伟说,我开了口,魏老板不会怪你。
又说,这么多酒,一个人喝,醉了你背我回去,小媳妇背猪八戒。
还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
江琳的脸就像浸泡在钱晓伟的那杯酒里,任凭他怎么花言巧语,就是不依。
正在难堪,魏妙果敲门进来,招呼道:“琳子,去收银台接电话。钱记者,我陪你喝几杯,不会拒绝吧?”
钱晓伟忙说:“真的啊,没有一位绅士会拒绝一位大美女,虽然我是个冒牌绅士。”
魏妙果笑道:“到底是大记者,损人都不打底稿,我才是冒牌美女哩,年纪一大把了,老喽。”
“不老不老,味道正好。”钱晓伟确信,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
魏妙果让服务员送来一只红酒杯,拿起小酒壶,给钱晓伟加了一点,又给自己倒上,然后伸展五指轻轻捂住酒杯。
钱晓伟端详着面前这个即将步入中年的女人,皮肤白里透红,色泽有如和田羊脂玉,脸上略施粉黛,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眼角的些许鱼尾纹,却又更有成熟的韵味。尤其是她圆润细腻的下巴,潜伏着几条若隐若现的黛青色血丝,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晶莹剔透欲盖弥彰,实在惹人怜爱。与江琳清澈的眼神不同,她的目光里透着稍纵即逝的丝丝幽怨。忽然令他怦然心动。又忽然想躲进那丝幽怨里。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钱晓伟止不住莫名的兴奋。
“钱记者,走一个吧。”魏妙果举起酒杯,迎向钱晓伟错乱的眼神,嫣然一笑。
钱晓伟这才醒过神来,随魏妙果斯文地抿了一小口,试探道:“生意这么好,你这么忙,老公也不过来帮帮你啊?”
魏妙果脸上闪过一丝浅笑,没有回应。
眼睛在翻阅幽怨的魏妙果,心里又放不下清澈的江琳。“小江来的时间还不长吧?”钱晓伟问得很随意。
“是啊,这个姑娘真是不容易,出来打工挣的这点钱,还不够家里人看病吃药哩。”
“她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琳子她妈妈是我远房表姐,我们一直走得近,跟亲姐妹一样。表姐夫患有严重的肺心病,一变天就出气不赢,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躺在床上。琳子去年过年后结的婚,哪个晓得结婚才3个月,老公被一台无牌无照的农用车撞倒,如今还瘫痪在床哩。”魏妙果表情凝重,叹息道,“现在是老爸老公,两头都指望她,真是难为了这个老实姑娘啊。到我这里上班才个把月,我已经给她预支了一万块钱,让她寄回去补贴家用。说是预支,领条都没要她打,工资也照发,根本就没打算要她还。琳子命苦哩,帮她一点是一点。”
钱晓伟举起酒杯,说:“魏老板是个大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来来来,我敬好人一杯。”
包厢门响了几声,江琳进来。“妙果姨,我爸又送到县人民医院了。明天我想……”她低头小声说着,望了一眼魏妙果,有些难为情。
魏妙果说:“好,明天一早搭班车回去吧。这里你就不要管了,赶紧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早点睡,照顾病人是脏活累活呢。也不用急着赶回来,先把爸爸照顾好,啊。”
江琳道过谢,又跟钱晓伟说了声“对不起”,掩门去了。
江琳转身的那一瞬,钱晓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本来想骗江琳,说明天正好要去酉县采访,顺路去看她爸爸,又觉得过于唐突,便将话咽了回去。他跟魏妙果继续抿着红酒,说着闲话。
钱晓伟问:“江琳家住哪里呀?”
魏妙果说:“青龙头乡。”
“哦,那里我去得多,也认得几个姓江的,江琳她爸爸叫什么?说不定还是熟人呢。”
“江泰恭,你肯定不认得,你一个拿笔的,不会跟拿锄头把子的打交道吧。”
“拿笔的,就喜欢跟钓鱼的做朋友,都是直钩子,还都是雅士嘛。”
三言两语就从魏妙果那里截获了重要信息,钱晓伟既高兴又烦闷,总不能搭车去看江琳的爸爸吧,万一他们有事要用车呢?号称江南名记,连个车都没有,太丢脸了。他正在纠结,小赵的电话来了——
“钱记者,后天起,周书记下到蒜头乡大树村蹲点调研,吴部长邀请您随行采访呢。”
钱晓伟喜不自禁,说:“我明天中午就过来,先跟吴部长汇报一下采访思路,把功课做足。”
小赵说:“钱记者真给力,我明天上午跟司机过来接您。”
第二天中午,一行三人在乡下路边店随便吃了点东西,钱晓伟催张师傅赶快上路。到了酉县,他一看时间,还不到一点半。
钱晓伟说:“小赵,现在还早,就先不打扰吴部长了。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她爸爸在人民医院住院,我去看一下。老人就喜欢热闹,是吧,要不这样,我买两个花篮,你跟张师傅一起去,以县委宣传部的名义送一个,怎么样?”
小赵说:“您的朋友,就是吴部长的朋友,我们应该去。花篮和礼品,由我负责,您不要管。”
钱晓伟客气了几句,由着小赵去了。
回味那句“您的朋友就是吴部长的朋友”,钱晓伟不由得器宇轩昂起来,似乎街头的芸芸众生,都在他的俯瞰之下。转念一想,吴前勇要真是善解人衣,江琳成为他的朋友,岂不是羊入虎口?钱晓伟心中又不免怏怏。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属于他的东西,只要喜欢就想拿过来一用,自己不一定能到手,还生怕别人抢走。
三个人提着花篮和礼品,到了住院部5楼内科病房。
钱晓伟问护士,江泰恭住哪个病床?
姜太公住在封神榜里哩。护士以为有人在故意找茬,白了钱晓伟一眼,没好气地说。
钱晓伟来火了,冲着护士嚷,你有病吧,我们提着东西不是来看你,就是来看江泰恭的,马上给我查一下。
小赵赶紧上前一步,跟护士轻言细语了几句。
护士翻开登记簿一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刚接班的,走廊东头的临时加床。
走廊里人头攒动。钱晓伟他们提着东西,就像扭秧歌一样,在人缝里穿行。钱晓伟护着花篮,边走边吆喝,恍若正在一个集市提篮小卖。医院就是一个集市,只是不能讨价还价。
总算突破重围。钱晓伟一眼就看见,侧朝他的江琳,正在给爸爸喂饭。尽管她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剪影,也如此动人心魄。
来到近前,钱晓伟略带拘束地叫了一声:“江伯伯”。
“钱记者?”江琳转过头,一脸的惊讶。
钱晓伟点点头,俯过身去,问候道:“江伯伯,好些吗?我是江琳的朋友,江南日报的记者钱晓伟。”
又指着身后,说:“这是酉县县委宣传部赵科长。这是我们司机,张师傅。”
小赵也凑上前来,将花篮和礼品放在床头,说:“江伯伯,我代表县委宣传部来看望您,祝您早日康复。”
突如其来的亲切慰问,把江泰恭搞得晕头转向,他一边谦卑地点头憨笑,一边向江琳投去问询的目光。
钱晓伟等人的不期而至,让江琳猝不及防,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谢谢钱记者,谢谢赵科长,谢谢张师傅。”她端着饭碗站起来,望了望钱晓伟他们,眼神里有感激又有惶惑,憋了半天,才挤出来几句话。
谢了以后,大家都站着,无话可说。
江泰恭用一只手撑了撑床沿,想要坐起来。
钱晓伟上前扶了一把,说:“不要动,您躺着,还在打点滴呢。”
“你们都坐吧。”江泰恭客气道。
钱晓伟说:“好。”
环顾四周,没地方可坐,钱晓伟等人就还是站着。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安心养病。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钱晓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江泰恭的枕头底下,在他肩上轻轻拍着。
江琳赶紧抽出枕头下的红包,塞回到钱晓伟手里,说:“这怎么要得,你们跑这么远,还买了那么多东西。”
钱晓伟又将红包塞回去,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仿佛他和江琳之间,已经用不着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