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捉泥鳅

    一个激灵，林文涛清醒了过来。四下看了看，一把挖锨横在手边，自己坐在自家稻地边的树巷里。这是自己回忆中的场景，感觉如此真实，树巷边的排水渠杂草丛生，浅浅的水流中，数条肥大的泥鳅翻滚着。就是这个样子，扶着铁锨站起来，周围的景色有种久违的感觉，失落、欣喜…五味杂陈。

    越过地头的小路，顺着田埂往里走，看到水头刚刚才浇了不到三分一，嗯，还来的及。跑回地头，涮了涮脚，穿上凉鞋就往家跑。

    这里是小林庄，位于冀北燕山南麓的一个小盆地，村子东面是大林庄，据说大小林庄的祖上是两兄弟，建的庄子也是比邻而居。原来村里是不产水稻的，不知哪年打了机井，这块儿地地势又比较洼，就改种水稻了，就是得用水泵两三天浇一次水，还好现在的人工不值钱，不然还不够麻烦的。

    林文涛跑到家，这一年家里新盖的房子，院子里好多地方都没收拾好。因为父亲是木匠，前几年就跟村里人一起去天津北京的干建筑，生活条件还可以。母亲正在院子里挖菜畦，看到他回来就问：“咋回来了，地里又停电了？”“没有，我看到北沟子里有泥鳅，找点儿东西就回去看着。”三十多岁的母亲年富力强，种地一把好手，生产队时很多男劳力都服气。真好！

    跑进屋里拿了剪刀，看日历上日期是86年8月8日，今年九岁了哈，嗯好日子。又跑到西屋柜子里找到钳子，去猪圈棚子里掐了一段10号铁丝，还挺费劲，看母亲没看他，又把做纱窗用剩的纱布剪了一块装口袋里，绑钢筋剩下的细铁丝拿了十几根，就又往稻地跑去。“这孩子，毛毛楞楞的。”母亲也没在意。

    到了地里，平复一下心情，嗯，尽量自然一些。开始做抄网，拿铁锨铲下一段顺溜的树枝，斩成一米多长的一段，把10号铁丝围成一个圈，留出把柄用细铁丝绑在树枝上，再把纱布围在10号铁丝上，用细铁丝绑好，再用细铁丝把纱布下边开口的地方像缝针样的缝好，一个简易的抄网就好了。

    脱了凉鞋，拿着抄网就下水了，泥鳅还在，就是人一下水受了惊扰就不动了，看着刚刚翻水花的地方就扣了下去，连草带泥的拖了过来，嘿，有货。把抄网涮了涮，捡出水草，两条大泥鳅在里面翻滚着。嘿，忘了拿桶了，提着抄网跑到机井旁，把水桶灌了一底水，把泥鳅倒进去。

    现在的机井都是冷水泵，开泵前要用水桶把水泵灌满，才能抽上来水。想想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自己提着铁锨水桶来地里浇水，这时的家长也是心大，孩子也心大。问题是自己还挺爱干这活儿，挡好畦口，推上电闸水泵上水正常，就可以在地头儿玩了，等水浇满，电闸一拉就回家。没说没管，轻轻松松。

    提着抄网水桶回到水渠，继续忙活，10号铁丝还是有点软，用力大一点儿就变形，对付着用吧。不时的有泥鳅被抄上来，核桃大的田螺看见了也不放过。正上着瘾，前边有烦躁的青蛙呱呱叫声传来，自己也小心了起来，几只青蛙居然不怕人，奔着自己这边叫着跳过来，后边一条菜花蛇紧追不舍，这条蛇还不小，有八九十公分，花花绿绿的。虽然成年人的心智，陡然遇到还是有点儿心虚。没敢动，反拿着抄网警戒着，还好青蛙和蛇都挺忙，顺着水渠边匆匆的过去了，自己也没想着帮哪个，感觉肾上腺素都飙升了。还是正事要紧，其实泥鳅有水的时候不好抓，感谢这个年代，沟里有水，水里有鱼和泥鳅，还有田螺。

    卷着的裤腿不时的往下掉，下半节都湿了，重新卷裤腿时，左后小腿肚子后面一个大蚂贴（水蛭）趴在上面，因为水里比较凉快，自己也没感觉到，啪啪几下子拍了下来，用手捞起来有手掌长了，两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搓成有一个大栗子大小，这也是好东西。不过太少不值得留，随手扔了。

    其实夏天在家里都穿短裤的，自己怕水稻叶子剌腿，剌过了又红又痒，所以每次浇水稻都穿长裤来，自己的裤子还是父母的衣服改小的，好在没有补丁，在现在来说还算不错的。

    顺着水渠捞了大概有一百多米，连泥鳅带田螺得有十来斤了，泥鳅多，又肥又大，记忆中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眼看太阳要落山了，提着桶和抄网回到自家地头，今天水浇的满，都快漫过田埂了，赶紧到机井旁拉下电闸。提着收获扛着锨，雄赳赳，气昂昂，直到看见母亲急匆匆的过来…

    还好母亲并没有责骂，知道自己拿这些东西会早不了，只是有些担心。这年头自己就哥一个，父母辈都是哥们姐们五六个，还有更多的，据说父母小时候兄弟姐妹多，大人又忙地里活儿，有时候到晚上睡觉才会发现哪个孩子没回家，这才会东家西家的找，找到了一顿揍，下次再找另一个，再揍。

    到了家里，天都擦黑了，把田螺挑出来放另一个盆里，舀了两瓢水进去，慢慢吐泥沙。拿抄网抄出有二斤泥鳅放个单独的盆里，抓了一把盐舀上两瓢水。又往桶里加了几瓢水，先养着，有点儿多，一顿吃不完，洗手吃饭。

    母亲做饭很好吃，中午的剩棒子饽饽，熬的菠菜，晚上又做了旮瘩汤，在水里趟了半天早就饿了，一口汤一口饽饽，真是香。这时候就有味精了，做汤炒菜都会放一些，感觉味道就是好。

    吃完饭和母亲一起抄了家伙，拿了剪刀就去杀泥鳅。母亲看着林文涛愣了愣，咋感觉不一样了呢？

    由于泥鳅水里加了盐，现在盆里都是泥鳅吐出来的泥汤。“妈，我拿点儿先给我奶家送去，等回来你再和我一起给我姥家送点儿，让他们自己弄着吃。”“中”。剩下的泥鳅有五六斤，分了两份，拿盆端着一份去了后院奶奶家。

    “奶，看我今天捞的泥鳅。”“哎，咋这么多，真肥，你爷快来看看小涛捞的泥鳅”“还真是，这孩子你从哪儿捞的，让你妈给你炖着吃就行了”“北沟子，浇稻子时捞的，我家还有呢，这是专门给你们拿来的，奶你找个盆，我给你倒出来。”“哎，倒这个盆里吧，水大的地方可不能自己去啊”“哎，我知道，我先回去了，奶。”

    回到家，和母亲一起收拾好家里留得泥鳅，提着桶又给姥姥家送了一趟，姥姥家在大林庄，住的都不远，又是一番炫耀加表扬。

    回到家，母亲让自己烧火，她用大锅煎泥鳅，这时候吃的油主要是荤油，很香。“小涛，下次在外面玩儿早点儿回来，有事什么的去你大伯家喊你大哥一起也行，太晚了妈不放心。”“哎”母亲一般没用的话不说，心里小感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