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头儿
“你怎么把人家碗都端来了？”张茂看着张奇迹手里端着两个大瓷碗，问。
“烫死我了。”张奇迹把碗放到地上，甩着手说，“押了五块钱呢，吃完得把碗送回去。”
两个大瓷碗里是两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最上面摆着一小撮肉末和香菜叶。
张奇迹顾不及吃面，上前招呼看货的老头儿：“爷爷，你看看要啥，俺给你便宜。”
老头儿穿着朴素，戴个老花镜，油光满面的，对张奇迹笑笑：“我随便看看。”
“好，你看嘛。”张奇迹说，从裤兜里掏出两双筷子，递给张茂一双，“吃饭。”
“我先去撒个尿。”张茂把筷子放到碗上，“你看见有厕所了吗？”
“忘了。”张奇迹说，“你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尿嘛，没事儿。”
“你净胡说，能随便尿吗？”张茂说，“我去找找。”
“那胡同里有个公共厕所。”老头儿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巷子说，“进去走到头就看见了。”
张茂边跟老头道谢边往那边巷子跑去。
张奇迹端了碗面，蹲地上吃起来。
“你们这是帮大人看摊子？”老头儿问张奇迹。
“不是。”张奇迹回答，“我们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老头儿说，“你们不上学吗？”
“上啊，上着呢。”张奇迹说，“俺上五年级，俺那个伙计上四年级。”张奇迹撒完谎还愣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说瞎话能这么利索。
“哦。”老头儿点点头，“上学还来摆地摊儿来？”
“挣点儿零花钱嘛。”张奇迹说。
“哦，好啊，你们这年纪能出来挣钱嘞。”老头儿说，“这些东西你们哪儿弄来的？”
“家里的嘛。”张奇迹说，“放着也没啥用，搁着占地方，拿出来卖了嘛。”
“家里的？”老头儿一下好奇心上来了，“你家里这么多老东西？”
“还有俺伙计家里的嘛。”张奇迹说，“都是以前老人留下的嘛。”张奇迹收这些货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老人留下的”，他也照着说。
老头儿点点头，继续拿着地摊儿上的东西仔细看着，一会儿，抬头问张奇迹：“你这些东西都咋卖的？”
“你要哪个嘛？”张奇迹问。
老头儿低头在地摊儿上扫了一圈，拿了个瓷瓶：“这个多少钱？”
张奇迹看那个瓷瓶，他是两块钱收来的，随即道：“这个，你给五块钱嘛。”
“五块钱？”老头儿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那瓷瓶，说：“四块钱，行不？”
张奇迹假装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挠挠头，不情愿地说：“行吧，四块就四块嘛。”
“好，爽快。”老头儿说，“那我再挑两样。”
“好嘛好嘛。”张奇迹心里是真爽快了，“你挑嘛。”
老头儿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挑了好一会儿，犹豫着不知道要哪个好。
“你们啥时候还来不？”老头儿问张奇迹。
“不一定嘛。”张奇迹咽下嘴里的面说，他怕老头儿不要了，“俺们上学嘛，不一定有空。”
老头儿又低头看着地摊上的东西沉思，一会儿抬头说：“我给你们包圆了算了。”
“啊？”张奇迹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筷子，“行啊，爷爷，那俺们就能回家写作业了。”
“你看……”老头儿欠身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腿，“你看这些一共得多少钱吗？要是太贵我也要不了啊。”
“俺给你便宜点儿嘛，不贵。”张奇迹说。
“行，那你算算一共多少钱。”老头儿说。
张奇迹放下碗，看着地摊儿上的东西，一下有点儿懵，这一个一个加起来他还真有点儿算不来，觉着一百块钱应该还是可以的，不行就说九十，八十也行，八十也能赚个几十块了。
“你要不等一下。”张奇迹还是打算等张茂来算一下，说不定能多卖点儿，“俺那个伙计数学好，让他回来算一下。”
“哎呀，我看不要算了嘛。”老头儿说，“我给你一百五十块，行不行，不算少了嘛。”
张奇迹咽了口唾沫，还是假装拿不定主意：“爷爷，你等一下嘛，俺伙计马上就回来了。”
“一百五不少了，再贵我就不要了。”老头儿说着，要站起身。
“好嘛好嘛，一百五就一百五嘛。”张奇迹马上说。
“好，那就一百五。”老头儿说，“你等我一会儿呗，我回家拿个箱子来装。我家离得近，一会儿就回来。”
“我这有书包。”张奇迹忙说，指着两个旧书包，“那两个书包一块给你算了。”
“那敢情好，省的我再跑一趟了。”老头儿说。
张茂这时候气喘吁吁跑回来了。
“你撒个尿咋这么长时间？”张奇迹看着张茂。
“有点儿肚子疼，我又蹲了一会儿。”张茂说。
“把东西装起。”张奇迹把一个书包放到张茂脚边。
“咋了？”张茂问张奇迹，“不卖了？”
“这个爷爷全都买了嘛。”张奇迹说。
“啊？”张茂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对张茂笑笑，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解开上衣口子从里面兜里掏出钱来，拿出一百五十块，递给张奇迹。
“好，谢谢爷爷。”张奇迹接过钱，揣进兜里，继续给老头儿装货。
张茂看看张奇迹，也蹲下往书包里装货，心里纳闷张奇迹是咋把东西卖给老头儿的。
两个书包装得满满登登。
“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回家吧。”老头儿提了两个书包，跟张奇迹和张茂告别。
“好，慢点儿啊，爷爷。”张奇迹跟老头儿摆摆手。
老头儿迈步走，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晃了晃身子又站定了。
“哎呦，他妈的，我这老腿，真不中用了。”老头儿喘了两口气，抱怨道。
张奇迹看着老头儿，心里突然有点儿过意不去。
“俺给你送家去吧，爷爷。”张奇迹对老头儿说。
“也行，那就麻烦了。”老头儿说，“我这蹲了一会儿腿蹲麻了，还没缓过来。”
“你坐这休息会儿。”张奇迹指着路边一个石墩子，“俺吃完面条给你送回去。”
“好，慢慢吃，不着急。”老头儿说。
张奇迹和张茂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条，张奇迹跑着去把碗筷还了，回来和张茂一人提一个书包送老头儿回家。
老头儿家倒是不远，走了两个街口就到了一个小区，小区很破旧，都是老房子。
“这城里住着也不咋舒服嘛。”跟着老头儿进了一栋楼，顺着狭窄的楼梯往上走，张奇迹心里想着。
老头儿家在四楼，进了屋，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老头儿带着张奇迹和张茂进来，也不搭理。
张奇迹和张茂跟着老头儿走到一间屋门口，老头儿从腰间拿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头，拉开门，张奇迹和张茂好奇地探头往屋子里看，那屋里堆满了瓶瓶罐罐、佛像、雕塑，还有铜器铁器木头家具啥的，四面墙架子上和地面上都摆满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这都是我的宝贝。”老头儿回头对张奇迹和张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