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块钱
张茂觉得一个响炮儿卖五毛钱太便宜了，毕竟锯子锤子的一通要费那么大力气，弹壳卖五毛还差不多。
“说的对。”张奇迹赞成张茂的说法，“咱不能放着五毛钱不挣啊，把弹壳全做成响炮儿吧。”
张茂觉得划得来，他们数了弹夹上的弹壳，加上做成响炮儿的一颗，一共十颗整，全卖了就是十块钱。
“可以可以，发财了。”张奇迹说，又问张茂，“你表哥就给你这些吗？还有没？”
“就这些，他家里可能还有哩。”张茂说。
“上你表哥那要来吧？”张奇迹说，“放着也没用。”
“咱这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张茂说，“还是先把这些卖了吧。”
“也行，我感觉肯定好卖。”张奇迹说，拿着做好的响炮儿，“这个我先拿着，明天上学校我问问。”
第二天，张奇迹在升旗仪式上就向身边的同学展示起响炮儿来，交头接耳还没带红领巾，升旗仪式一结束就被校长拉到了一边。
“张奇迹，咱要不是一个村儿我一点儿都不想管你，往上倒咱都是一个祖宗，你说你给老张家丢人不？”校长心情明显有点儿不好，“这么大个子了，一点儿正事儿没有，还捣乱。你红领巾呢？”
“忘……忘家里了。”张奇迹头也不敢抬，在村里他都不从校长家门口过，他听他爹张福海说因为他可欠了校长不少人情。
“忘家里了？你咋不把你自己也忘家里？”校长压制着严厉的语气说，“你说你可咋弄？”抬手指了指国旗旗杆后面的雷锋像，“你去，站雷锋像前头，念一百遍上面那字，然后在回教室。”
张奇迹抬脚向雷锋像走去。
“你知道上面是啥字不？”校长看着张奇迹。
张奇迹回头看了一眼校长，又看着雷锋白色半身像下边水泥台子上的两行竖着的“潦潦草草”的两行字，回答：“知道。”
“啥字？你念念。”校长有点儿不相信。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张奇迹回答。
校长笑了，是气得忍不住地笑。
“你再说一遍？”校长拉着张奇迹走到雷锋像前，指着那两行鲜红鲜红的字。
“好好学习……”张奇迹指着那些字，分不清哪个字是哪个字，也不知道该指哪里，“天天向上……”
校长笑得快直不起腰来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里有两个是重的啊，我的乖！”校长看着张奇迹，严肃不起来，“你看这些字里头有长得一样的吗？”
张奇迹这才意识到，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那几个字确实长得都不一样。
“这是——”校长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给张奇迹读，“向、雷、锋、同、志、学、习。”
张奇迹疑惑，校长为什么先读的右边的字又读的左边的字，心想是写反了吗，但不敢问。
“你指着读一遍。”校长把张奇迹往前拉拉。
张奇迹看着那些字，心里庆幸还好记住刚才校长是怎么指的，伸手指着两行字念了出来：“向雷锋同志学习。”关于雷锋，张奇迹倒是不太陌生，他听他爹唱过“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好，这不是能学习吗？你咋就不学呢？”校长看着张奇迹叹气，“读，看着读，读一百遍，自己数着，读完回教室去。”
“哦。”张奇迹答应，看着校长向办公室走去，开始读起那两行字来。
很久以后，张奇迹才知道那两行字是照着毛爷爷的笔迹写在那水泥台上面的，念的那一百遍他也没数清楚，数着数着就乱了，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
张奇迹回到教室，先自顾自地去把炉子点了，才回到角落的座位上，“向雷锋同志学习”还不停在脑子里荡漾，梦游一样，感觉自己像个鬼魂，透明的，老师和同学们就像看不见他一样。
睡了半节课，张奇迹才有点儿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课间给同学们展示了响炮儿。
“想买的跟我说，一块钱一个。”张奇迹在讲台上跟同学们宣布，“一共就十个啊，晚了买不到了。”
男同学们很感兴趣，很快就围住了张奇迹，很快张奇迹手里就攥了三块钱。
“啥时候给俺们啊？”交钱的三个男生就一个拿到了响炮儿。
“明天就给。”张奇迹说，“今天回去就给你们做。”
上午放学前，张奇迹又把剩下的七个名额卖给了三年级和四年级的。
晚上，张奇迹和张茂加班加点地把十个弹壳全做成了响炮儿，累得腰酸背疼，手都麻了。
如此快就赚了十块钱，是张奇迹和张茂没想到的，这着实让他们兴奋了两天，商量好星期六去张茂家表哥那里再去搞点弹壳回来。
“十块钱就都先放我这吧。”张奇迹跟张茂商量，“我还是收铜钱，等卖了铜钱儿，这些钱还都是你的，行不？”
“拿出两块来，咱买吃的去吧。”张茂说，“小卖铺又进新的了，没吃过。”
张奇迹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张茂的提议：“两块钱买糖换铜钱儿能换不少哩，先别吃了，等铜钱儿换了钱再买。”
张茂觉得张奇迹说得有道理，便同意了。
张奇迹有了这十块钱，又在班里搞起了铜钱儿生意，一年级小同学里也有了张奇迹的“货源”，三年级四年级不太好搞，他们对张奇迹廉价的糖块不太感兴趣。
星期六之前，张奇迹换回来不少铜钱，玻璃罐头瓶子装了一小半，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十块钱用完差不多应该能把罐头瓶子装满。
张茂表哥家就在隔壁村的隔壁村，比去学校上学远不了多少，星期六吃过早饭，张奇迹和张茂就踏上了行程。
还没出村口，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陌生人与张奇迹和张茂擦身而过，自行车后座绑了个大竹筐，筐子里有一条大黄狗，大黄狗四条腿被绑在一起，嘴上也缠着绳子。
张奇迹和张茂以前见过这类人，是狗肉馆收狗的。
“不行，得回去一趟。”张奇迹跟张茂说，“俺妈别把咱的狗卖了。”
张奇迹和张茂去六里坡捡回来的大狼狗在张奇迹家养着，村里孩子都怕它，所以被拴了起来。
“对、对。”张茂十分赞成，“你妈小心眼儿，整天说那狗吃得多费粮食。”
“那也比你妈强。”张奇迹说，“你妈都不让你养。”
张茂跟着张奇迹往回走，低头不说话了。
“那狗怪可怜的。”张奇迹看着前边自行车上的大黄狗。
“是啊，那有啥办法？”张茂说，“让人卖了，过两天就变成狗肉了。”
“要不，咱把它放了。”张奇迹看着张茂，“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