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铜钱
张奇迹家一个老桌子的一个抽屉里装了小半抽屉铜钱儿。
“你干什么？”杨翠娥看张奇迹一把一把地往裤兜里装铜钱儿，上前抓了张奇迹的胳膊，“你装这么多铜钱儿干啥去？”
“换小人儿书。”张奇迹说，“街上来了个货郎子。”
“换啥小人儿书？你给我放回去！”杨翠娥死死拽着张奇迹的胳膊，把他兜里的铜钱儿掏出来又扔进抽屉里，“你家祖宗把好东西都败完了，就剩下这么点儿货，你再败败啥也没了。”
“不行，妈，我是给张茂换的。”张奇迹说，“张茂刚给我买糖吃来。”
杨翠娥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抓了几个铜钱儿，递给张奇迹，张奇迹接在手里，趁杨翠娥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伸手从抽屉里又抓了一把铜钱儿，撒腿就跑。
“哎！你个鳖……”杨翠娥又气又笑，骂了一半又憋回去了。
张奇迹手里的一把铜钱儿哗啦啦倒进货郎手里，货郎用手指头扒拉着看了看。“行。”货郎点点头，打开货箱上面一层，翻手把铜钱儿一股脑倒进下面一层货箱里，拿起一套《封神榜》递给张奇迹，“你家还真有东西。”
张奇迹接过画书，给了张茂。
货郎又从怀里掏了个用绳子连在衣服上的布包，从布包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张奇迹，道：“再给你两块钱，行吧，爷们儿不能让你吃亏。”
张奇迹有点儿意外，开心地接过钱，拿了一块又递给货郎：“换一块钱的糖。”
货郎看着张奇迹笑了笑，没有接那一块钱，弯腰从货箱里抓了一把糖，给了张奇迹。“算了，糖不值钱，拿着吃吧。”货郎说着，“家里还有铜钱儿吧？”
“有，一大堆呢。”张奇迹接过糖，分了一半给张茂，“俺妈不让拿了。”
“留着那玩意儿干啥？又不当饭吃。”货郎边收拾货箱边说，“换了钱想买啥买啥，多好。”
“以后我再偷点儿卖给你。”张奇迹说。
“行了，爷们儿。”货郎看着张奇迹人小鬼大的样子，“你上哪卖我去？我又不天天来。”
“你是哪村的？”张奇迹剥了颗糖含在嘴里，“我上你们村找你去。”
“我可远着哩。”货郎说，“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说呗，能有多远，还能十万八千里吗？”张奇迹说。“十万八千里”是他从西游记里学来的，孙猴儿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那是很远很远的距离。
“六里坡，知道不？”货郎问。
“我知道。”张茂举手说，“俺姨奶家就是那村。”
“哎呦，那你奶走个亲戚可不少跑路。”货郎说，指着张茂对张奇迹说，“行，要真卖东西，等他奶上六里坡走亲戚你跟着去找我去。”
“行啊。”张奇迹说，“那俺们跑那么多路到时候你得多给点儿钱。”
“那不是小事儿吗？都好说。”货郎点头，“那你告诉我点儿事儿呗？”
“啥事儿？”张奇迹问。
“你说你脖子上带的那石头从哪捡来的？”货郎问。
“老坟圈子。”张奇迹说，指了指南边，“那边，离河不远。”
“哦。”货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里边都有啥东西？”
“没啥东西。”张奇迹说，“就是一片土坑。”
“以前有东西，都挖走了。”张茂说，“我听俺爸说的，挖的东西都放城里了。”
“那坑咋不填上？填上种地多好。”货郎说。
“不让填，让村里看着哩。”张茂说。
“哦哦，还是块宝地哩。”货郎说，跟两个孩子摆摆手，“你们玩儿去吧，我也得回家了，再晚走不到家了。”
“别忘了，俺有空找你卖铜钱儿去。”张奇迹对货郎说。
“好嘞，爷们儿。”货郎爽快答应，“去了俺管饭。”
张奇迹和张茂告别了货郎往家走。
“你家有铜钱不？”张奇迹问张茂，“咱以前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值这么多钱哩。”
“俺家没见过。”张茂摇头，“你家真有那么多铜钱儿吗？”
“真的。”张奇迹点头，“半抽屉呢，俺妈不让拿。”
“那得能换老多钱了吧？”张茂面露羡慕地说。
“俺爸俺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把那些铜钱儿藏起来。”张奇迹说，“到时候咱俩卖去，分你一半。”
张茂忙摇头：“不行不行，你家的，咋能分我呢？”
“你又不是外人。”张奇迹说，“没事儿。”
张奇迹突然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那货郎子还想要我的石头哩。”张奇迹琢磨着，从怀里掏出石头看着，“这石头看样子也值钱。”
“是，我看他想要得紧，还问咱老坟圈子。”张茂十分同意，凑到张奇迹跟前看他胸前的石头，“这石头上刻的是个啥啊？”
“鬼脸儿嘛。”张奇迹把石头上的鬼脸儿对着张茂，“看不出来？”
雪白的四方饼一样的一块石头，石头上的鬼脸儿圆眼怒目，嘴角四个长长的獠牙交错在一起。
“怪吓人的看着。”张茂往后咧了咧身子，“哎？那货郎子买这些东西干啥？”
张奇迹想了想，说：“他再卖给别人去呗，就跟咱村收猪的刘拐子一样，买了咱村的猪再往外卖，买的便宜卖的贵。”
张茂皱眉道：“那你家这么多铜钱要是卖给货郎子不吃亏？货郎子卖给谁咱卖给谁不是能卖更多的钱吗？”
“是。”张奇迹说，“可咱不认识人啊，咱知道卖给谁去？”
“也是。”张茂说，“啥时候让俺奶去走亲戚去，咱就去卖。”
“行。”张奇迹说，回头看了眼，发现货郎子早不见了，“忘了再给货郎子换个针线包给俺妈了。”
“我看那货郎子心眼子也不少，肯定还打着你这块石头的主意呢。”张茂说，“要不咋还打听老坟圈子的事儿。”
张奇迹一怔：“老家伙不会去老坟圈子了吧？”
“他能找着不？”张茂看着张奇迹。
“现在麦子那么低，在河堤上一眼就能看见那片洼坑。”张奇迹说，“咱要不去看看吧。”
“看啥？老坟圈子里现在都是荒草。”张茂说，“他还真想找点儿东西啊？”
“不是让咱村看着吗？别让他挖喽。”张奇迹说，“俺爸说我这块石头是从那里一个坟洞子里捡来的。走，咱看看去，他要是真去挖了，咱讹他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