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往事篇章10
那时候的迟觅也没有想过，封诣寻与封家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倘若当时的他，当真要与她坦白，她也不会当真。
没有人会相信，封镇弘有个这样的儿子。
自罗马的酒店醒来的第二天，父亲迟正余就打了电话过来关心她的状况。
一贯的轻声细语、体贴妻女的好丈夫模样。
迟觅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给自己涂着贝壳色的指甲油。
她没有告诉父母，她与男同学在旅行。
更没有告诉他们，她要和人谈恋爱。
她总是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她自己的把握。
也一直坚信着，父母疼爱她，不会干涉她的感情生活。
挂断父亲的电话。
迟觅看着给自己收拾行李箱的男人，感叹此人的贤良淑德。
当她开始用手机查询罗马的地图，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时，封诣寻正小心地叠着她的内衣裤，视若珍宝，眼神卑微又炙热。
他可耻地想要偷走、想要拥有。
但被她发现，又会被嫌弃。
他静默两秒，最终什么也没做。
被打断旅行计划的他们，游荡在了罗马的街头。
逛了两个景点之后，迟觅便又开始漫无目的。
严格按照拟定好的计划执行，对她来说好像很困难。
封诣寻还是给她拍照，挑着最好的光照与角度。
她以为，他去做摄影师，也能有所建树，吃喝不愁。
殊不知，镜头下的人一换，他拍出来的东西，只能用一坨来形容。
他会的从来都不是摄影，只是有一双将她的明艳美丽无限放大的眼睛。
她总是会在逛街时，与他东拉西扯。
不经意间，挖掘他的全部。
“话说，你学习为什么那么厉害？”
“我是说，你不是从法国转回来的吗，怎么会比我还厉害？”
她背对着一座古希腊风格雕像，摆着造型，与他说话。
他顺着她的想法，调了一下相机参数，给她拍了几张。
“课程很简单，所以法国和国内的课本我都看了。”
迟觅站直了身子，脸色一垮，有些不是滋味，“哦，高瞻远瞩……”
他只是看看课本，就比她还厉害。
可她呢，为了营造学神的形象，各种上课漫不经心，应对考试时，又各种熬夜刷题。
她只是想让大家都觉得——哇，迟觅就是好厉害，不用上课也能那么强。
这个男人真是狠狠挫伤了她的自尊心。
封诣寻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开始反思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他还没想好，她就自己转换思路，朝着他咧嘴一笑。
“不愧是我的男人！”
“……”
他微微怔了怔，不发一言。
心跳，莫名丢了一瞬。
好漂亮的觅觅。
所有的生命力，都注定，为了她而燃烧。
死去的老树，只有她能焕发生机。
他如此，深信着。
迟觅觉得他的表情好可爱，笑意更浓，“所以你后面，是怕我霸凌你吗？”
“其实我不是那种人……”
她自认，品德还是很高尚的。
封诣寻只是说：“不是。”
他对霸凌什么的，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顺从了她的要求而已。
因为她说，所以他做。
没有其他的。
他那时候，就抗拒不了她。
她围着他绕了一圈，挪到他身边，似是审视。
“那法国呢？你怎么也在法国？”
他转头去看她。
她又拐到了他身后去，从另一边钻了出来。
迟觅玩味地笑着，“你不会是早就想接近我了吧？”
“暗恋我？”她暧昧又得意地问。
他浅浅笑了笑，说：“现在是明恋。”
觅觅漂亮又可爱。
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
他缓缓补充着，“算不上是刻意接近你，我当时确实就在法国。”
只是他在马赛，宅在家中看足球比赛。
得知她要去巴黎之后，他便出了门。
与其说是蓄谋已久，不如说是鬼使神差。
他很高兴，能够在巴黎见到她。
迟觅有些失落，“哦。”
他却说：“我们很有缘分。”
那一秒钟的鬼使神差，让他从活死人，成了有血有肉的生命。
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她也开心了起来。
她很喜欢这个词，缘分。
看在这天大的缘分上，她原谅他。
虽然他什么也没做错，但大小姐就是要原谅他一下。
她拽着他，绕开人来人往的街道。
“罗马游客真多，现在又是旅游旺季……”
“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你给我拍好看点！”
“别把路人拍进去了，就拍我。”
“你知道吗，我出酒店的时候化妆了。”
“不拍几张好看的照片，我会死不瞑目的！”
他跟着她的脚步，看着她灵动的背影，心跳莫名其妙又乱了起来。
随口胡说八道的觅觅，也可爱的要命。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相机，很满足于自己对她来说的价值。
闲逛之中，他们找寻着自己的拍照空间。
身边的人不同，逛街的心态，也会不同。
迟觅对罗马的印象一般，一座人满为患的旅游城市。
那些雕像，她也不是没看过。
只有一些奢侈品店铺，还算值得一逛。
但这些名牌店面，带给她的惊喜，还不如波西塔诺街头的时尚小店。
她不那么喜欢罗马，只是，喜欢身边的人。
街道一侧，一家二手乐器店吸引了她的注意。
心血来潮，她拉着他的手就要过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的新男朋友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了。
推开门，头上的风铃便响了起来。
店主是个一头蜷曲白发的老头，脸上有些坑坑洼洼，但见到他们，笑容平和。
迟觅回以微笑。
“ciao~”
这是她为数不多，会的几个单词之一。
交流之后，店主表示，他们可以试用这里的所有乐器。
迟觅转头，对封诣寻说：“你知不知道我弹琴比马克西姆就慢那么一小截？”
他摇头，“不知道。”
马克西姆也好，牛克西姆也罢，他都不关注。
迟觅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坐在了略显陈旧的钢琴前。
当着他的面，弹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九岁的她靠这个，赢得了一屋子长辈的鼓掌与赞美。
十九岁的她，还是只会弹一闪一闪亮晶晶。
她得意地朝他挤眉弄眼，“厉不厉害？”
他认真地点头，“嗯，很厉害。”
迟觅说：“我可以教你！”
她觉得，教他弹琴会很好玩，说不定又能看到他脸红。
封诣寻坐到了她身边，她开始像模像样地教他弹钢琴。
时不时的，就要去碰他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来由的，吸引着她的视线。
她讲着讲着，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按了几下琴键后，音调暂停。
他停顿了一会儿，手掌摩挲过她的手背，肩膀并着她的。
然后，握着她的一只手，缓慢地弹起了巴赫平均律。
她红着脸，窘迫又惊讶。
他明显比她会的更多。
“你、你会弹琴啊……”
指尖压下琴键，他淡淡地回话，“会一点。”
他不懂音乐，但他愿意为了她，去了解那些。
大学的一整个学年，他都有在练琴。
只因为，他以为她喜欢。
他知道，她父亲是个音乐家。
迟觅垂眸，面颊通红。
一半是因为自己矫揉造作的窘迫，一半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像个傻瓜一样，呆坐着，耳边是动人的旋律，心跳乱无章法。
什么她可以教他，现在的状况是他教她。
自己这么喜欢装腔作势，被讨厌了怎么办……
倏地，最后的琴键回弹，旁边的人俯身吻她。
从脸颊，到嘴角，一吻一印，隐忍克制，又奉若神明。
一、二、三。
三下，不能再多了。
他不敢，再奢望更多。
他的眼神里，似乎永远也找不到，讨厌她的情绪来。
迟觅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隔着几串悬着的室内装饰音符，柜台后的店主露出和善的笑。
……
一个星期的旅程结束，两人在意大利的机场分别。
这个暑期还很漫长，他们谁也不敢，再去渴求更多。
他回了英国，在同学们各种兼职或者玩乐的日子里，他谋划着与她的未来。
十九岁的封诣寻，还没有真正碰过她的身体。
他的未来方案已全部围绕着她构想。
从如何让她开心，想到了他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而迟觅余下的大半个暑假都过得心不在焉。
她控制不住给某人发消息，日日夜夜都在想，相隔千里万里的他在做什么。
表面上，又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
她和朋友们出去玩，逛街、购物、参加各种聚会。
微博上，照常更新着大小姐的愉快生活。
探望长辈，阖家欢乐，一切如常。
唯有心底的隐刺，逐渐生长。
时时提醒着她，她的心绪，此后将会被另一人牵动。
有种、撩人却被反撩得更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