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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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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阳光透入斋内,恰似紫涛云霞,如日东来!

    好一招“紫气东来”!

    剑气横纵间,雪名插进那口子,已经裂开了的金属板立时便被划得更大。

    商十九亦飞身而起,抽出了他从未用过的青竹打狗棒,与陈迁时一人一边,以真气和大力把洞口撕将开。

    沈绛一手一个,提着戴大公子与四欢,跟着跃出了破口;鹿鸣涧则拿被子将戴老爷子包裹得如同粽子,才施施然抱着他跳将出去。

    在戴大公子“是她”的大声指证中,陈迁时和商十九已经双双夹攻到了丫鬟装扮的小谷身前——

    陈迁时还没动手,商十九便一掌拍在小谷胸腹之间,叫她瞬间喷血倒退几步,也打断了她欲要掏出什么武器的动作。

    “这娘们儿怎得如此不济?”

    商十九又是近身一掌补上,将小谷生生打飞了一尺有余,在陈迁时“手下留人”的呼喝中,才收了手,却颇为疑惑。

    鹿鸣涧第一时间便凌空将小谷点了,奈何离得太远,指力未足,只是稍稍阻止了她的动作,不能将她控死。

    陈迁时抢至小谷身侧,一招“大道无术”,地下便竖起一圈剑气之牢,终于将小谷缚在了原地。

    小谷面目清丽纯良,尖脸圆眼,与当年相类,但长开以后脱去童稚气,多了些女性的柔美气质,望之风格竟与鹿鸣涧八分相像。此刻,那双大眼睛正楚楚含泪,恨意凛然地望着陈迁时。

    “好好好,不愧是当年被怪物吃了都没死的狗男女!”小谷咬唇,一脸不可思议和不甘心,“那金属板我早以神兵试着划过,分明不能破!为什么你的剑就可以?!”

    陈迁时望着小谷,满眼失望道:

    “神兵之威,多半在乎持兵之人。雪名在我手中,与你这种终日不练剑的人,其力岂可同日而语。”

    小谷明知大势已去,却找回了气度,收了那怜人的泪,眯起眼笑道:

    “本来还想过个十天半月,再将这金牢打开——一想到你们饿极了,互相厮杀和吃掉,我就快活得要死……哼,真是可惜。”

    陈迁时见她这副样子,心中生厌,冷然道:“悟相何在?当年你毫无武功都能活下来,他们众人应该不至于尽数覆灭才是。”

    小谷听他提及悟相,眼中恍惚一闪而逝,唇边泛起了一抹哀婉又悲戚的苦笑:“师父自然是死了。不然我怎么活下来的?”

    陈迁时虽早有预感,闻言还是心中一痛。

    “说说,怎么回事。”

    小谷仍是凄楚笑着:

    “当年,那隋风见到你们二人葬身鱼腹,便引着众人退去,圆殿塌陷,他们都死了个干净。师父硬功惊人,团住身体护着我,即便被众多巨石击伤,亦过了很久才断气……

    “我听着师父没了动静,害怕得不行,刨出隋风的尸身,果然见妖果在他手中。他还没来得及吃下,就被击中后脑死了。

    “瞧那妖果完好,流转着血色华光,我思忖左右困在废墟也是个死,便咬咬牙捡来吃了。

    “果然,吃下妖果之后,我身子发热,竟然生出了一股子邪力,从那塌方的断崖下面飞岩游树,爬了上来。”

    陈迁时盯着小谷:“别告诉我,你走前没有埋悟相的尸骨。”

    小谷嘲讽地望着陈迁时,呵呵笑着,越发大声,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

    “你为了个女人——哦,当时还不知道是女人!”她指着鹿鸣涧,“丢下你半辈子的兄弟不管,几年过去,怎么突然想起来他尸骨寒与不寒了?怎么,这几年你是死了么?——我与你可不同!师父就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唯一重要的人!”

    小谷尖声喊完,从脖子上扯出了一条项链——那里串着一根人骨。

    “师父即便死了!也永远都在我身边!永远与我在一起!”

    陈迁时眼中罕见地闪过软弱之色,几乎窒息,真气运行了一圈“坐忘无我”才稳定住道心,问小谷道:“你怎么不去七秀学艺,反而进了红衣邪教。”

    “学艺有何用?是拴得住男人,还是保得住性命?”小谷见陈迁时逃避话题,知道他是真的心中有愧,唇角的嘲讽更盛了,“你瞧瞧你们,当年够厉害了吧,结果呢?死光了——哦,是我搞错了,没承想你们这对臭男男,不,狗男女,倒是没死。”

    小谷梦呓般回忆着当年:

    “我好容易攀爬回了地上,却浑身突然痛得要死,想来是那妖果果然有问题。阿萨辛大人正巧路过,便救了我……他说很好,说我眼中的光芒正适合成为他的神使。

    “我当时可伤心了。

    “这世界上待我好的只有我师父一个人……旁人皆是虚情假意!我也差点死了啊,凭什么嫌我是累赘?还有人说我要是死了就好了!我的命便比你们贱么?师父他疼我、保护我,他有什么错?!

    “还是权力和钱可靠啊……现在我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老爷的命也握在我手中,他儿子的心也系在我身上……”

    小谷看着浑身狼狈却满眼恨意的戴大公子,笑得花枝乱颤道:

    “看看!只要失去了毒药的控制!只要他知道我是真的要他去死!什么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的誓言,全是扯谎,果然全天下男人都一样!除了师父……”

    说着说着,小谷流下了两行清泪。

    沈绛听着她泣血般的哭叫,心头烦闷,便摆手止她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去衙门说罢。”

    陈迁时却倏然挡在了小谷面前。

    沈绛凤目微眯,语带不善道:“道长这是何意。”

    陈迁时正面对上沈绛,手中垂下的剑上白光仍盛:

    “沈绛,此女毕竟是我故人之徒,她如今这副样子我很是痛心,但终须保她一命,否则他日泉下,恐更无颜面对我那早死的挚友。

    “我知你固执,不欲多言,便手下见真章吧——若我赢了,便让我带她回华山。我保证,定将她关在宫后幽闭,念经修身,悔过思罪,终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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