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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 堕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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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鸣涧俯首,看向下方那灯火尚明的大殿。

    陶统领……陶寒亭。

    鹿鸣涧听过这人的过往,而且印象深刻,因为她彼时听哭了。

    不仅是章敛大略讲过,甚至长乐坊的说书人也取材于陶寒亭,编了段“昔日白衣今黑袍,变却孟尝作玄鸦”的故事:

    “却说这陶寒亭,本是长安人士,祖上是专行断案的官,数代清廉,因而他从小便立下了为民请命的志向。只是连续几年,因科考银钱打点不到位,一直没有中举。他也不气馁,留在乡里帮人写案子,一来二去,倒得了个‘白衣孟尝’的美称。而他的夫人方紫霞习得一身武艺,常扶弱济贫,惩恶扬善,也被称为‘女孟尝’。

    “一日,他们贤伉俪前往洛阳风雨镇,看望陶寒亭那是时担任洛阳太守西席的恩师,却遇上了一桩不平事——

    “说洛阳有一恶霸名为宋南天,家里权大业大,加上百般讨好高力士大人,故更加无法无天。恰好近几日看上了一个名为杜凤儿的女子,要收她做七姨太,便想着在南天别院为她建一座七凤楼。而他看上的那块地,却是镇民楚四的。

    “楚四以种田为生,仅靠两亩薄田养活一家四口,本就极为贫寒。宋南天前来,却想用五两银子就把那地给买了。楚四自然不愿意,宋南天将楚四打了一顿,耍起了阴招。第二天,宋南天声称家养的鹅不见了一只,有人见楚家两个小孩曾在附近逗留,便怀疑是楚小二和楚小妹两姐弟偷吃了!

    “宋南天带着人赶到楚家田地,果然见到一地鹅毛,便将楚家两个小孩抓走审问。不问倒好,问了便听见楚小二一直说着‘吃我吃我’,这下就被宋南天抓住了把柄,立马报官,将楚四抓了起来。

    “楚四嫂相信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偷人东西,就跑去衙门伸冤。结果衙门被宋家买通,不仅不听她诉说冤情,还将她轰出了衙门。楚四嫂又赶到监狱去探望楚四,天可怜见,那楚四却早已被守备打得不成人样!

    “楚四嫂见状,心里一横,便回到家中,将楚小二带到祖庙,并唤来左右乡邻做个见证。她从背后抽出一把刀,当着众人的面剖开楚小二的肚子,只见腹中并未有什么鹅肉,倒是有几个两姐弟因为太饿而吃入肚中的田螺。因为‘螺’和‘鹅’发音相似,四岁多的孩子又说不真切,因此才说了‘吃我吃我’。楚四嫂看着自己惨死的孩子,大喊一声‘冤枉啊’,便跟着也去了……

    “前往探望恩师的陶寒亭夫妇,听到的便是这桩事。他们为楚家深感不平,却也知道报官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着江湖人便以江湖人的方式来帮助楚家。于是他们决议晚上潜入南天别院,趁其不备杀了宋南天。

    “没想到,宋南天早与官方势力有所勾结,家里养有众多高手护院。也正是因此,陶寒亭被打伤了双腿,而方紫霞亦被抓了去。

    “陶寒亭逃出来后,极为担心方紫霞的安危。一番思忖下来,想着自己的恩师现在是洛阳太守西席,请他帮忙出面,或许能让宋南天放了紫霞。结果没想到,恩师梁师道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让人送了他一封书信,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忍’字!劝他忍一时风平浪静。

    “陶寒亭等来的却是方紫霞遇难的消息。他在树林中看到方紫霞的尸体,衣衫褴褛,身上还有红痕,脖子上留着一处致命伤。

    “想起以前恩师授业时常教他‘守正驱邪’,可是关键时刻,却叫他忍气避让?!紫霞枉死,我守的是什么正?!驱的又是什么邪?!他悲痛不已,撕开自己一身白衫,大笑几声道:‘世上再无白衣孟尝陶寒亭!’

    “于是,陶寒亭收了楚家唯一剩下的一个人——楚小妹,认作义女,并为其取名‘楚霞影’以纪念妻子,并誓要找宋家父子报仇雪恨。

    “离开风雨镇后,宋南天放出消息,悬赏陶寒亭的项上人头,这陶寒亭便踏上了逃亡之路。他带着义女一路辗转,颠沛流离,寻求着栖身之所。曾经那个行侠仗义、助人无数的‘白衣孟尝’,如今却无人敢收留他与义女。而一些昔日曾经承了他们夫妻恩情,如今同意收留他父女二人的人,却也只是为了夺取陶寒亭的项上人头!

    “为了躲避追杀,陶寒亭不得不和楚小妹分开。两人分开之后,陶寒亭便陷于敌手,在牢中结识了侠盗卫栖梧,他给了陶寒亭一本秘籍,让陶寒亭救他出去。陶寒亭因为这本秘籍,武功变得更为不俗。

    “从牢里出来之后,陶寒亭一路上依旧在被追杀。除了那些贪图赏银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义之士,他们叫着杀人偿命,而陶寒亭双手早已沾满鲜血……陶寒亭虽然鲜有敌手,但追杀者和被他杀后来复仇的追杀者亲友,一日多过一日,他一人双掌,又岂能尽杀!

    “他终于走投无路,携着独门武器‘鸦翼’奔入了恶人谷,披上了一身黑色鸦羽织就的战袍。多年后,世人皆知,恶人谷多了一位杀人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雪魔堂主。他形容冷淡,常于喜庆之时做下血案,凶暴怪诞、令人发指,也即是今日的恶人军大统领,‘黑鸦’。

    “恶名早已洗刷了昨日善名,陶寒亭却不在意。或问起,其答曰:‘吾心安之皆可杀。’”

    长乐坊那说书人,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听他说书的很多都是恶人谷的人,敬仰钦佩或者听命于陶寒亭的自然不少,他只敢讲故事,不敢对陶寒亭横加议论。

    可鹿鸣涧听完,却是不尽的怅然。

    她同情陶寒亭夫妇的遭遇,也同情和理解他的变化,却仍存着一丝遗憾和失望。

    江湖共伐皆不惧,恶名昭彰亦笑对。可孑然此身梦回处,心安之所将焉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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