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颠簸十八进元桥
“……”
虽然褚师绚说到最后已经极其不耐烦了,但褚师潼还是十分感谢他。
当然,这点感谢根本不足以撼动褚师潼对他的敌意。
“我知道了,多谢……我替我那位朋友多谢皇兄。”
隔日一早。
褚师潼就进宫跟褚师御报备了去泉州之事。
原本褚师御并不想让褚师潼去,因为褚师潼跟司景离走的太近了,让她去泉州见镇国侯实在是有些危险。
但眼下并没有合适的人,褚师御也只好答应。
……
九月中。
秋意正浓,绿菊满堂。
褚师潼临行前,季书特意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参见殿下。”
褚师潼正和碧水挑选着送司景离一些什么赔罪比较合适,闻声侧目瞧去,看到季书和他身后跟随的两人,脸色并未有什么改变。
“又没找到。”
语气是意料之中的冷淡。
季书抿了抿唇,把头压得更低。
“殿下恕罪,还请再给属下一段时间,属下已经展开了全面搜查,近些日子已经将大半个北青搜遍了……”
“别浪费时间了。”
褚师潼也有些想放弃了,当初她压根没想找,老天偏偏把秦威送到她眼前,如今她疯了似的想找,老天又故意把他藏了起来。
都藏起来了,哪里有这么好找到。
“本王下午出发去泉州,你留在柒王府吧,另外本王交给你个任务。”
褚师潼让碧水把有关褚师桓私养兵马一事的证据给了季书不少,“把这些东西送到名单上的几个大臣手里,让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揭发此事,最少也要把褚师桓弄进宗人府去,谁有本事弄死桓王,本王重重有赏。”
季书接过碧水递来的东西,他本想说点什么,可抬头看到碧水不停在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
“是。”
褚师潼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褚师潼想了一上午都想不出来带点儿什么东西哄司景离高兴,所以最后褚师潼什么也没带的走了。
临走之前,季书偷偷找到了碧水。
“碧水,听说殿下近些日子以来心情不佳?”
提起这事儿,碧水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哭诉的人。
“季大哥,你是不知道,那日殿下和世子殿下大吵一架,后来殿下的脾气就越来越爆了,我什么都没干的站在一边儿都挨了不少骂……”
碧水说着,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季书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碧水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跟在褚师潼身边儿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被吓唬一下哭了是很正常的。
“没事没事,我瞧着殿下现在心情还挺好的。”
碧水擦了擦眼泪,道:“得亏那日鸢王殿下来了,不知道跟殿下说了点儿什么,这几日殿下心情才好了起来。”
“还是多亏鸢王殿下了。”
季书试探性的问:“殿下这几日可还念叨过秦威的名字?”
“不曾了。”碧水道:“这几日,殿下一直在忙端王殿下的事。”
季书闻言,无奈的叹息一声,出神的望着墙头。
褚师潼如今连褚师枫那时的事都没摆脱干净,如今又要对褚师桓下手了。
未免有些太勤了。
褚师桓这边的圈套说实在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时间太赶了,若再宽限几个月,到时候出手才是最好的。
季书是真觉得褚师潼过于着急了,但眼下这个情况,她说要对褚师桓下手,想必是谁来也拦不住的。
……
一连走了八日,马车才到泉州边上。
泉州地域辽阔,几乎占据全北青的五分之二。
而他们的目的地是二十四桥的元桥。
「元」的意思是为首、最初、开头,可以理解为二十四桥第一桥,也就是泉州城。
现在现在的二十四桥到元桥又走了整整十日。
褚师潼带着的这一行人赶路都快赶吐了。
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
……
十月初,马车终于进了元桥。
泉州城城门前一眼望去满是红豆杉,颗颗红豆圆润饱满,仿若无数小灯笼高挂枝头。
游龙会是十月初十,正好是褚师潼生辰的前一天。
从褚师枫倒台之后到现在,褚师御再未如从前一般提起看中过她的生辰。
褚师御不在意,褚师潼自然也不在意。
比起在宫里跟一群各怀鬼胎的人过生辰,褚师潼宁可来这偏远之地看红豆杉。
“殿下,我们可要先去镇国侯府?”碧水问道。
“不用,先去客栈。”
褚师潼舟车劳顿,哪里还有兴趣前去见镇国侯。
这段路程整整十八日,半个多月。
褚师潼一直未曾想好见到司景离要说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伤了司景离的心,就算怎么道歉,也是无济于事。
何况她也没想好,是否道歉之后,要继续跟司景离保持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怕他们之间互相连累,也怕放手之后互相后悔。
……
镇国侯府。
在褚师潼进元桥的当天,镇国侯和侯夫人就收到了消息。
鉴于褚师潼来时没有放出消息,镇国侯作为人精,自然不可能强行约见。
京城到这里要行半个多月,他估计是褚师潼有些受不住马车颠簸所以未曾前来拜访,故而得知这件事后,也并未表示什么。
午膳时分。
镇国侯沐惊风瞧了一眼桌上空荡荡的那张椅子,问向侯夫人。
“阿离还是心情不好?”
侯夫人孟知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从京城回来之后就一直不爱理人,连叫他吃饭都不愿意出门了。”
镇国侯府的长子,封号青平侯的沐楚云,也就是司景离的亲舅舅也在桌上。
“不来就算了。”他并不是很在意的扒拉着饭菜,“那个小祖宗一来,桌上的饭菜全都得换一遍,多浪费。”
沐惊风没好气的骂道:“小王八犊子,那是你亲外甥!赶紧去把他叫过来!”
沐楚云:“……”
在沐惊风的威逼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软磨硬泡把司景离喊来吃饭了。
“祖父、祖母。”「此处有原由,后续解释」
司景离行了个礼,依旧是那副样子,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坐在桌前,但一点儿要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沐楚云完成任务以后,趁饭菜没被换下去,赶紧往嘴里扒拉。
孟知虞把司景离拉到身边,声音温柔的问道:“阿离,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我无事。”
孟知虞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这不是第一次问了,问了千百遍,司景离就是不说。
沐惊风沉着脸问道:“可是京城有人欺负你了?”
司景离一言不发,直接别过脸去,像是个自闭的孩子,拒绝任何人的沟通和关心。
看到原本骄矜活泼的司景离变成这样,孟知虞难受的连连落泪。
“我可怜的孙儿啊……”
沐惊风气的拍桌。
“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柒王今儿进城了,一会儿我去问问她,本侯倒要看看京城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亲孙!”
司景离缓缓转过头。
如死灰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疑惑。
“柒王……来泉州了?”
沐惊风道:“这不是十年游龙会吗?我上书求龙脉到场,也不知怎的,原本定下的是鸢王,最后柒王过来了。”
而司景离呆呆的坐在原地,眼睛越睁越大。
有些反应迟钝似的说。
“柒王……来泉州了?”
沐惊风一愣。
“小兔崽子,你耳朵听什么呢?”
司景离猛地一个起身,吓了众人一跳。
那张原本冰冷灰暗的双眼,似乎慢慢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他转身狂奔而出。
留下在座各位大眼瞪小眼。
没多久,只见司景离一身精致打扮的回来了。
众人:“……”
司景离连忙走到孟知虞面前问道:“祖母,你快瞧,我这身打扮如何?”
沐惊风:?
沐楚云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哟,大外甥终于好起来了。”
孟知虞欣慰的笑道:“好看,我们阿离怎么打扮都好看。”
“不行。”
司景离看了自己几眼,十分不满意:“本世子得再去沐浴几次!”
说完,他又匆匆离去。
……
纠结犹豫中,褚师潼没心没肺的在客栈里歇了三日。
十年一度的游龙会在泉州可谓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这时候的天气不算太冷。
一路画着龙纹的红灯笼高挂满街,大街小巷中百姓们的走动络绎不绝。
泉州虽没有京城繁华,但地域足够辽阔,百姓比京城朴实,人气儿也比京城更显热闹。
褚师潼这三日当然没闲着,而是一连见了不少泉州这边想要跟她攀上关系的大小官员。
京城那边的书信传来了几封,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就算用信鸽,也要迟上七八日。
褚师潼最新收到的信是朝中她联系的大臣已经准备弹劾褚师桓了,马上就要动手。
第四日,泉州一位富商前来求见褚师潼。
泉州有八个桥都是北青的边境之地,连接的国家部落有五个,她早就有意做些赚钱的事,所以对方求见,她自然就答应了。
只是会见的地方并不在客栈里,她现在没有想前去拜访镇国侯的意思,所以也不想走漏表面上的风声。
两人约了一家酒楼会面。
褚师潼午时就带人前去赴约了。
碧水被褚师潼留在客栈里,没跟着去。
她正打扫屋中的功夫,忽然听到门开了,还以为是褚师潼回来了,连忙迎上去。
瞧见眼前来人,碧水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世……世子殿下?”
门口的男子身长玉立,如枫红衣,墨发高盘,俊美妖孽,仿佛神话传说中的美人狐狸成精。
满身琳琅满目的价值连城珠宝,单单是站在门口,就堪比世上万千的迷人风景。
这人不是司景离,还能是谁?
司景离冷着脸,在屋里扫了一眼,并未找到褚师潼的身影。
“你主子呢?”
碧水有点懵的回答:“殿下出去了……”
她不知道司景离怎么找上门来的,褚师潼这次进泉州,一直都未曾对外公开身份。
想来这件事早就传遍整个泉州了,司景离都知道了,镇国侯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司景离哼了一声,二话不说直接进屋。
“那本世子就等她回来。”
碧水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殷勤的给司景离送上点心又倒了茶。
她还以为司景离要跟褚师潼冷上好一段时间,没想到司景离自己找上门了。
碧水简直想哭。
只要褚师潼跟司景离和好如初,她就不用再过战战兢兢的日子了。
司景离依旧端着高冷的架子,直到盘里的点心下去了大半,褚师潼依旧没有回来。
他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
瞧见褚师潼住的这间屋子有个很大的阳台。
这种阳台是泉州特有的建筑,整个阳台都在房间外面,通常用门与房间内部相隔,阳台外边有一圈半墙高的木栏,每当夜晚,搬个桌椅去外边儿赏月最好不过。
司景离耐不住性子去了阳台,在台上能看到街上的车水马龙,若是褚师潼回来,他也能最快的瞧见。
此时已经傍晚,火烧云重叠如万层楼阁,漫天霞光赏心悦目。
碧水又端了些新的点心,还都是挑了司景离平日爱吃的。
司景离瞧着点心,无端笑了一声。
“你倒是殷勤。”
话里没什么好气儿。
不过碧水并没在意,只要司景离不让褚师潼没事儿发脾气,她已经很感恩戴德了。
“世子殿下是贵客,碧水殷勤伺候是应该的。”
司景离拿起一块糕点掂量了几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碧水对上司景离那双难得锐利的眼睛,心虚的有些脚软,讪笑着说:“自然……是我家殿下的意思。”
司景离自然看出来她在说谎,于是随手就把点心扔回了盘子里。
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
“算了吧,你别替褚师潼说好话了,她若是有这份心意,怎么可能进元桥四日了都未曾去镇国侯府。”
碧水紧张的满头大汗,“世子殿下误会……我们殿下、我们殿下是有些……水土不服,一连走了十八日,殿下的身体难受的很……”
“所以她未曾在客栈休息,反而出去跟别人玩儿去了是吧?”
“……”
碧水挫败的灰头土脸。
司景离懒得难为她,靠在摇椅上看起了风景。
褚师潼确实蛮会选地方的,虽然这间客房向北,但位置极好,一眼可见半个元桥,还能看到北边儿的山和……镇国侯府的八层千机楼。
司景离:?
也是这时候,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件事。
这个角度,似乎正好可以看到千机楼四层以上的外向阳台。
而他冬夏很少在院子里住,多数都在千机楼,千机楼的外向阳台在夏天或者冬天用来吹风和赏雪最舒适不过了。
“碧水。”
“奴婢在。”
司景离指着千机楼问:“你可知……那是什么?”
碧水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说:“那不是镇国侯府的千机楼么……”
司景离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可想到如今秋末,他并不在千机楼住,所以又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自作多情。
所以他忽然陷入了沉默。
而碧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道:“奴婢记得上次来还和殿下看见世子殿下在千机楼的阳台上挂灯笼呢。”
司景离原本沉寂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褚师潼来过泉州?”
“殿下来过两次呢。”碧水说:“每次来,殿下都要住在这间客房里。”
司景离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从未知晓的地下之事似的,连忙问:“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本世子不知道?”
“奴婢记得……第一次是夏天,殿下去江州办事,办完事之后说来泉州看看,就绕远来到这里留了三日才回去。第二次是冬天,殿下去荆州解决一桩案子,解决完之后又来了这里,就是那会儿瞧见您在千机楼上挂灯笼呢。”
似乎是碧水口中的“绕远”一词把司景离哄高兴了。
他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嘴上却怪罪着。
“褚师潼这个胆小鬼,光会在背地里偷偷觊觎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