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镜花水月破镜旧梦擦不断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层尘土落下,迷了众人的眼睛。
内室仿佛更大,无尽的黑暗看不清楚里面的陈设。
褚师潼却在其中遥遥望见远处的一点灯火。
依稀看到那漆红的梳妆台,女子曼妙的身影坐在镜前。
褚师潼按捺不住的往前走去。
南雪咳嗽了几声,看着褚师潼越走越远,忍不住出声道:“殿下!小心!里面我们还没探查过!”
一旁有人惊讶的望着梳妆台那边。
“那个梳妆台前的女子,是不是公主?”
南雪闻言,更警觉了几分,带着人连忙跟在褚师潼身后。
她上前拉住褚师潼,道:“殿下,小心。”
褚师潼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梳妆台前的那个身影上。
一模一样。
和她梦境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从未有过的欣喜,仿佛老天爷终于开眼,把这份礼物砸到了她头上。
南雪盯着镜中有些模糊的人脸,心中也忍不住动了恻隐。
确实是玄无月的模样。
太像了。
可她不太相信,总觉得眼下这个场景,无论是玄无月还是褚师潼都太过诡异了。
褚师潼慢慢挣脱她的手,不自觉的走向梳妆台前。
心脏狂跳,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
在梦境中的那种小心翼翼的防备,仿佛在此刻化作云烟。
狸奴看不见,只好出声问:“怎么回事?是公主在这里吗?为什么这么安静?”
南雪抿唇,不知怎么诉说这一刻的诡异。
她环顾四周,火光下能看见的陈设都已经落了一层灰,并不像是有人在这里住过的样子。
霎时间,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梳妆台。
梳妆台上也有一层灰。
心中的警铃声此刻疯狂响起。
南雪出声喊道:“殿下!小心!她不是公主!”
而此刻褚师潼却仿佛入了魔似的被人催眠了心神,充耳不闻身后人的叫喊。
她慢慢靠近,薄唇轻启,好像一直在试探着说出什么话。
也不知试探了多少次。
才终于声音极小,甚至是颤抖的,叫出了一句。
“娘”
南雪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周围安不安全,冲上前想拦住褚师潼。
其余人好像也在此刻察觉出了异常,纷纷上前。
褚师潼已经走到了那女子的身后,好似这短短的一段路,她在暗地里排练了无数次一样。
喊出那个称呼。
“娘”
手颤抖的拍上女子的肩头。
那双冷茶一般的琉璃眸子,瞳孔都在激动的颤抖着,期待着女子的回应。
沉寂冷漠多年的心,如今沸腾滚烫,眼中期盼之色,触目灼心。
一秒两秒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南雪冲上前抓住褚师潼的手腕。
褚师潼抬眸看向眼前的铜镜,镜子里倒映着那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
绝色倾城的容貌,毫无生机的僵硬。
心跳仿佛都在此刻静止。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伴随着绝望如同四周的黑暗侵袭而来。
她的手冰凉的僵硬,放在女子的肩上颤抖不已。
不对不对
梦里的娘亲不是这样的。
虽然长得一样,但是她会哭会笑会说话。
会抱着褚师潼喊她的名字。
“娘?”
是不死心吗?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褚师潼眼中也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嘴里不停的喊着。
“娘是我娘”
狸奴的耳朵动了动。
女子慢慢抬起头,像是死人一般僵硬,径直的将脑袋抬起,以一种人类根本无法完成的角度,抬着头对向了褚师潼。
褚师潼在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心中的最后一丝期待彻底破裂。
“啪——”
铜镜破碎,一支箭破空而来。
南雪奋力去阻拦,可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
箭直接戳穿了褚师潼的胸口。
“殿下!”
身影晃动倒地,褚师潼忍着胸口的剧痛,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女子的脸。
好像多看几眼,她就会活过来,如同梦里那样抱着她。
窒息般的疼痛在女子的脑袋忽然掉落的时候迸裂。
女子的脑袋整齐的从脖子上落下一道切口,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脸庞碎成片片。
是木偶。
胸口的疼痛好像此刻才真正意义上开始痛。
头脑里爆炸似的痛苦,风暴搅合着过往现实和梦境,痛苦的让褚师潼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起来。
“娘——”
“来人,快带殿下离开!”
南雪抱着褚师潼,她几乎已经确定褚师潼到了某种神志不清的时候了,可能是想玄无月想疯了。
不过南雪也很难因为褚师潼的执意去责怪一些什么。
毕竟褚师潼从未得到过什么母爱,所以在有可能得到的时候,会有种疯了似的执念是很正常的。
褚师潼不甘心的攥着胸口的箭,血湿了衣裳,抓的满手都是,冰凉的长箭好似在体内都不如这一刻的心凉。
眩晕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支撑了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南雪等人带着褚师潼赶紧离开了地宫。
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梳妆台前的人偶。
若非脑袋忽然掉落,她可能甚至都猜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能感觉到不是人,但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人偶。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偶又是怎么来的,所以之前她们看到的身影也是人偶吗?
沉重的朱红门被打开。
褚师潼一步步走向梳妆台,看着镜中那女子的身影,想到掉落下的那颗头颅,她准备拍女子肩膀的手停顿在空中。
是假的吗?
眼前这个女子,只是木偶。
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子,早就不在了。
所谓的母女相认,只是她一个可怜至极的梦吧。
褚师潼垂眸,目光无意扫过那面铜镜。
铜镜里的女子明艳至美,无论是五官还是风姿都是天仙一般的出尘,单单看这张脸,就让人怀疑她是否存在于世。
女子的眼眸动了动,目光流转,在铜镜中对上褚师潼的视线。
褚师潼一愣。
大脑都在此刻宕机。
她鲜少有怀疑自我的时候,但在此刻,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呼吸急促的想看个明白。
铜镜里的女子勾唇一笑,仿佛被她有些蠢的动作逗笑。
生动的表情和漫不经心的笑容,瞬间让褚师潼心中那颗死寂的心此刻又沸腾起来。
她嘴唇颤抖的想叫出那个称呼,那个心里已经默念了千百次的称呼,可她不敢,她怕再一次失望。
褚师潼内心疯狂挣扎着犹豫。
而镜中的女子已经缓缓开口了。
“我的儿,怎么见了娘亲不说话呢?”
她的声音,与上次梦境里一模一样。
不过一句话,就让褚师潼破了防,眼眶瞬间瞳孔湿润。
她终于有勇气喊出那个称呼,“娘”
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身影优雅,动作婉转的起身,拉着褚师潼的手,看着她满脸真心的思念和泪目。
“哭什么呢?”女子细腻如玉的手轻轻抹去褚师潼脸上的泪滴,抚摸在她脸上,长睫遮掩住眼中的苍老和疲惫。
“我的儿一路找到我,一定辛苦了吧。”
褚师潼咬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脆弱可怜,强撑着泪意朦胧的双眼,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鼻尖轻微的泛红,说不出一个字,生怕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再次落下。
女子心疼似的摸了摸她的脸,指尖慢慢向下落,划过下巴,顷刻间狠狠攥住褚师潼脆弱纤细的脖子。
褚师潼被她狠狠掐住,心中的欣喜感翻天覆地被打碎。
女子绝色的面容变的狰狞扭曲,手中也越来越用力。
褚师潼呼吸不上,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刚才存在泪眶中的眼泪颗颗落下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女子的声音也变得充满恨意,尖锐刺耳,她疯狂的在她耳边嘲笑。
“哈哈哈哈你这个孽种也敢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有脸承认是我的孩子!你的父皇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他们囚禁我侮辱我!你这个孽种根本就不会存在在这个世上!”
“不”褚师潼死死攥着她的手想挣脱,“我不是不是”
女子像是被她的话激怒了,手中用力更大,脸庞扭曲,彷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肯瞑目的要杀了她陪葬。
“孽种!杂种!身上流着褚师家族肮脏的血!你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
褚师潼根本无法呼吸,脑子里也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只能凭着身体的本能反抗,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一直不停的重复。
“我不是娘别杀我娘别杀我”
听着褚师潼在睡梦中痛苦的呓语。
司景离抱着浑身滚烫的她,急的根本按捺不住。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找人上药了吗?为什么一天了还没醒?”
南雪不太确定的说:“这个我也并不清楚,可能箭伤没什么,但是或许这个箭是有毒的”
“那就去江州找别的大夫过来。”
“我们已经查到了顾大夫的下落,她就在江州,若是世子殿下愿意,我们可以以世子殿下之名前去抓人。”
司景离冷眼看向她,“为何以本世子之名?上次不就是用褚师潼的名字找的她?”
南雪突然跪在司景离面前,十分郑重其事的说:“殿下前几日改了些事情的处理权,目前我们没有资格直接动用殿下身边的人,不过殿下说过,若她因意外无处理事务之力,一切交由世子殿下定夺。我们无法直接抓人,但是只要世子殿下一声令下,我们这就去抓人回来。”
司景离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褚师潼如此信任他。
褚师潼这些年来很多事都是瞒着司景离的,可以说司景离连她手里的手下都分不清楚。
这都敢直接把处理权给她,当真是胆大。
“去找她来吧。”
“是。”
南雪即刻带了人出去。
司景离抱着褚师潼,轻轻抚平她的眉心,眸中满是心疼的叹息。
“你也不怕你这样决定,等有一日你落难我不让她们救你,敢直接把命交给我我也不知,你这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顾秋水被抓来的时候,褚师潼已经昏了五天了。
她骂骂咧咧的被见影抓来,又骂骂咧咧的看完了病。
“嘿我就好了奇了,每次褚师潼这厮受伤怎么都在我附近,难不成是看着我在才敢出去浪的是吧。”
司景离心急的问:“你别说这些了,你先说她到底怎么了?”
这些日子,大夫找了不少,但没有一个能给褚师潼看好。
箭已经拔出来了,药也上了,可人就是死活醒不过来。
伤口附近的皮肤都已经成了青紫色,还有一道道如蜘蛛网般的细纹在皮肤上密布着。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中毒了,可周遭县城的大夫都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毒,见影只能一路顺着情报,去把顾秋水抓了过来。
顾秋水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翘着二郎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世子殿下不用着急,她就是中毒了,挺好解的,就是有点麻烦。”
南雪问:“什么毒?解药是什么?你赶紧说,不管什么稀奇草药我们都能找到!”
顾秋水看着她,十分有深意的笑了笑:“这病么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它不需要草药,有现成儿的解药。”
“娘的,你个小娘们儿有话赶紧说!”狸奴暴躁的催促道:“不然老娘现在就教训教训你!”
“哼。”顾秋水冷哼道:“好好好,你想知道是吧,我告诉你就是了。她中的毒名为毒蛛散,是用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蜘蛛的毒做的,中毒者会沉浸在梦境里醒不过来直到死去。解药也很简单,去神女庙里求一枚风神丹就可以了。”
听到顾秋水的话,众人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毕竟他们现在就在神女山脚下,如此近,想来很快就能取回丹药。
司景离当即起身道:“碧水,你在这里守着褚师潼,本世子前去求药。”
狸奴和南雪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后,顾秋水才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啧,话都不听人说完,上两次山可要费很长时间呢。”
碧水好奇的问:“为什么要上两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