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没有明天了
片刻后，沈青鱼开着小电车一路驶入宿舍区。
这一路上，后座宋弈始终浑浑噩噩，神志不清，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胡话。
考虑到这位“新任男友”的状态很不好，沈青鱼打算先将他先送回宿舍休息再说。
可路程才走一半，宋弈就开始紧紧搂她的腰……
哎，这孩子出问题了。
沈青鱼无奈摇摇头。
“别……不能回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借由身体接触，可以感觉到，宋弈的身体在微微发烫。
发烧了吗？
“那你说，是什么事？”
“……我，我想不起来了。”
宋弈只觉得浑身无力，脑袋出奇地沉重，便下意识把头也靠在了学姐后背上。
“噗。“
沈青鱼便咯咯咯笑起来。
“真想不到，我们自诩顶天立地的小豆包，也有这种害羞的样子。”
“……不是的！我没有！我……”
宋弈试图辩解，却只能越描越黑。
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在沈青鱼看来，完全就是因为表白才被答应，整个人太兴奋，就有点弱智，有点害羞。
又或者，是下雨天着凉，脑袋烧坏了。
可并不是这样。
宋弈只感到一股焦虑在胸中蔓延……
我的记忆……我的记忆……
记忆出问题了。
印象中，明明是为了拯救学姐才回来，可一旦回溯历史，却发现需要拯救的是我自己。
不行，要冷静。
相信理性，相信逻辑，只要反推之前发生的一切，就能尽快想起之前的一切。
我第一次是放弃了表白，然后学姐觉醒了第二人格，杀了我……
后来我选择了表白，于是半夜学姐那边出事了，我记得我还闯出去，被宪兵抓住，认识了探长……可是，学姐出什么事来着？
我记得她……在雨夜里……
不，不对，上一次循环根本没有下雨。
“学姐，我们要不……就不回去了吧？”
眼看已经到宿舍门口，车子停下时，宋弈连忙问道。
“啊？”
见他如此大胆，沈青鱼愕然。
她便转过身，用手戳了戳宋弈的脑门——
“喂喂，想什么呢。”
“……不，不是那个意思。”
宋弈知道她显然是误会了。
“我不是急着想和你那个……学姐，我只是……我想起来了，你今天晚上会出事，你有危险，千万别回宿舍！”
听说在紧急情况下，人会爆发出潜能，但很难说是不是记忆力也是如此。
情急之下，宋弈倒是想起来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钟，现在十点整，严格来说已经是宵禁时间。
只不过，因为尚未正式开学，因此还有点回旋余地，街上零星有几个大学生还在四处走动，但很快也都要回去了。
距离案发时间已不足两小时。
考虑到蝴蝶效应，实际案发时间甚至可能会提前……
没时间了。
沈青鱼不能回宿舍。
她回宿舍就会出事，一切历史又会重演。
我也不能回去。
我要看着她，拉着她一起，想办法去外面，或者去保安处，去警局，去禁区里……总之，去安全的地方！
“现在……还能出校门吗？”
宋弈有些急了，连忙抓住她肩膀，一边摇晃一边问。
这一幕，和梦中如此相似。
盗梦。
啊啊啊啊，我想起来了！！！
我曾参与盗梦……而梦中的学姐肩膀会疼，是因为取自现实的“幻肢痛”……她肩膀受伤，不，应该说是残疾了……而她为什么会残疾呢，是因为——
对！我想起来了。
宋弈终于回想起一切。
有关沈青鱼意外遇害残疾，又坠楼住院，昏迷不醒，后来还接受了潜意识脑接机技术的“治疗”……
“沈，青，鱼，你有危险！“
宋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直呼其名。
“我……我知道的……我可以证明！”
“你给我订了蛋糕对不对！？”
为了证明自己，宋弈搜索着记忆，迅速想到了一些可以用作证据的事。
“你预订了我生日当天的蛋糕……可是等它送到，已经，已经没有你了。”
“而且我知道，你有……人格分裂症状，是不是？只要受到刺激，你就会觉醒第二人格……”
“相信我！我……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宋弈接连说了很多话。
清风细雨中，他额头的汗水与雨滴混在一起，面孔苍白，唇无血色，显得格外疯癫。
“嘿，你自己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沈青鱼却是促狭一笑。
她伸出手，默默理顺了宋弈的衣领，又摸了摸他脑袋，捋顺了头发。
“不管遇到什么事，首先，不要急。”
沈青鱼伸出一根手指，正经道。
“嗯……首先你猜得对，我确实给你买蛋糕了，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吃。”
“至于你说的什么精神分裂啊，我可没有，我健康着呢，别瞎想。”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然后第三。”
“那个……我和你一样是初恋，要准备好了才可以。”
“尤其现在还是宵禁时间，所有校门都关闭了，出不去的。明明刚才还叮嘱你，不要违反校规……结果你居然第一天就想拉我去外面过夜，搞什么啊。”
说罢，她又用手再戳了戳宋弈额头。
可宋弈都快急哭了。
他头一次发现，被人误解是如此痛苦的事。
“我，我不是想过夜！”
“学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我，我虽然不能解释，但，你真的有危险……我看到了！我还记得一些……有人想害你，就在宿舍……很快！”
“没时间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
有一瞬间，沈青鱼瞳孔的焦距骤然拉远，那目光仿佛穿过宋弈的脸，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她轻叹了口气，又略加思索。
“真要遇到什么意外，我更不能连累你啊。”
吧嗒，吧嗒。
就在两人争辩时，一阵脚步接近。
是巡逻保安，正拿着手电筒往这里晃。
“那边的同学！现在宵禁时间，该回宿舍了！”
“行，我回去了。”
仿佛是为了安抚，沈青鱼低下头，快速亲了一下宋弈的脸颊。
宋弈愣了一瞬。
这也能算是初吻吗？
可是……假如我的记忆并不可靠，有没有可能，在过去，也有被我遗忘的初吻……
“如果你真这么舍不得我……”
就在宋弈愣神的时间，沈青鱼已重新骑上小车，回眸一笑，向他挥手道别。
“……明天，我们可以早点见。”
车轮转动，沈青鱼便挥手告别。
“等等——”
宋弈想冲上去挽留，却为时已晚。
不。
没有明天了。
细密雨幕之中，沈青鱼的背影迅速模糊下去……仿佛沉入历史。
望着她远去的影子，宋弈咬了咬牙。
他从内衣袋取出一枚后悔药，再次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