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碎之月
“我很奇怪一件事……宋弈同学。”
吸了几口烟后，于致远抬起头，慢悠悠道。
那双死鱼眼黯淡无光，仿佛一滩死水，不见任何波澜。
“你与被害人分别，距离案发时间，大概有一到两个小时。”
“这段时间里，你房间并未熄灯，人也没睡觉。从附近监控记录里，始终能看到你人影在屋内不停活动……“
“你的手机和电脑在那段时间里都没有开机。你没有进行任何娱乐或学习工作，没有和新交的女友聊天对话，更没有下厨或者做其它事……”
“请问在这段时间里，你在做什么？”
糟了，被问到点上了。
宋弈嗓子眼一紧，心知这事不好糊弄。
但同时，在探长问出这一句后，时间顿时暂停，整个世界再度凝固。
而宋弈眼前桌子上，随即出现了选项——
【编造谎言】/【说实话】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时间暂停，倒是让宋弈心中萌生感激。
这种奇怪的选项并非毫无意义。
至少，它暂停时间，也就给了自己思考判断的时间，而不必仓皇应对。
就比如现在……我该怎么解释？
要说实话的话，分别后，到案发前的那段时间里，我在做什么……？
分别后……我本来在提防上次死亡剧情啊……担心学姐突然魔怔发疯，半夜离奇闯入男生宿舍，把我给刀了啊……
为了便于外界注意，自己当时还特意没拉窗帘，让外界能看到自己亮着灯的卧室。
只是回想起来，自己拿着一把厨刀，穿着运动鞋在屋内来回走动，既不睡觉也不玩手机……这种行为确实可疑，而且很容易被校园监控看到影子。
而结果也是……防范了半天，结果最终自己非但没有被学姐刀，反而好像是沈青鱼被别人刀了。真是怪了，难道今夜非得有人被刀吗？
不行，只能撒谎。
实话实说根本没法解释……毕竟时光倒流这种事，没人会信。
事到如今，只能尽量搪塞过去。
宋弈迅速思考，得出答案的同时，眼前的【编造谎言】选项随即亮了起来，另一个选项则暗淡了下去。
时间再度开始流动。
“因为我……确实喜欢她很久了。”
说出这段“谎话”时，宋弈有种奇怪的解脱感。
“我考到这所大学来，本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她。今天才表白成功……晚上翻来覆去，就有点睡不着。”
没错。
刚脱单的人，兴奋到辗转反侧，失眠也很正常吧？
这种供词，显然很有说服力。
“……确实，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于探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轻轻一笑。
“我大概把时间线大概理了一遍……目前没你什么事了，宋弈同学，感谢你的配合。”
“这半夜三更的也不早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毕竟后天就开学，你还有事要忙，对吧。如有需要，我可能还会再联系你……”
“那我可以走了？”
见两人没有异议，宋弈便站起身。
“对，出门左拐直走，不送。”
于致远很随和地摆了摆手：“另外提醒你一下，最好先回去睡觉，至少明天再去医院。目前，沈青鱼作为主要受害者和唯一目击证人，正受多方力量保护。像你这种嫌疑人……至少现在是见不到她的。”
“多谢提醒，那我告辞了。”
宋弈便推门出去，直行离开。
等他离开后，一旁的刘主任才忍不住发问：“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不然怎样？”
探长向缸里弹了弹烟灰，反问道：“这位同学一没有作案动机，二没有作案能力，三又有不在场证明。虽然他确实隐瞒了些东西，但跟本案案情无关，都是私事……至于具体情况，我后续会再观察。”
“……说得对说得对，没事也好。”
刘主任连称是，长出一口气。
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叠文件。
“这种案子现在越来越多，彼此勾连……我们现在也很为难，尽可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真不想牵扯到军方和那些派系斗争的问题。”
“尤其像这种边缘人物，本来事情跟他没关系，非要自己惹上嫌疑，偏偏又是个少数族裔。我们学校也生怕误会了什么，一旦惹出大新闻来，到时候被国外的人写几篇小作文，又搞成内部矛盾……你看，这是那小子的档案。”
“哦？”
打量着那一叠文件，于致远只是略微翻动，看了几页后，便合上了文件，将它们送还了回去。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相貌体征就能看出，那小子是第二代改良种。既然现在读大一，那就应该隶属当年303工程的第二代第三批次。”
“当时，我们主体国内投产了二百万改良种新生儿，占同年新生儿的16左右……后来，这批婴儿被分发到民间‘组织家庭’里领养，倒也算父母双全了，反正比第一代强。”
不得不说，这位探长学识倒是不浅。只寥寥几句，就把过去的往事娓娓道来。
而他言语中暗藏机锋，似乎又意有所指。
“刘主任，不要总把民间以讹传讹的阴谋论放在心上。事实上，第二代改造人的犯罪率非常低，显著低于普通人类……而平均学习成绩，社会表现，也都优于普通人。”
“改造人其实比普通人更可靠。”
“他们在试管婴儿状态时，使用的基因库母版，本就是三代无犯罪记录，学历和品貌较佳，遗传形状优良的公民……再加上后续的基因再编译，细节修饰……可以保证这些改造人先天品性就不会差。”
“而且各地社科院早就公布过统计数据，第二代改造人违法行为极少……哪怕是因为一些原因，从小被父母虐待，甚至流离失所的那些，也同样很少进行违法活动，简直称得上人畜无害。”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被我们的社会隔绝，歧视，排挤……”
话语间，于致远已经掐灭烟头，并站起身，率先打算离开审讯室。
他招招手，示意刘主任跟上来。
“说一千道一万……刘主任，就算您不相信这个学生，也好歹相信一下人类的前沿科技。”
“更别说，当年303工程里，也有贵校的人才参与其中，不是吗？”
对此，刘主任没说什么。
他只是默默摘下眼镜，将其收纳入盒，然后跟在探长身后，走出了门。
两人就这么一路离开审讯室，在沿路自动监控探头的注视下，走出了保安处大楼。
“……相信前沿技术？”
“多么古老的论调……”
天色晴朗，月色茫茫一片。
刘主任抬头望天，只见一轮明月高悬。
几条黑色沟壑浮现在月球表面，将其分割成几个大块。
月球大断裂带。
地球自古以来唯一的卫星，月亮，正在慢慢碎裂……
按照天文学推算，月球裂隙将在数百年时间一点点扩大，碎裂……而后，整个月球会在更漫长的岁月里被地球引力撕碎，最终化为一道星环。
月球破碎，已无可挽回。
由此带来的潮汐变化，月落陨石，灵脉暴动，异能频繁觉醒，治安环境恶化……诸多恶果，无穷无尽。
这一切，恰恰就源于当年的“前沿技术”。
……相信前沿科技？
狗屁。
刘主任心中恨恨地想着。
在我还年轻时，月亮都还是好好的。
那时就有一群科学疯子，跟大家赌咒发誓，说过类似的鬼话……什么相信前沿技术……新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我们终将引领人类进步，之类的。
说的比唱的好听，然后呢？
后来，就是说这种话的那批人，搞砸了所有的一切……而我们至今还在给那群疯子擦屁股。
前沿技术？呵。
当年吹嘘的“前沿技术”个个都是祸害。
什么《行星级工程》……《脑接机与潜意识探索》……《基因编译、人造子宫与新人类计划》……诸多恶果，不胜枚举。
而那些银发金瞳的改造人，也同样诞生于“前沿技术”。
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