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拜
观主看着因出汗脸上红扑扑的岳陶陶。
想到当初他把人从箱子里抱出来时，一度以为她活不成了。
当时的岳陶陶，因为在箱子待太久，哭得声音都哑了。太久没有进食，又一直大哭消耗太大，导致她气息微弱，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叫人找来羊乳喂都喂不进，因为太久未曾进食，肠胃空太久，一喂就吐。
是他将她嘴巴扒开，强行灌进去，然后找郎中看了大半个月，才慢慢好起来的。
为此还耽误了每日的功课，谁知道长大了居然长得如此水灵，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无尘想着想着，就问：“陶陶，你想下山去吗？”
岳陶陶没想到观主会有此一问，擦汗的手顿了顿，她知道前天的事肯定已经传到他耳中，观中师父们对她的事向来关心。
“师父，您想要赶我下山？”要说她不想下山，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她却不能接受是师父因为她麻烦而赶下山的。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容易惹麻烦，但她真的不想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赶下山。
“说什么傻话。”观主剜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说：“师父是觉得你已经十六岁了，应该下山去过正常生活了。你想留在观中，师父固然能照顾你一辈子，但是你有属于你自己的路要走，师父不想，也不应该耽误你。”
她突然想起师父以前说过，时间到了就会知道自己要走什么道。
是不是现在就是所谓的时间到了？
她确实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也确实打算下山去，好一会儿，她才注视着观主说：“师父，我想下山。”
观主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选择，并未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
“陶陶，记得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观主问出这句话时，眼神飘远，当日找到她时那一张带血的练字帖，仿佛就在眼前。
岳陶陶点了点头说：“君子陶陶，其乐只且，师父说我的家人希望我长乐欢喜，你也一样。”
她稍一停顿，大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坚定地望着观主说：“可是师父，心无旁骛的人，才能长乐欢喜。”
观主闻言，手中摩挲着包着好梦丸的纸袋子，好一会儿才说：“时不可留，众不可逆。”
像是劝无可劝，他见天色已晚，便让岳陶陶早些回去休息。
“回去歇着吧，出了一身汗，快回去打水擦擦，下山的事，不要自作主张，听我的安排。”
岳陶陶听到他说不要自作主张，莫名有些心虚，她是想着不告而别来着。
观主五岁时，因家贫被送进观中，老观主问他：“可怨自己的父母把他送进观中？”
只五岁的无尘观主摇了摇头说：“阿爹阿娘也想留我，只是世道艰难，他们是想法子让我活。”
老观主见他年纪虽小，却有儒性，很有些道法自然的生活态度，便把他收做关门弟子来培养的。
观主不惑之年，早已道法大成，加之又会医术，在临京城乃至大周名声遐迩，很得贵人们青睐。
有一些得过观主救治的官员把他当成救命恩人来看待。
若他要挟恩以报，那也是多得人愿意被挟，甚至开心地被挟。
说起挟恩以报，岳陶陶这时才想起她昨天在山上救的那人，也不知道他醒来后能不能自己下山去，还是明天再去看看他吧。
……
第二天一早，岳陶陶先去膳堂吃了个斋饭，打饭的小方师父还多给她几个大包子。
她没吃完，想了想便包了起来，那人也不知道走了没有，若没有，定是饿极了。
观中的师父都回来，人手足够，她就也不往香客处去了。
她以还需要采草药为名，背着小竹篮又往山中去了。
虽然岳陶陶熟知路线，但山中无人行走，之前走出来的路，草不到两日便长回来了。
她一路斩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当日见到男子的草丛。
草丛还依稀能见人行过的痕迹，原本躺在此处的男子，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就连岳陶陶给他留的大饼和水壶也不见了。
既然能把水壶和饼都带上了，证明男子应该无碍了。
岳陶陶望向山林深处，来都来了，还是采了一些草药再走吧。
就这样岳陶陶又在山中待了半天，把带来的几个包子吃完，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岳陶陶采了一把野花，盛夏时节，山中野花甚多。
她打算回去时顺路去拜祭一下自己的父母还有阿兄。
岳师村全村被屠，全村总共一百零三件尸首，那场景可谓尸横遍野。
还有亲人在的尸首，官府会让亲属领回去安葬。
岳陶陶全家都生活在岳家村，家属只有她一人。她当时才一个月大，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所以她家人的尸首是官府处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
后来岳陶陶有去官府打听过埋人的地方，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费了好些日子才打听到埋人的地点。只是就算得知地点，当时很多尸首是一块埋的，尸首如此多，也早已分不清彼此了。
好在当时观主找到她时，随手在箱子里拿了一件衣物来包裹她，后来观主见那件衣物像是她母亲的，便保留了下来。
岳陶陶便拿那件衣物建了个衣冠冢，就在离道观不远的后山中。
她先将刚采的不知名野花放在墓碑前，然后放下小竹篮跪在墓碑前。
“阿爹，阿娘，阿兄，我来看你了。”
她用手擦拭了墓碑上的字。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们了，我要下山去了。我听说人是有下辈子的，不知道你们投胎去了没，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过得挺好的。如果有机会投胎，便投胎去吧，找一个好人家，做个富贵闲散公子小姐，快快乐乐，长命百岁。”
岳陶陶每次来都会说自己过得挺好，只是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算不算好，报喜不报忧嘛。
她在墓碑前坐了一阵，就回去了。
回到观中，才知道观主又下山去了，说是要去临京城中寻人。
岳陶陶知道观主大概是为了自己的事才下山去了。
纵观师父的过往，实在不是个靠谱的样子。
岳陶陶心中默念，三清真人啊，速速显灵让我师父这次靠谱点吧。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这次甚至不是不靠谱，是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