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童之家30
“你怎么回事?”
以许简阳对许星辰的了解,不可能说出什么希望他跟岁岁多来往的话,事实上许星辰向来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也不会多关心他这个所谓弟弟的心情。
许星辰移开看向窗外的目光,状似无意问道:“你这个岁岁是这家亲生的孩子吗?”
不在岁岁面前的许简阳神色冷淡,眉眼间有挥之不去的丝丝戾气,与许星辰的脾性简直如出一辙。
听见许星辰这一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许星辰你是不是有病?
确实,刚见面就怀疑别人不是别人父母亲生的很难不说是有病。
但许星辰一点都没有动怒,月月离开时,许简阳也才两三岁,还不怎么记事,根本记不得月月长什么样子。
但她却是清清楚楚记得的。
许星辰并不想将自己莫名的猜测告诉许简阳,而是随便说了个什么转移了话题。
已近深夜,车驶入安山。
许简阳下车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妈妈有想起过我吗?”
许星辰露出同情的眼神,声音轻蔑如同玩笑,“我想她今天应该是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许简阳气愤地率先下车走了,眼眶还是不自觉得红了。
许星辰跟在后面。
偌大的大厅还有几个佣人在轻手轻脚地擦地,看见许简阳气势汹汹进来后心一紧,来自几年前的回忆觉醒,觉得又有什么东西要悲惨的碎掉了。
所幸,不知道许简阳是真的长大了还是因为他后面紧跟着许星辰,竟然没有朝着其他人或物发火,只带着一身暴躁之气回了房间。
许星辰倒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姐?”有些怯怯的声音传来。
许星辰抬眼望去,看见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手交叉放在身前,女孩比同龄人都要高一些,黑长的头发乌压压散着,抿唇时有浅淡的梨涡,很是漂亮。
其实若是之前,许星辰是完全相信她就是月月的。
“月月……伴月?”她喃喃低语。
许伴月却听清楚了,羞涩地回应了她。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原来叫什么名字?”许星辰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女孩能那么自然的自称月月,一个八岁的女孩为什么能完全一点都不惊慌的接受了这样荒诞的事实。
许伴月以为许星辰是想多了解她一点,露出惊喜的笑容。
“我以前叫春曦,没有姓。”
许星辰点头,不予置评,而是自顾自说道:“你知道伴月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
许伴月茫然摇头。
“这名字是妈妈取的,她希望她能永远陪伴着她的月月。”
说到这里,许星辰自嘲一般笑了一下,“你可能无法理解,你以为月月只是她不小心弄丢的其中一个孩子,但事实上,月月是她的命。”
许伴月有些愣住,她没有注意到许星辰一直用的是“岁岁”这样的代称跟她说话,而非“你”。
“对了,你起床干什么?已经很晚了。”许星辰看了一下手机,十一点多了。
许伴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渴了,想下来喝点水。”
许星辰皱着眉,问道:“妈妈没有让人在你房间备好水吗?”即使是客人来住,客卧也是一应俱全,根本不可能让人渴了还要下楼去找。
“而且卧室有呼叫铃,要什么东西让佣人来送就可以了。”
许伴月有些无措站在那里,她什么都不懂。
许星辰有些头痛地扶额。
“可能是妈妈今天太高兴了忘记了,你先去喝水吧,我让张妈她们第二天帮你安排。”
“谢谢姐姐。”许伴月感激地连连点头离开。
对于她亲昵的称呼,许星辰打从心里不自在,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只觉得有些怪异。
看许伴月乖巧地去喝水后,许星辰只感觉割裂感越来越严重。
她的妈妈她再了解不过,一个极其敏感而细心的人,这几年之所以不怎么管事就是因为病痛折磨,而这病痛主要来自于月月的逝去,现在发现月月没有死,还被找回来了,怎么可能因为太激动忽视了月月的需求?
越想越觉得奇怪。
但她今天想不通的事太多了,已经开始累了,便什么也不想了。
翌日,阳光照到东边教学楼时,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学校。
袁童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学楼,平时遇见同班同学,再不熟还是有人象征性跟他打一声招呼的,可今天,有人看见了他却跟看到鬼似的拔腿就跑。
袁童昨天等了妈妈很久,想获得一些安慰,但直到睡着了妈妈都没回来,这让他的情绪本就低落。
见到这些人的样子后他脸色更是阴沉。
忽然,向来要么视他如无物,要么高高在上蔑视他的岁岁叫住了他。
【401教室】
“人都来了吧?”
蒋星听见朋友这么问点了点头,但内心有几分担忧。
“我们这么做不好吧?要不换成水就行了。”
他指着地上一小桶朱红且难闻的油漆,不由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蒋星你怂不怂啊?平时说他装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现在你倒是又来装好人了,这东西又对他造不成什么大伤害。”
“对啊,我们就是帮嘉栩报个仇而已。”
“他这种这么坏的,我们要是不把他吓住,下次他指不定还会做什么坏事。”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之下,本来有些心虚的人逐渐理直气壮了,蒋星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时守着窗户的同学突然兴奋道:“袁童来了!”
所有人连忙布置好“陷阱”,就等着袁童一推门就被油漆泼中。
教室里鸦雀无声,紧张地看着门,一些心软的女孩子捂住眼睛,但这场集体戏弄里,没有谁敢充当救世主。
“砰!”
“哗啦啦!”
门骤然打开,油漆果然掉下溅了一地,朱红色落在地上有些渗人。
不过……
袁童黑着脸站在门外,只有裤腿被弄脏,还有衣服上脸上溅上了少许红色,根本称不上惨烈。
“是谁”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字透着刺骨的恶意,袁童就这样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视着教室内的人
教室里一片寂静,蒋星众人这才后怕起来。
“真是热闹。”
岁岁避开油漆,走到袁童身后,笑着问他:“这下你信了吧?”
袁童握紧手,指甲深陷掌心,咬牙切齿道:“严绥,所以你也知道这个计划”
“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这么有趣肯定更愿意看这场戏,而不是提醒你跟你做交易。”岁岁弯着眉眼摊手,仿佛还有些许遗憾。
“怎么样,答应了吗?其实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会真的很生气哦。”
岁岁微笑着,声音很轻很轻,只有袁童听得见温和声音里的威胁。
岁岁所谓的的交易很简单,就是要求袁童以后有任何想发神经的时候都滚远点发,她要一个相对安宁的枫山。
袁童现在失去了几乎所有人的信任,这本是好事,是岁岁想看到的,但是岁岁更清楚袁童是什么样的毒蛇。
之前的他还会因为想得到庇护而伪装,但在能庇护他的人面前都失去了伪装那他还有装的必要吗?被放归山林的毒蛇远比饲养的毒蛇恐怖的得多。
岁岁并不恐慌,不过先礼后兵,如果袁童还算聪明,应当还是要学会低头。
教室里的人只看到一个极其漂亮的陌生女孩站在外面,温柔的眸子里满是同情,本来就是跟风被动做坏事的学生越发内疚了,有人跑去拿了拖把。
袁童冷笑一声,最终道:“我知道了。”
“天呐!这是哪里来的油漆袁童你没事吧。”伴随着惊叫,四(1)班老师姗姗来迟,顿时一阵问责喧闹,处理的流程便不多说。
岁岁满意地下楼,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啊,不过四年级这些学生顾头不顾尾的整蛊也只能看一次,看多了就腻了。
感受到岁岁的愉悦,安妮摸不着头脑,“岁岁你去楼上干嘛呀?”
“我去看了一场戏。”
“怎么不带我看,好岁岁,下次请带上我。”安妮满脸认真。
岁岁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没事吧”问话的竟然是李子延,安妮诧异瞥了他一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他跟谁说话。
“没事。”岁岁扯起嘴角,“谢了。”
李子延从脖子红到脸。“别以为我是在跟你示好。”
“你哥那个人虽然坏得很,但我不喜欢很多人一起欺负一个人才告诉你的,还有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我才不需要他这种人的感谢。”
听着李子延自顾自说了一通,岁岁没忍住笑出声来。
“说实话,你真的想多了。”袁童会感谢别人李子延或许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只记仇,不记恩吧。
等到袁童知道是李子延把他的事告诉班级后,估计能因为这“恩情”让李子延少流一点血。
但岁岁为什么要突然提醒袁童今天他班上的同学准备整他呢?
当然是为了“恩情”呀,袁童确实不记恩情,但拳头大的人的恩情,不想记也得记吧。
岁岁撑着下巴,看着抱着书本教案走进教室的老师,笑容温柔。
陈薇薇心满意足看了一眼岁岁漂亮可爱的脸蛋,感觉今天也是动力满满的一天呢!
袁童那天一身狼狈回去,看见袁思后习惯性地哭了,袁思这几天对袁童的情绪很是复杂,但看到这种事依然难免震怒心疼。
但是全都是孩子,她再气又能怎么样不外乎只是让几个孩子和家长给袁童道歉。
可之后的每一天,袁童自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来自孩子的恶意,他们把袁童当作空气,起初袁童并不觉得有什么,就像他挑衅岁岁说的那样,他才不是那种被孤立就会痛哭流涕的废物。
可是事件渐渐演变成,假装看不到他一样踩上他的鞋,撞倒他,甚至把他刚做好的作业撕碎扔至垃圾桶,袁童忍不住动手打人后,被殴打者就哭,其他人便上来指责他。
这是场赤裸裸的集体欺凌,可居然没几个大人会相信,除了袁思。
袁思一次一次为了他跑来学校。
可袁童并不在乎什么道歉不道歉,依然对着袁思哭闹不止,袁思疲惫地摸了摸他的头,“童童,我给你办转学好嘛转学了,大家就不知道你……就不会欺负你了。”
袁童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失去了什么。
于是第二天,他将最多次故意推搡他,踩他,扔他东西的一个学生几乎捅穿了眼睛。
4(1)班的孩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可怕的场景,惊呼与哭嚎响彻整座楼,因为痛苦疯狂在地上打滚的孩子血流的满地都是,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那天的红油漆。
而袁童站在原地,竟然比那天的表情还要平静,却更渗人。
袁思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直接晕过去,脸色煞白一片,这么重磅的可怕消息办公室其他老师自然也知道了,神色各异地看向往日最是光鲜亮丽的袁思。
严正本来在隔壁城市出差,连生意都顾不上了就往回赶。
救护车声,尖叫声似乎还在回响在已经安静不少的学校。
那个孩子被送去医院保住了命,但眼球损伤过重,要被彻底摘除,孩子的家长在a市也算有头有脸,孩子遭此大难差点冲到学校报仇,还好警察拦得快。
而自始至终,袁童躲在警察的后面,在警察询问时哭得不能自已,说不出话来。
岁岁看着袁童,想起在兰塚时的他,明明没有得到多少庇护,反而会更加乐此不疲地伪装,怎么到了这里,反而露出的面目更加疯狂。
袁思更无法理解,她的双手甚至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袁童第一次没有主动来抱她,而她看着袁童的眼神也比往日更加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
彻底失去了那层滤镜后,袁思才第一次用一个正常成年人的目光去打量她。
而袁童后来说的话,更让她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