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真的不信
桑无渊和晋风回到四王府，是两日后的清晨。
两人风尘仆仆，憔悴疲惫，胡须青茬儿都长了出来，也未修面，又加上晨曦初露，光线不强，守门的府卫差点没认出他们来。
见两人翻身下马就直奔府门而来，府卫还戒备地打算拔剑阻拦，到近前才发现，赫然是他们两人。
“王爷。”几个府卫吓得不行。
桑无渊理也未理几人，脚下不停，阔步入了府，径直往静园而去。
晋风紧步跟在后面。
一路遇到的婢女家丁都反应了一下，才认出是他们，后知后觉地行礼。
晋风小声吩咐其中一个家丁：“快去告诉石磊，就说王爷回来了。”
还未行至静园，桑无渊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他皱了皱眉，拾步入了静园的院门，就看到屋檐下琳琅在拿着一把蒲扇，扇炭炉里的火，炉上煨着一个药壶。
没看到其他人。
“她还没起吗？”桑无渊问出口的同时，径直往薄霜的厢房走。
琳琅骤然闻声，手里的蒲扇都惊掉了，完全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惊愕之下赶紧跑过来行礼。
“王爷”
桑无渊径直经过她的身边，入了厢房的门。
片刻，又出来了，因为厢房里没人，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她人呢？”出来问跪在那里还未起身的琳琅。
也就是这时，他才看到琳琅双眼红肿，就像是被蜂子蜇过了一样。
琳琅刚想回答，他又问：“药是给谁煎的？”
“张婆婆。”琳琅回道。
张婆子受不住打击，病了，已经躺床上两日了。
昨日孙大夫来看过，给开了药，喝了药也并未见有多少好转，她知道，她就是伤心过度。
其实，她这两日也是凭一股心火强撑着。
听到不是薄霜，桑无渊微微松了一口气，扬目看了看周遭：“姑娘人呢？”
这么早就出门了？
“姑娘她”琳琅话还未说出口，眼泪就已经吧嗒吧嗒往下掉。
桑无渊脸色一变，正欲追问，石磊闻讯赶来，“扑通”一下跪在桑无渊面前。
“是属下没用，是属下没有保护好姑娘。”
“什什么意思？”桑无渊面部轮廓不自觉地绷紧。
“王爷”石磊抬头，双眼通红，“姑娘她，没了。”
桑无渊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边上的晋风眼疾手快将其扶住，他却一把将晋风挥开，伸手就攥住了石磊的衣领，脸色难看到吓人，气息促急地哑声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石磊眼里的血色愈发浓郁，他绷着声线如实回道：“姑娘，殁了。”
桑无渊就像是突然被人兜头敲了一闷棍，松了手，双腿一软，整个人大晃，踉跄后退两步，直挺挺倒地。
晋风想去扶都没来得及，因为他自己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不行。
“王爷！”
三人都吓住了，赶紧去扶桑无渊。
如此高大身躯，这般直直倒地，后脑勺都磕在硬地上，他也浑然不觉得痛，被扶起后，就苍白着脸问石磊。
“你骗本王的是不是？不对，你没这个胆量。肯定是她让你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她故意开玩笑，故意让你吓唬本王的，是不是？”
对，肯定是这样。
为了不影响他的战事，她不是也让石磊晋风瞒他骗他，如今他回来了，她肯定故意这般吓吓他，让他急一急。
“你们现在一个一个都能耐了，都听命于她了是吗？”桑无渊在晋风的虚扶下，来到软椅边坐下。
“石磊，这个玩笑确实开得有点过了。”晋风在一旁也不悦道。
石磊直接就哭了，眼泪无声流出。
“属下”他抬袖抹泪，声音哽咽：“属下没有开玩笑，也没有骗王爷，姑娘她，真的，没了。”
桑无渊凝着他，一双眼里就像是被滴了两滴红墨，红墨迅速弥漫开来，顷刻就占据了整双眼。
三人都被他眼里瞬时腾起的赤红吓住，他那个样子就像是一眨眼，那如血一般的颜色就能从眼角流下来。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就像是被人点了定穴一般，亦像是被人瞬间掏走了所有生机。
良久，他暗哑缥缈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对，缥缈，在场的三人都想到了这个词。
明明就在跟前，声音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你信中不是说，她已自救，已被赦免，已回府，已安全吗？怎么忽然就没了？”
他问的是石磊。
“属下给晋风去信的时候，确实如此，但后来发生了变故。”
石磊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跟桑无渊讲了一遍。
从凤墨他们查双帛身份说起，蝶舞被带进宫，被用迷心香，到薄霜被请进宫，被关，被用香，到与皇帝达成交易，到被赦免，到在万民面前澄清说明，到在万民面前被冷箭射中，甚至到最后的孙大夫和两个太医的抢救，全都说了一遍。
包括薄霜的各种布局，比如让小蚊子散布消息，利用舆论进行自救，后来又让靳冰墨帮忙，让小蚊子再次散布消息，促使各大画师到场等等。
“她人呢？你不是说皇上准备在宫里给她办丧事，你将她要了回来，说要等本王。”桑无渊问。
他依旧不相信那个女人就这样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信。
他真的不信。
“属下不太确定王爷几时会回来，安全起见，就按照孙大夫说的，将姑娘放到了王府的冰窖里面”
石磊的话还没说完，桑无渊就噌然起身。
因为起得太急，又加上没日没夜赶路，连着数日未合眼，最重要的，还遭遇如此噩耗，身与心都到了承受极点，突然眼前一黑。
“王爷！”晋风惊呼。
好在身后就是软椅，他只是跌坐了回去。
稍微缓了缓，桑无渊再度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晋风皱眉，连忙跟上。
也不敢上前扶他，只得亦步亦趋跟着，小心着他发生意外。
石磊也赶紧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