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炸毛的猫
秦昕月看着这句话，感觉心里头好似有一片沼泽地在冒着泡一样，一股阴郁的情绪在心间发酵，汩动。
愤恨，不甘心，委屈，伤心
这些复杂的情绪憋在她的胸口处，就连呼吸都发着闷。
同时，她还有点落寞，觉得r也不能理解自己。
明明现实和未来这两件事，对秦昕月来讲，是最不重要的，可是r最先问的却是这个问题。
可是，在家人身边的生活，是让她最痛苦的生活，而痛苦的生活根本不是生活，而是一种折磨。
不过也是啊，这世上还有谁会像她一样，抓着那些莫须有的感情不放，而不顾现实和未来呢？
秦昕月垂下了眼帘，回道。
【我不会回去的。】
－
【可是你的学业呢？你真的不要了吗？】
－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
【可你找的算命先生说这是你的唯一出路啊。】
温软软顿了顿，又问道。
【你是觉得她算得不对吗？】
发送完这句话，温软软一脸的神色莫名。
怀疑我？
而秦昕月看到这句反问，心里却一沉。店长当时给自己推荐这位算命先生的时候，她说得可是神乎其神，天花乱坠。
店长那一脸兴奋的样子，秦昕月现在还记忆犹新。
对啊，这算命先生大概就是准的。
可是
秦昕月咬了咬牙。
【万一我自己也能走出一条路呢？按我的计划来，也未必不能上完学啊。】
【算命这种事，也不一定是百分百准确的吧？】
温软软挑了个眉，清冷的眸子里是一片了然。
算命这么多年以来，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因为不满意算卦的结果，所以宁愿自欺欺人，或是干脆觉得自己不准的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
温软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双眼微微眯起，里面闪过一丝精光，问道。
【那我给你解个塔罗啊？】
－
【？】
原本被r逼问着，有点情绪上头的秦昕月看到这句话，高涨的情绪也蓦地一顿。
阴郁的眼睛里升出了几缕犹豫之色。
算塔罗？
其实她心里也是隐隐认同这个算命先生说的结果的。
甚至说，在看到这个算命结果的刹那，她原来本因为学费而一团乱麻的脑袋，也突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清明与豁然。
确实，这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但是人往往就是这样，偏执的时候，就像是困在洞穴里的囚徒，看见真实的光明时，宁愿戳瞎自己的双眼，回到洞里，也不想面对自己的世界是虚假的。
而温软软现在就是想让秦昕月认清自己的处境，不要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温软软眼里的幽光更深了几分，诱导似地徐徐回道。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给你免费占卜吗？】
秦昕月愣了愣，她早就忘记了这件事。
可她还是在纠结着，她不禁在想，如果算塔罗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呢？
她现在还能凭着一腔莽勇，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但一旦塔罗的结果也是相同的，那她还有什么借口去逃避回家这个选择呢。
秦昕月拧着眉，惴惴不安又慌乱无措着。
－
【你那一百打赏我还一直惦记着，不知道怎么还呢。】
秦昕月的眸子闪烁不定，这句话让她的内心不禁一软，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r的好意。
而且万一呢？
万一，结果不一样呢？
心里突然升起几丝侥幸的念头。
－
【你也就当多一个参考，试一试？】
秦昕月拧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她咬了咬下唇，觉得r说的话也有道理。
只是多一个塔罗占卜当参考，她又何必这么犹豫呢？
而且r对待自己已经很好了，她又怎么能再拒绝r的好意呢？
正当她做最后的挣扎时，r直接发来道。
－
【你现在就把同样的问题，发在塔罗占卜上。然后把自动匹配的牌面给我截图发过来，我直接给你看。】
这一下，最后的那一点纠结也消失殆尽了。
拧着的眉也在想到什么事情时，忽地舒展开来。
秦昕月想，而且万一真的不一样呢。
何况r都这么热心的直接把方法发过来了，自己再拒绝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秦昕月也不再犹豫了，在温软软的循循诱导之下，她心里的渴盼和侥幸直接占了上风。
她立即按照r的说法，把牌面截图发了过去。
之后，她等着对方的回复，心脏跳得飞快，比算命时还要紧张。
塔罗占卜有三张牌面。
温软软冷冽的目光从三张牌上一一扫过，从脑子里翻出各个牌面对应的意义之后，那张嫣红微薄的唇又勾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呵，还是一样的结果。
温软软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开始打上了字。
这一回的语气也没再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了，她直接了当道。
【我看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你确实得回家。】
－
【】
秦昕月感觉有点窒息。
－
【怎么，你不信我啊？】
－
【没，我信。】
秦昕月颓然地垂下了眸，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一个人这么说也就算了，现在两个人都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秦昕月抬眸看了过去。
【而且，我听你说的你的那些安排，我觉得你是根本做不到的。】
【要上课，还要写作业，复习，预习。你还要兼职赚学费，生活费，房租。你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啊？你坚持不了一年的。】
都是r发来的话。
暗淡的眸子动了动，秦昕月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一年的啊？】
【？你上面没说吗？】
【没说。】
【哦，那我猜的。】
被现实打击到的秦昕月看了眼回复，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无心再深究下去。
她思索了片刻，回复道。
【总之，我不会回去的。】
秦昕月抿了抿嘴角，又补充了一句。
【哪怕我的人生毁了。】
这句话说得相当严重，也能看出来说话的人的情绪正处于一种极度压抑和抑郁的状态下。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牵动了一下，温软软叹息一声，回道。
【可是学历对一个人真的很重要啊。】
【你也得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啊。】
－
【我可以对我自己负责。】
【大不了，我就一直在这个店里干。这个店还挺重视我的，我要是能长期干，也能升职。】
－
【可是，就算你一直在这个行业里干下去，学历也会影响你以后的路的。】
【万一有一天，有什么咖啡师培训，或者是招聘高级咖啡咨询师的时候，需要大学学历呢？你可能符合了全部的要求，就卡在了学历这里。然后你就要错失这些很好的机会吗？】
【而且，最近因为疫情，各行各业变动这么大。也说不好你现在工作的店以后会怎么样。说到底，学历才是你的底气。】
【何况，你现在都已经读了三年了，就差一年的学业，这个时候放弃，真的很可惜。】
－
温软软字字句句说得都是铁一般的现实。
但就是因为是铁一般的事实，才让秦昕月更加难受纠结。
r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认可，那些也都是她曾经想过的。
只是因为算命的结果让她不敢面对，所以她才嘴硬，在自欺欺人罢了。
就在秦昕月郁结的时候，r又发来了一句话。
【所以，我也建议你回家，然后找你爸爸寻求帮助。怎么说你都应该去完成你的学业。】
看到这句话的秦昕月，被惊得瞳仁都在颤抖。
回家，回家，连她也要让自己回家！
秦昕月突然想起了加缪的一句话。
“不要走在我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 ”
她跟她聊了那么多，她难道还不明白在那个家里，自己过的有多痛苦吗？！
她不是她的朋友吗？！
郁结的心油然变成了一个黑黢黢的野兽在心脏的位置张牙舞爪。
她忿怒，她哀叫。
那种无人理解的孤寂又占满了她的全身，灵魂深处传来的寒冷，令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不明白，一直聊得很好，又能理解自己的人，今天为什么好像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秦昕月好似听见了孤寂的呜咽声，这种声音充斥在她的脑袋，让她失去理智。
【你不知道那个家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你不明白我在那个家里有多痛苦吗？】
【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些道理，这些现实吗？】
【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你知道永远不会被原谅的感觉是什么吗？】
【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明白，一个永远不会被救赎的囚犯是有多么的痛苦！】
【而我只是想要一个陪伴，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一个能明白我痛苦的人。】
【哪怕我日后的生活糟糕透了，哪怕我会失去一切。】
发完这些，秦昕月便慌乱地跑了。
温软软知道秦昕月下线了，就是一种直觉，她感觉这个小孩应该是哭着躲在了某个角落里。
所以她也没有回复。
还是出于一种尊重。
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回复什么，对秦昕月来说都于事无补，甚至还会变成二次伤害。
可她还是伤害到她了。
温软软垂下眸，紧紧抿住了唇角，眼底有什么情绪在轻轻摇晃着，好似月亮破碎在了湖面上，摇晃出粼粼的波光。
一想到秦昕月从家里偷跑出来，又在外面流浪似地在人家小情侣家里憋屈的住着，还睡在沙发上的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温软软心底的那处柔软就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神情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想起秦昕月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温软软的神色不定了起来。
－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空上的星辰寥寥无几，人们也大多准备入睡，无人观赏的星辰却孤傲地闪烁着自己的光芒，哪怕再微弱，哪怕再不起眼。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多数人家已经关上了灯，但温软软家的客厅却很明亮。温软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白昼般的灯光照在低垂的眼帘上，拉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阴影。
－
“昕月，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早上的空气很凉，思思凑近到秦昕月的跟前，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让秦昕月眉头一皱。
“没，没什么。”
秦昕月撇过头，躲过思思的视线，抬手又压低了自己的帽檐。
思思见状，心里划过一丝心疼。
在家里，她就是匆匆的看过一眼。其实秦昕月的眼睛肿的不是很厉害，只是略微的有些红肿，并不起眼。只不过她长得本就清冷疏离，现在那双丹凤眼的眼尾又红红的，就显得秦昕月有股强撑，脆弱的感觉了。
思思以为是房租和工作的事，让秦昕月感觉到压力了。
“昕月，你”
话到嘴边，她顿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感觉说什么都没用。
思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巴。
秦昕月知道思思是想安慰自己的，也理解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模样。她侧过身，往前多迈了一步，转移话题道。
“我们快走吧，等会儿该迟到了。”
思思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跟了上去。
即便昨天只有几桌的客人，但经理和老板还是保守地维持了正常的员工安排。
只是面包比以往少了一半。
以为能有些起色的两人，却在一上午只迎来了几位客人。这几位客人还是住在附近的常客，来了之后也只是匆匆的买了几个面包就立即离开了。
两人闲在吧台里，一直等到了中午。可是到了本该人声鼎沸的中午，咖啡厅也是寥寥几人，整条街都安静的可怕。
似乎昨晚三人的结论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现实。
思思望着空荡荡的咖啡厅，脸上浮现出焦灼不安的神色。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秦昕月，她想，这会儿最焦虑的应该就是秦昕月了。而她也确实像思思想的那样，看向门外发着呆，眉眼间尽是沉闷，焦灼，伤心的神情。
但秦昕月并没在想什么工作，学费，房租的事情。
她在想别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可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又好似被烫着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秦昕月简直不敢看自己昨晚最后发了些什么。
太过羞耻了。
她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胡乱的发了一通，也不知道r会怎么看。
但自从昨晚发完那些话之后，秦昕月就再也没收到过迷途的任何消息了。
想到这里，那双黝黑的双眸变得更加黯然。
r怎么说也是在好心劝自己，她不该反应这么大的。
她是不是把r吓着了？
r会不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可昨晚r不理解自己的样子，还是让她有些受伤。
胡思乱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秦昕月僵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目光在触到屏幕上显示的迷途的消息的时候，泛红的眼尾好似被灼伤一般，变得更嫣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