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阴沉的黑洞
在离家出走之前，秦昕月没想过在这一行一直干下去，直到从家里搬了出来，冷静后的脑子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需要细细琢磨自己未来的走向了。
她可以选择放弃她的大学，只要这一行是值得她努力工作的。
所以她准备了一大堆的问题，想着见到店长的时候问一问。但是答案却是差强人意。
秦昕月这时才隐约意识到，她似乎太过仓促地做下了离家出走的决定。
她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准备好。
下班后，在回家的路上，秦昕月骑着共享电单车，逆着寒冷的风向前艰难地骑行。
寒风如刀刃般割过她的脸和手，呼啸着灌进她的大衣里。秦昕月紧抿着唇角，下颌绷得很紧，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样，固执地向前骑着，骑得也愈发的快。
她并不相信自己的决定是错的。
思思在秦昕月的后面，她也扫了一辆共享电单车，但风又大又冷，让她根本无法提速。她看着前面秦昕月的背影，想起秦昕月自从出去跟店长不知道聊了什么以后，就一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昕月平时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一下午。】思思这样想着。
许久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家楼下。思思还回了车，看见秦昕月正在一边抽着烟等着自己。
思思凑了过去，目光稍一向下，便看见了秦昕月抽烟的手冻得很红，她抬眼直勾勾地看向那双永远带点疏离感的丹凤眼，问道。
“昕月，你今天是不开心了吗？”
秦昕月见到思思走过来，原本蹙紧的眉头又转而舒展开。听到思思的话，她笑了笑说。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看你好像不开心，骑得又那么快”思思若有所思地说着，语调越来越低，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抿唇微笑了一下，“算了，我们快上去吧。”
说完，就挽起秦昕月的胳膊向楼里走去。
秦昕月被突然拽得踉跄了一下，她看了眼被挽起的胳膊，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了一下。
她向来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但面对思思热情的好意，秦昕月也不好直接把胳膊扯出来。
思思不知道着什么急，一路拽着秦昕月上了楼。
一直到进了门，一股饭菜的香味传入鼻子里，思思才扬起灿烂的笑，对秦昕月说道。
“给你准备的洗尘宴哦。别那么不开心了，昕月。庆祝我们在一起住的第一天！”
秦昕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思思推着坐到了客厅的小桌子前。
刚一落座，那股热腾腾的饭菜香气直直地往鼻子里钻，更加浓烈。闻着味道，原本没有胃口的秦昕月，也突然有点饿了。
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外卖盒，一个个还都冒着热气。
秦昕月眸光微动，一抬头，见到思思和大宇坐在对面正有说有笑地打闹着，喉咙也有点干涩起来。
“本来应该是我请你们的”
听到秦昕月的话，思思和大宇相互觑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觉得秦昕月还是见外了。
“是思思出的主意。你别不好意思了。主要吧，思思说下午看你有心事，怕你在外面住不开心，就说要给你个惊喜。”大宇憨笑着说。
听到大宇转头就把自己“出卖”了，思思拿胳膊肘怼了一下大宇，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昕月是朋友，朋友来家里，我们当然得请一顿啊。”说完，又看向秦昕月，弯起眼睛，“别说别的啦。菜都该凉了，快吃吧。”
“哦，对对。吃饭吃饭。”大宇附和着，又拿起旁边的饮料给三人的杯子倒满了。
两人的一唱一和，显得更加热闹了。
秦昕月决定暂时先把那些烦扰抛在脑后，此刻的她更想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暖心的惊喜里。
“谢谢。”
秦昕月由衷地感谢道。
吃完饭，大宇去打了游戏，思思则是去看了综艺。
秦昕月倚在沙发上发起了呆，她不用再战战兢兢地躲在屋子里，连个大气都不敢出。她突然拥有了很多自由的时间，这一点确实值得欣慰。
可是一想到下午和店长的对话，烦躁又再次一点点地占满了秦昕月的心房。
秦昕月登录了迷途。
系统弹出了一个新消息，提醒秦昕月有人回复了自己的帖子。秦昕月挑了个眉，她的帖子一般都是主页可见，没有公布在广场上，所以一向很少有人评论。
她好奇地点了进去，发现是r在那个凌晨发的帖子下面回复了一个“？”。
秦昕月抿了抿嘴角，又看了一遍自己发过的帖子。
她从来不和别人讨论自己写的东西，何况这个回复只是单单的一个问号。
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看一下就直接无视掉了，可是想到这个人是r，秦昕月一时犹豫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r也是在s市，或是因为她跟自己的性取向一样，秦昕月总觉得r很熟悉，很亲切。就像r的那句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切的回答能正中自己的心坎一样，秦昕月觉得r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对r是既熟悉又无法忽视。
可是思来想去，她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也就打了一个“怎么了？”的回复。
“嗡——”
电视上播放着一部仙侠剧，演员们正在打斗，特效声层出不穷，一个细微的嗡响混杂其中，并不明显，却被温软软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稍低下头，就看见手机屏幕亮着，好像是有一条新消息进来了。
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显示是迷途的消息。温软软没有迟疑，立即点开了迷途，看见是x的消息时，眼睛一亮。
中午看到“放弃”这两个字时，温软软就顿时觉得不对劲起来。她是真怕这个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傻事。但是冒然就问她做了什么决定，x肯定也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温软软想了想，私聊对方，试探道。
“没什么啊。就是怕你做了什么傻事。”
傻事
秦昕月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正在看综艺的思思，又瞧了瞧那边正在打游戏的大宇，还有在沙发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静静躺着的行李箱。
她做了傻事吗？
天气很冷，房间没有开窗户，屋子里还残留着怡人的饭菜香，就像在秦昕月心里残留的温暖一样。
手指又点着屏幕往上翻了翻，秦昕月再次看了一遍那句让她下了决定的话。
“你说你找不回曾经的自己了，那曾经的你，真的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你既然不是怀念她，也无法再回到过去，那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开始一段重新的生活呢？”
秦昕月咬着后槽牙，随着一吸一呼，那晚的情绪也在胸腔处鼓动起来，越发剧烈，她的眼眸也变得更加幽黑。
秦昕月烦躁地闭上了眼。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围杂乱的声音忽的消失，秦昕月所有的知觉像是被困在了一片黑暗里。
渐渐地，这片黑暗好像有了形状，带着一句句尖锐的话从深处攀爬而出。
“昕月，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呢？”
“你就是你爸妈的克星！你爸妈离婚都是因为你。”
“秦昕月，你和你那便宜的生母一样，都那么自私。”
“秦昕月，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家”
低吼、嗔怒、埋怨的男男女女的声音张牙舞爪地回荡在秦昕月的耳边。
最应该消失的就是你啊
到最后，那些声音转而合成一句雌雄莫辨的低语。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天晚上，她再一次站在了那张全家福的前面。
全家福里那四口人笑的那般开心，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秦昕月感觉自己的身体陡然变得犹如千斤般重，就连身下的沙发都好像会随时被自己压塌，然后自己的身体将穿过这一个个的地板，不断地下坠，直到身体陷入地里，自己才能解放。
可是蓦地一睁开眼，自己还安然地坐在沙发上。
秦昕月呆滞地看了眼思思和大宇，打游戏的声音和综艺的声音钻入耳朵里渐渐变大，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秦昕月长呼了一口气，攥紧僵硬的手，心里默念道。
忘记这些，忘记这些。别想了，秦昕月，不要去想了。
这种情况，自从抑郁症严重之后，便是家常便饭了。一旦情绪激烈，秦昕月就会产生幻听，到最后就会演变成轻生的念头。刚开始她还会与这些情绪抗争，可是这些情绪如野草一样长在了她的灵魂里，生命力比她的肉体还要顽强。她的灵魂不灭，情绪也无法受到控制。到最后，秦昕月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听，强迫自己不要产生任何情绪。
傻事？
怎么会呢，她明明远离了那些令她痛苦，又因她变得不幸的一切。
“不会。”
秦昕月艰难地回道。
不会？
怎么可能。
这条消息来得太慢，太简短了，温软软轻蹙起眉头。
温软软有个技能，在线上聊天的过程里，温软软能通过对话判断出对方的状态。抽象比喻的话，可以说聊天框会有形状和颜色。如果对方是开心的，聊天框就也同春天一般是绿葱葱的，有活力的。
可是现在这个聊天框就好像阴雨天气里某个隐秘的黑洞，湿漉漉的，里面似有暗流涌动。
温软软莫名的担心起来，可能也是怕对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做了糟糕的决定。
但是盲目地追问估计只会让x更加的排斥，温软软转而开始闲聊了起来。
“你平时都不上迷途的吗？”
“我看你回复的挺晚的。”
温软软想着，毕竟日久天长，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