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塔罗
等到了第二天,秦昕月照常去上了班。
早上出门前,她瞥了一眼另一扇紧闭的房门,阳光投过去,在卧室门前打下了一片阴影,就如同自己的心情一样。
在分店上班的日子格外的累,下了班,秦昕月抬着酸痛的腿,从分店里出来,沿着一条小路一直走到了一个略显僻静的小区门口。
接着,她把包里的车钥匙拿了出来。
按了下按钮,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suv闪了两下。
秦昕月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她坐在柔软的座椅上,闭上眼睛,舒适地长吁了口气。
这辆车之前是她继母开的,落地价要100万,全款付清,车内外都是进口零件,直到现在这辆车还能值个60万。
现在弟弟妹妹在国外留学,继母带着他们在国外生活,这辆车就空置了下来。前几个月,她父亲给她找了份实习工作,也就把这辆车配给了她,方便工作和社交。
辞去了这份实习工作之后的这三四个月里,虽然两人间的关系很冷漠,但这车钥匙她父亲也没有收走。
像是一种施舍。
来咖啡厅工作后,秦昕月不常开这辆车,一是因为咖啡厅离家很近,二是因为这辆车的油价太高,加满一次需要六百左右,她连这油费都无力支付。
但今天,她把这辆车开了出来。
因为她打算去一个地方。
秦昕月久违地开起车,手一点也不生疏,把空调的温度调高,车里逐渐暖和了起来。她开了很久,大约有一个小时左右,才到了目的地附近。
这时天都已经暗了下来,但秦昕月很熟悉这周围的环境,每个拐角处有什么,她还记得很清楚。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校门口。
这是她的高中学校。
秦昕月坐在车里,远远地望着。
正对着校门口,穿过一片花园空地,矗立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教学楼,每一行的窗户都点亮了灯。
她人生的变革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像是某种仪式感,每当她迷茫,面临抉择又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都会来这里散散心。但她从不进去,也不见任何人,就这么静静地待在外面看着。
夜色很凉,但车内的温度很舒适。
秦昕月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幻想着自己也坐在某一间明亮的教室里,讲台上还有老师讲课,自己还学着习。
那段时光是她最快乐,最轻松,也是最辉煌的时候。
可是一切的骄傲,都在那时戛然而止。
秦昕月再也回不去了,生活夺走了她曾珍视的一切,包括她的理想。
睁开眼,看到眼前皮质的方向盘,秦昕月勾起了嘴角,自嘲地轻声笑了一下。
她大可以去找她父亲,低下头,承认错误,她就可以继续上她的大学,在家里舒舒服服的躺着。
而不是像现在,她的工资攒上一辈子也买不起她现在坐的车。
但是但是
秦昕月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拎出一颗烟,叼在嘴里点上,拉下了车窗。
她把掐着烟的手露在了车窗外,冷风如流水一样从她手指缝间穿过,她神色颓然的看着曾经的教学楼。
不过失去拥有的一切,也总好过这种痛苦,被摆弄的,像傀儡一样的人生吧。
秦昕月想。
秦昕月并不着急走,她抽着烟,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感觉自己既悲哀又可笑。
自己不仅没得夺回当初的骄傲,现在连前途都极其渺茫。
何至于此呢,高中的那个女人到底夺走了自己什么东西,才能让自己到现在也没能走出失败的阴影?
看着往日的校园,想起自己的初恋,秦昕月的心脏开始一阵钝痛。
仅仅一年半的感情,用了四年也没能忘却。现在的秦昕月依旧不甘心,她时常在想如果当时她的初恋能再无畏一点,能再独立一点,是不是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但每当想到这里,秦昕月就会嘲笑自己,大学三年里她抑郁不断严重,再回顾这段感情的时候,她竟然出现了一种幻觉——
仿佛脑海里有一个跟初恋相似的人影,这个人更加温柔,却也更加桀骜,她聪慧无畏甚至能带领着自己走向幸福的未来,而自己只是找错了人。
这像是因为抑郁症而导致的逻辑混乱,秦昕月分不清这是另一种没放下这段感情的表现,还是真实的她的理想型。
一股强烈的倾诉欲从内心涌起,脑袋开始昏沉的秦昕月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了迷途,从来不迷信的她看着主页下方一个大大的“测”字,鬼使神差地第一次发了一个问题。
“怎么才能忘记上一段感情呢?”
s市进入了12月份,一切都已进入寒冬。
温软软和曲梦楠的画室始终是没能再次开门,两人的事业也进入了寒冬。
现在,温软软靠着算命维持着生计,曲梦楠靠着时不时给之前的学生上门教学来赚点零花钱。
刚从一个学生家里回来的曲梦楠披着一身冷气,正疾走在路灯昏暗的街上。
学生家附近没有地铁口,为了省钱,她只能一路坐公交车回家。一小时的路程,她的脚都快冻僵了,现在只要往这条街上再走个五分钟,就能到小区。
夜晚的老小区静谧又昏暗,曲梦楠缩着肩膀快速钻入了楼栋里,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声,一层一层的楼道灯亮起,终于到了家门口。
她一推开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明亮的客厅里温软软正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玩着手机。
一切都看起来很温馨。
“回来啦。”温软软说。
“今天好冷啊。”
曲梦楠一边进门说着,一边脱下了衣服,挂在角落的衣架上。
“嗯,最近都零下了。”
温软软手里忙活着打字,头也没抬地说。
感到舒适的曲梦楠懒散地窝在了沙发里,余光瞥着温软软。
温软软盘了个丸子头,穿着简约的居家服,干干净净地坐在沙发里。
比起前几个月里蓬头垢面,整日躺着,好像丢了半条命的样子,温软软现在起码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曲梦楠暗暗感慨了一下。
温软软最近变得很忙,总是拿着手机,不停地打字。
本来两人正愁房租的事情,曲梦楠跟家里要了钱,用来付房租和生活,现在就差温软软的那一份了。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着落了,何况,足够忙碌,温软软也能暂时忘记孙佳佳。
曲梦楠欣慰地想。
“老曲,等一月初和我一起去三亚出差啊?”
温软软在打字的空余,抬了个头问道。
曲梦楠顿了顿,说:“我可能还有课。”
那双杏眼突地弯了弯,温软软抿唇,脸上绽开笑意,说:“正好临近过年,你把课停了也无妨啊。这次的香客是我的朋友,我们好久没见,她让我们到时住在她家,春节一起过年。吃住也不用你管。”
正好离这个城市远一点,也可以透透气。
曲梦楠眼睛咕噜一转,她那点课也不够她一个月生活的,这一趟出差,反倒还能省下一个月的生活费,这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惊喜之余,她还是有点疑虑地问道。
“我们两个人呢,还住一个月,够住吗?”
温软软眨了眨眼,说:“她家是个小别墅,有多余的房间。”
“这可以啊。”曲梦楠兴奋起来,“我还不知道怎么过年呢。”说着,曲梦楠就躺了下去,一副已经在度假般悠闲自得的样子。
“嗯,其实也是赶巧了。”看曲梦楠同意了,温软软又低下头,一边打着字,一边徐徐地说,“她唯一的正缘就在明年上半年,但她家里祖坟有问题,家里又是开海鲜餐厅的,造了许多杀孽,压了她的运势,这个正缘今年就很容易错过。所以要赶在过年前,给她处理一下。”
“听起来有点严重?”
温软软挑了个眉,点头说:“嗯,错过这个正缘,她这辈子就不能结婚了。你说严不严重?”
“那是挺严重啊”曲梦楠幽幽说道。
温软软抬眸看了眼,见曲梦楠一副悠哉,没有真的觉得严重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下。微信里已经和香客对接好了出差的事宜,没事了的温软软转而又打开了迷途。
温软软还是首先进入了塔罗师解牌的界面,她往下翻着,停在了一个“怎么才能忘记上一段感情”的问题上。
这并不符合塔罗牌问问题的方式。
塔罗牌一般都是“是或不是”的确切的问题,这种提问方法更应该出现在心理咨询里。
但出现在这里,反而足够特别。
温软软饶有兴趣地点开看了看系统自动匹出的塔罗牌牌面,一番分析之后,温软软心里大概有了数。但她没急着回答,她又找到了这个人的个人主页,上面发了很多条帖子,但大多都是干涩的文字贴。
其中还有一条是海子的诗。
“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还给一个莫不相识的人。我寂寞的等,阴沉的等,二月的雪,二月的雨。”
温软软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又奇怪又矛盾。
她思索了片刻,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回答里没有解牌,而是一句简单的话。
“开始一段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