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算成的命
秦昕月叹了口气，干脆收起了手机。
如果生活丧失了意义，那么能不能上学，过什么样的人生，对自己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想起了她的父亲。
她一直在为了得到她父亲的认可，为了维持家庭的幸福，为了证明她的能力，而努力活着。
但因为自己高考失利，留了学，父亲连带着把继母和弟弟妹妹都安排在了国外生活。
秦昕月看着父亲出轨，家庭分崩离析，以及自己的一事无成，她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可结果换来的是，她父亲变本加厉地摆弄和控制。
她做错了什么呢？
秦昕月想从过去里找到导致这一切的因，可回头的路上布满了欺骗，生活的真相晦涩难懂，她被困在了过去的牢笼里，她更迫切地希望有人直白地告诉她正确的路是什么。
但找人家算命，又总不能让人家给自己当心理医生吧？
“算了，我回头有想问的再说吧。”
秦昕月说。
店长无语地送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这时，店里陆续进来了一些客人，两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段时间，疫情对店里生意的影响甚微，依旧有不断的客流，人手愈显不够。
没过多久咖啡厅又新招了一个女生。
新来的女生是后厨面包师大宇的女朋友，叫思思。
店长思考了几番，决定让秦昕月带着思思熟悉工作内容。
两人年龄相仿，很快就熟络了起来，秦昕月也尽心尽责地教好思思。秦昕月相较于其他人既负责细心，又单纯很多，思思也很喜欢这个同事，两人相处得如朋友一般，轻松又愉快。
时光流逝的很快，转眼就进入了11月份。
疫情的波浪一个接着一个，但s市的重要商业区，在这疫情之下，依旧是意气高昂的姿态，这也让一部分人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秦昕月在咖啡厅工作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看一下h国和国内的疫情现状。她数着自己银行卡里存下的钱，一边估摸着复学需要的费用。
但未来是可见的灰暗，即便她能勉强攒下了这学期的学费，可复学后的她就不能继续全职工作了，那么下个学期的学费依旧是个无底洞。
秦昕月动过回家找秦父的心思，可是一想起以前的事情，她打算再挺一挺。
能上几天学，就上几天学。要是上不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秦昕月这么想着，勤勤恳恳地在咖啡厅里工作。
咖啡厅的财运似乎比别家要格外的好，店里还是会坐满一半的顾客，依旧是在盈利的状态。
这天，秦昕月洗着杯子，一边想着这个月自己的工资能攒下多少。
水流声哗啦啦地很大，思思突然凑了过来，神秘地说道。
“哎，前两天大宇跟我说，老板好像要搞连锁，打算新开一家分店呢。听说都选好地方，正在装修了。”
秦昕月有些意外，问：“在哪里？”
“好像是在z街。”
z街是s市最古老，也是最繁盛的中心商业街。在这一片区域，密密麻麻地坐落着许多商场。
秦昕月皱起眉，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后，一边把洗好的杯子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沥水，一边摇了摇头说道。
“估计会黄。”
思思听到这斩钉截铁的结论，一下愣住了，问：“为什么？”
秦昕月的脑子里回顾起店里运营的种种细节，缓缓说道。
“开连锁店的话就需要中央厨房。可是我们店的中央厨房根本没有标准化，程序化。根本供应不上两个店所需的面包量，到时候一定会出问题，甚至都有可能出现自身蚕食的现象。
而且其实我们店的工资结构很有问题，员工工资占比太高。而且开分店，就会需要培训，甚至可能会有人事调动，那就一定会有不满的声音。
你别看这个咖啡厅生意好，那是因为这个店临近了写字楼，还有网红性质，但这个在z街根本吃不通。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咖啡厅，从根本上看，其实还是个小作坊模式，根本不具备连锁条件。越是多开一家店，赚的反而越少。
何况，现在是在疫情期间啊。这时候开店，老板也太乐观了。”
结合起之前在自己父亲公司里实习的经验，加上在学校做过的大大小小的企业分析，秦昕月简单地下了结论。
听到这些看似专业的话，思思有些惊讶。她知道秦昕月在国外留过学，学的还是金融一类，但不管怎么说，秦昕月还是个在读大学生，思思并不相信秦昕月的判断。
“不能吧老板又不傻，他难道还不清楚能不能赚钱吗？”
思思看着在洗杯子的秦昕月，低声质疑道。
秦昕月闻言，轻笑了一声。
她擦干净手，转过身，靠在了洗碗池旁，似笑非笑地对思思说道。
“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赌。我猜这个店开完，一年内就要关店。”
思思努努嘴，却没有再反驳。
但这些都是没有谱的赌，店里的所有人都如往常一样忙碌着，没有再听谁提过新店的事情。
倒是店长来找秦昕月聊了两句。
“昕月，你跟思思玩得那么好，店里要开新店了，你听说了吧？”
店长她比秦昕月大两岁，是一个浓眉大眼，梳着大背头的女生。她高中辍学，做过很多种工作，现在把这份工作当成了自己的事业。
她趁着跟秦昕月独处的时候，突然说起了新店的事情。
“经理要我推荐一个人去新店那边当店长。而我之后会成为总店长，可能会忙不过来，这个店打算加一个储备店长。”
店长意味深长地说道。
“店长”，“储备店长”，这两个词意味着升职，也意味着工资会从四位数变成五位数。
这就是这个店吸引人的地方，工资很高。
但秦昕月听完也只是垂着眸，神色淡淡的。
店长打量了两眼秦昕月，看她没接话，就挑明道。
“如果你不是还要上学，我真的很想推荐你。”
秦昕月沉吟一声，含糊地问：“为什么？”
“你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你各方面能力都很强。很有责任心，处理事情稳妥，跟每个人相处的又很好。我可是知道的，我不在店里的时候，连厨房长都是来找你商量事情。”
店长眯起眼笑说。秦昕月听完也附和地笑了笑，说道。
“还好。”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店长啧了一声，转而一副惋惜的模样，拍了拍秦昕月的肩膀。
“可我也知道啊，你不是池中鱼。你懂那么多，还在上这么好的大学，以后肯定能找个好工作。”
秦昕月轻蹙了下眉，觉得店长话里有话。
接着，秦昕月就看到店长一副真诚的模样，又说道。
“昕月，但是现在疫情，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工作又这么难找。你也知道这里工资很高吧。外面办公楼里的人，赚得还没我们多呢。我们店确实缺人，你要是愿意，等你毕业，我很欢迎你回来。”
店长那双大眼睁得很圆，秦昕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笑着“嗯”了一声。
“对了，我们店里，你和薇薇的能力最好。她被调过去当店长了，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去帮她几天。”
店长最后又留了这么一句话，老神在在地去了后厨。
给个甜枣，又给人一个巴掌，让人多干活也要虚伪的扣个帽子。
秦昕月一下哑然，她看着店长的背影，又有些慨叹。
无论是在哪里，办公室也好，这种小咖啡厅也好，人的模样从来不会变啊。
“叮铃——”
手机突然进来了一条微信，秦昕月点开一看，是上回加的算命先生发来的消息。
想起刚刚店长提及的升职和上学的事情，秦昕月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好意思哈，前一阵太忙了。你还算吗？】
温软软刚刚把这句话一一发给了几个空白的聊天框。
上个月她通过了几个要算命的好友申请，但因为孙佳佳的事情，导致无心算命，都没能回复这些人。
这段时间，她收拾好了心情，又开始兢兢业业地算起命来。
微信里陆陆续续来了消息，其中一个聊天框写道。
【谢谢，暂时不用了。】
温软软看到这句话，也没有回复，只是点开了这个人的头像，准备删除。
算命对温软软来讲，是她的半个事业，更是帮助别人的一种方式。
她希望能在别人迷茫时，成为对方的一个小夜灯，指引对方去该去的路。
哪怕自己的生活也是千百种不如意，哪怕自己的努力没有回报，但恰恰就是因为感同身受，她才会在自己不如意的时候，尽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依旧兢兢业业地给别人算命。
所以她也从来不强求，对于那些没有缘分的，估摸着不会算的，她也不会为了赚钱留着对方。
可是一旁的胡秀羽却突然制止了她。
【等等，先别删。】
温软软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胡秀羽，一双圆圆的杏眼里满是疑惑。
胡秀羽低头看着她，语气笃定道。
【她会来算的。而且，很快。】
缘分妙不可言，有时，谁能遇见谁，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温软软抿住了嘴，也没再多问什么，就返回到了微信主页。
而这时的温软软并不知道，这句“很快”，会带着何等迅猛的速度，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但现在的生活风平浪静，只是带了一点的丧。
回复完香客的微信，温软软点开了一个软件。
app 的名字叫“迷途”，是一个塔罗占卜加上社交交友的软件。软件设计的很卡通，连头像都是自己捏造的动画形象。用户可以随机匹配聊天，也可以在塔罗占卜区提出问题。
提出的问题的下面就会有许多塔罗师解牌回答，而被用户选中的答案，塔罗师也会得到相应的一笔钱或是打赏。
温软软注册了这个app的塔罗师，最近时不时就会给别人解牌。
她一进入迷途的主页，就往“解牌”那栏看，上面是一条条用户提出的问题。温软软不断往下翻看着，找找感兴趣的问题。
塔罗牌是她自学的，不知道算命这种事是不是都是相通的，温软软答了很多问题，好评连连，很多人都说她准。
一想到多多少少帮助到了别人，温软软觉得生活里的苦涩都得到了一些宽慰。
所以这段时间，除了偶尔算个卦，她都会在迷途里排遣时间。
可是今天的问题都没能提起温软软的兴趣，她退出了解牌界面，转而进入了聊天界面。
塔罗师除了解牌功能以外，与其他用户别无二致，聊天功能都是面向全部用户开放的。
里面新增了很多个聊天框。
温软软简单看了看那些新的，旧的聊天框。
除了解过牌的人回来说反馈，或者闲聊以外，大多都是想来谈恋爱的。
温软软的个人主页很单调，只有几个关于日常的帖子，但她的个人标签上却很直白地贴上了“le”，“拒绝加v”的词条。加上塔罗师的身份，这反而给人一种神秘感，吸引来了很多人。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一关，扔在了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跟别人聊聊天，找找恋爱的感觉，可她最后都觉得很麻烦，很无聊。
也许7年的时光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和感情，她无法想象自己还能和另一个人再重复一次7年。
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
温软软颓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