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马仙
俞樾《右台仙馆笔记》中有写，“天津有所谓姑娘子者，女巫也。乡间妇女有病，辄使治之。巫至，炷香于炉，口中啯啯不知何语，遂称神降其身，是谓顶神。所顶之神，有曰白老太太者，猬也；有曰黄少奶奶者，鼠狼也；有曰胡姑娘者，狐也；又有蛇、鼠二物。津人合而称之为五家之神。”
张琳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事情顺利解决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说了句“也是”。
愤慨的心情逐渐平稳，冷静下来的张琳，一想到鬼差一点上自己身，还是觉得一阵后怕。
这时的张琳突然有了点劫后余生的感慨，鼻息里还有那阵檀香味，但此时闻着反而能沉下心神，她感叹道。
“您刚上香的时候，我闻着还有点晕这会儿好多了，也不晕了。”
温软软抿嘴一笑，也未多说什么。
张琳看着温软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想起刚刚的种种神奇的体验。
“刚刚您做法事的时候，我就感觉身体一阵一阵的热。您烧东西的时候，我还突然打了激灵，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真的是太神奇了。”
“嗯，”温软软撸着小狗，应了一声，接着，不疾不徐地说，“因为你身体被鬼跟了一段时间，还受了惊吓，所以魂魄有些不稳。我刚刚烧的是符，就是在给你收惊固魂。你打激灵，就是因为受惊而出来的魂魄回归到了身体里。”
张琳听着温软软的话张大了嘴巴，温软软微微弯着嘴角继续说道。
“很多人驱鬼，不会给身体‘关门’。这样，即便是驱鬼了，身体也是开着门的状态，很容易继续招鬼。我刚刚做的事，就等于给你身体关门。而且，你身体弱，我给你升了升肩头火，这样你的阳气就会提升，也不会那么容易招东西了。”
张琳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她煞有介事地说：“那我刚进去的时候，看神像还有点害怕，是因为？”
“我家里的佛像都是开过光的，而且我妈和我姥信佛，常年念经供养，也有了些灵力。鬼看见了，会害怕也很正常。鬼都可以上你身了，你们的情绪也是可以互通的。”
温软软耐心地解释道。
张琳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一切都太奇妙了，主要是整个过程，她还有明显的体感。她又想起那张挂在墙上的红色单子，当时她看着觉得刺眼又压抑。结束后，温软软还让自己向那边拜了拜。
张琳问：“那那张挂在墙上的红色单子是？”
可是这回，温软软垂着眸，却没有回答。张琳茫然了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这时，一旁的曲梦楠接过话题说道。
“那个叫堂单，你知道出马仙吗？”
“出马仙？”张琳开始搜刮记忆，这个词汇曾在长辈的谈话间出现过。她还记得她小时候，老家那边就有个老太太说自己是出马仙。那个老太太每次一来人，就会先问一句“看什么事呀？”，然后就会抽根烟，狠狠地吸上一口，接着就会摇头抖腿的。等整个人一安静下来，那神情说话，立马就变了个人一样。长辈们说，这是胡仙上身了，说话的是胡仙。
回忆结束，张琳转过头看向了温软软。
可温软软却没有丝毫这种变化，这让张琳一时迟疑了起来。
莫非是自己记错了？
然而曲梦楠直接回答了张琳，她说道。
“出马仙呢，就是供一堂的仙家。仙家分胡黄常蟒灰白，还有清风烟魂碑王。胡就是狐狸，黄就是黄鼬，常就是蛇，蟒就是蟒，一般常、蟒被统称为柳，灰就是鼠，白就是刺猬，这些动物修炼成仙，能在人身上，给别人算命，治病，做法事，驱鬼什么的。
软软就是出马仙，刚刚给你驱鬼的也是老仙。你刚刚拜的叫堂单，你看到上面写了很多字吧？”
张琳猛地点头。
“那上面的字，就是老仙们的名字。”
“这么多仙吗？”张琳惊讶的问。
“那当然啊，出马仙的堂口里胡黄柳灰白，这五大家都是齐全的。”曲梦楠说。
张琳讶然地点着头，她好奇地问温软软：“我老家有个老太太也说自己有胡仙，哦，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看她都会抽烟，抖腿什么的。那您这也太正常了吧？”
温软软沉吟了一下，她说：“每一家都不一样。”
其实这分武堂和文堂。武堂就会有许多仪式，文堂大多就是靠灵感沟通，也就是在脑海里、心里跟仙家沟通。
这里面说道很多，解释起来太麻烦，温软软就简略回答了。
“哦原来您是带仙的人。那您也是胡仙看事吗？”
“每次都不一样，看办什么事。”温软软言简意赅道。
曲梦楠倒是觉得有趣，她问张琳：“那你都不知道她是出马仙，你就来找她办事了？”
张琳憨笑了一声，说：“我是朋友介绍的，说温大师算命算的准。确实很准，我就这么在线上算了两年。毕竟准嘛。”
张琳找过一些算命先生，有一些用周易八卦算八字，有一些看手相就可以，但有的准有的不准的。她也不太懂其中的门道，也觉得不重要，只要准，她就愿意来。而温软软是她遇见的唯一一位算命算的最准的。
张琳着实没想到温软软原来是带仙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时再仔细看温软软的脸时，就觉得她的长相似乎有些不同了。
想起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传闻，张琳问：“那您平时是不是会有仙家护身啊？保人平安什么的。”
温软软闻言，下意识微微侧目，看向了身侧的红衣女子，两人四目相撞，红衣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
温软软笑了起来，说：“嗯，有啊。一位胡仙姐姐。”
张琳恍然地点点头。
接着曲梦楠充当好助理的角色，又给张琳科普了一下什么是传香弟子。
出马仙的堂子里会有清风烟魂碑王，清风就是男鬼仙，烟魂就是女鬼仙，碑王就是管理这些鬼仙的管理者。
堂子里的鬼仙都是祖上的长辈，办地府事时都是家中长辈在下面帮忙，碑王也可能是上一辈的出马弟子。
出马弟子这辈子出马行道，积累功德，死后可不入轮回，在堂子里成鬼仙修炼，继续从子孙后代里寻找下一代弟子（也叫弟马）。
现在普遍都是传香弟子，也俗称老香根。简单来说，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仙堂。
张琳听完，问温软软：“那您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温软软挑了个眉，点了头，说：“是啊，但是我们家隔了两代，上一代是我太姥爷。”
张琳好奇的问：“您太姥爷也是给人算命做法事吗？”
温软软说：“没有，我们家祖上之前代代都是中医，一直传到我太姥爷那辈。听家中老人说，我太姥爷会治病的同时，也会治一些虚病。”
“虚病？”张琳疑惑地问。
“就是招鬼后遗症。”曲梦楠说，“比如小孩受惊生病，或者像你这种招鬼之后，被鬼折腾得身体虚弱什么的。”
曲梦楠说着，温软软在一旁点头。
被点名的张琳一下紧张了起来，她问温软软：“那您也会吗？我这需要治一治吗？”
这回温软软却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治病，我们家就到我太姥爷那辈以后，中医就没落了。至于你这个，我刚刚不是给你关了门，升了肩头火么？而且，我等会儿会跟你说一些回家以后要准备和注意的事情。今晚过后，你好好养身体，就没事了。”
“啊这样啊。”张琳咋舌道，她想了想又问，“那这也太可惜了，您太姥爷怎么没传下去啊。”
“当时战争年代，中医没落也很正常吧。”温软软言简意赅道。
“那既然是带仙看病，不刚刚说白仙也会治病吗？那您带仙，不就能直接治病吗？”张琳不解地问道。
曲梦楠这回也没有回答张琳，因为她也常在网上看到一些出马仙，仙家上身直接正骨，针灸的视频，尽管那些人说自己从未学过。温软软的仙家既然是从中医开始的，没理由不会治病，这也是曲梦楠不明白的一点。
温软软抿了下嘴角，思索片刻后，她凝眸看着张琳说：“我一点中医知识都没有，就直接给你看病，抓药，你能百分百相信我吗？”
张琳被温软软的严肃震住了，她不假思索地说：“我您这么准，我可能也会信吧？”
温软软说：“对啊，你看，哪怕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就因为我准，你就会百分百相信我。但是我算命准，不代表我治病就准。如果只是看你身体哪里不好，这很简单，但是治病是专业知识，你就应该去找专业的人。出马仙都是带仙看病，又不是真正的中医。万一我手抖，扎错了地方；万一我下药方，听错了一味药，这些对你都是致命的。我也得对你负责啊。”
张琳愣了愣，又点了点头。
温软软看了眼时间，开始嘱咐张琳一些回家之后的注意事项。张琳郑重地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这都中午了，我请两位吃个饭吧？”
把嘱咐记完，张琳一边收起手机，一边殷切地问道。
“不了，我下午还有事。”温软软却拒绝了。
张琳觉得有些可惜，但一想到温软软说天黑前要回家，以及天黑前要准备的一系列事情，也没再多留，她说了句“那我下次再请两位吃饭”，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