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驱鬼
说起来，温软软的年纪不过21岁。过于年轻的外表，经常让香客感到震惊的同时，也会怀疑她的能力。
温软软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事实上，她从十几岁起就会给人算命了。
所以此时她干脆也没把王姐的怀疑当回事，倒是王姐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您可真是太年轻了。我听李姐说的时候，还以为您跟我差不多大呢。李姐说您特别厉害，算得特别准。”
“嗯，常听别人说我太年轻。”
温软软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见此，王姐讪笑了几声，引着两人进了客厅。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子，两室一厅，两间卧室分别在客厅的两侧。
温软软跟在后面，环顾了下房子，视线最后在客厅右侧紧闭的门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三人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有王姐提前洗好的水果。王姐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杨沐见状便和王姐唠起了家常，缓解她的情绪。
顺便还有杨沐自己的那些震惊。
但谁也没发现，这时，温软软的眼眸黑得更深了几分，她的视线直直地在王姐脸上探寻了几回。直到王姐被这眼神盯得发毛了，僵硬地扯出一个笑，低声问道。
“温大师您这”
“你们六七月份是不是去过河边？”
温软软斩钉截铁道。
被这突然的一问，王姐顿时愣住了。接着，当她宕机的脑子又重新转动时，王姐忍不住情绪激动地连说了几个“对”字。
“对对对对，去过，去过。孩子放暑假，我们就回了趟老家。老家那边有条河，孩子经常去那边玩的。对，这么一想，孩子就是去了老家以后，回家就开始变得这样的！”
听到肯定的答案，温软软的眼睛似乎满足了似地微微眯了起来。
但王姐和杨沐看温软软这副模样，反而更加害怕震惊了起来。
所以真是有“问题”！
“所以，我们家孩子是真的”王姐说到后面，像是害怕忌讳某种事物一样，顿时哑了声。
“嗯。”
温软软点了点头。
听到这一句审判，哑声的王姐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自己孩子自虐般的行为，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那些积压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决堤而出，王姐崩溃道。
“哎哟喂，大师，您说我家孩子这遭的什么罪啊，啊？为什么就是我们家孩子啊，孩子这样子，您说”
“带我去看你家孩子吧。你家孩子的情况杨沐已经大概跟我说过了。现在哭也没用，赶紧解决吧。”
说着，温软软的手指就指向了那扇右侧紧闭的房门。
王姐的眼泪还挂在眼睛上摇摇欲坠，她看向温软软指向的方向，如梦初醒一样连忙说，“哦哦，是是，好的好的。”
王姐一边从兜里拿出钥匙，就往那扇门走去。
温软软看到王姐拿钥匙打开门时，眼神暗了暗，突地问道。
“你们平时都把她锁在里面吗？”
“是是的。我们怕她又出来砸东西，闹着要吃的。”
“”
温软软抿了抿嘴，对此不置可否。
看着那把钥匙，连杨沐都觉得心疼，把孩子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妥。而且，她现在看着这扇门，不知为何，呼吸也突然急促了起来，心跳得慌慌的。
门终于打开了。
整个房间都被窗帘挡得死死的，只有从门口透进的光亮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模样。杨沐呼吸一滞，精神都有些恍惚。
而温软软一眼就看到了在最里面一角里，坐在书桌前的女孩。
女孩的样子实属说不上是十多岁女孩该有的模样，甚至说也不像一个正常人。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软软这边，表情冷漠阴森无比，整张脸跟这间屋子的颜色一样的阴沉，灰白。
虽然说是初秋，但这间屋子明显比其他房间冷得很多。
杨沐和王姐站在门口，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显然比杨沐想象地还要严重，连王姐都觉得这孩子比平时都还要不正常！
温软软勾了勾嘴角，一脚迈进这间屋子，缓缓走向了女孩。
“你是谁？”
女孩压着嗓音问道。
没有温软软的吩咐，王姐和杨沐都没敢开灯。温软软就这么在灰暗的房间里，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比这屋子还要阴森。
“你到底是谁？！”
女孩的声音还是很低，但这回多了点颤抖和怒忿。
“我是你妈妈叫过来办事的。小琳是吗？”温软软的声音很温柔，就好似想与女孩友好交谈一样，把手轻轻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女孩的身体微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抬头看着温软软，那张白皙的脸上正挂着人畜无害温和的笑容，只是看着那双漆黑的双眸，女孩的双眼突地发散。
就是在这一瞬间，温软软的双手突然用力抓住了女孩的肩膀，接着，唤起了杨沐。
“杨沐！你过来，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按住，不要让她动！”
杨沐从来没有反应如此迅速过，而且还是在这种紧张的局面下。她的身体几乎是在温软软下达命令的下一瞬，就自动走向那边的。
一阵恍惚后，杨沐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紧地禁锢住女孩的双肩了，而温软软则是坐在了床边，目光紧盯着女孩。
温软软翘着二郎腿，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点上。她深吸一口，吐出了一团白雾。在白雾里，温软软的神色逐渐有了些变化，似乎在这一瞬间年长了几十岁一般，她的面容变得老练，犀利。
杨沐感觉到手底下的女孩正在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抓住了。”
杨沐听见这一声低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温软软的双手迅速地抓住了女孩的右小臂，双手的拇指紧紧扣住右臂中央，再往手腕猛烈划下。
就在这时，女孩的右臂好似被一把利刃割过，原本安静的女孩突地开始尖叫嘶吼，身体疯狂地抖动！
尖锐的声音刺穿大脑，杨沐脑袋一阵空白，而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按住女孩的臂膀，不让其挣脱。
温软软不为所动，冷静地继续按在女孩的阴脉上，最后紧紧掐住了女孩中指指腹。
温软软抽了一口烟，嘴里念着什么，被掐住中指的女孩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杨沐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温软软看女孩恢复了平静，低声问道。
“叫什么，怎么死的？”
以为能喘口气的杨沐又倒吸了一口气，她低头一看，这女孩还哪有半分人气的模样！原本放松的手，这时又紧张地使上了劲。
但女孩死死盯着温软软，就是不开口。
温软软的面色冰冷，机械地重复道。
“叫什么？怎么死的。”
杨沐头皮一阵发麻。
温软软看女孩依旧不说话，沉思了一下，正缓缓伸出另一只掐着烟的手时，女孩突然又开始尖叫哀嚎。
说来也是奇怪，无论女孩怎么动，那只被掐住中指的右臂就好似被打断了一样，动弹不得半分。
温软软冷漠地看着哭闹的女孩，掐着女孩的中指，嘴里又开始念起刚刚的咒文，伸出的手按在了女孩脑门上。
女孩声嘶力竭，力气大得惊人，杨沐紧紧扣住女孩，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在女孩的身上。三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就在杨沐快要坚持不住时，温软软开口说道。
“给我安分点，再哭再闹也没有用！否则我就继续了。”
“但你要是好好说话，我们还能聊一聊。”
听到这两句话的女孩终于渐渐地安分了下来，但杨沐却不敢松懈一点。
“说吧，你想干什么。”
温软软问道。
而在女孩开口时，听着却似少年低沉的嗓音。
“我我叫阿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天我在河边散步，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走进了河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跟着这个女孩？”
“她跟我喜欢的女孩很像，一不留神就跟上了”
“你又为什么给她吃那么多东西？”
“我死得早，就是想多玩玩多吃吃，弥补一下自己”
女孩，或者说“鬼”低着头，嗫嚅答道。
温软软见此，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半是命令的口吻说道。
“那你离开吧。”
“不行！”突然女孩又变得激动了起来，一时间，差点挣脱开杨沐。
“我想见她！得让我见到她我才愿意走！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不可能，死人不能接触活人，这是规矩。”
温软软冷声说道，这一回她没有再给女孩任何喘息的机会，她一只手掐着中指，另一只手又点了一根烟。她一边念着咒语，一边用燃着的烟在女孩手臂上方画起了一道道的符。紧紧抓住女孩的杨沐意识濒临涣散，她模糊地瞧见那只右臂，就如被无数双手禁锢了一样，女孩根本无法挣脱温软软的手。
自己这么费劲，温软软倒是看着力大无穷一样，毫不费力。
女孩还在挣扎，但那幅度渐渐变得弱了些，最后只听见女孩一声嘶吼。
“我不要，我不走，啊——！”
场面极其混乱压抑，但女孩逐渐安分了下来。
直到女孩昏厥了过去，温软软再号了个脉，确定无事后，才放开了她。
而那中指指腹已然是一片乌紫。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鬼谎话连篇，根本无法好言相劝劝走他，温软软也不想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毕竟被鬼这么一折腾，对人的身体损伤也大。
温软软叹了一口气，“可以了，杨沐。”转回头，看到杨沐汗流浃背的样子，她又心生调侃道，“你这不过就是压个人，至于吗？”
“呵你倒是挺顺利哈”杨沐此时感觉自己累得虚脱，连抬个眼皮都很费劲。
温软软扶住杨沐，慢慢走到屋外。感受到杨沐虚脱到无法正常走路的状况，温软软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这么累？”
“我哪儿知道就感觉”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姐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一脸哀切地问道。
“大师我们家孩子这是好了吗？”
自从女孩开始哀嚎，王姐就害怕地躲回了客厅。现在看到两人出来了，她才着急地过来问道。
那一声声的动静瘆人得很，就怕这东西不好赶走哇！
王姐焦灼地看着两人，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完事了。从现在开始把门窗关好，镜子用布遮上。切记，等我们走了之后，绝对不能再开窗开门，掀布，哪怕是一点缝也不行。挺到明早大约八点左右，大概就没事了。”
温软软一边将杨沐扶到沙发上，一边对王姐说道。
王姐站在原地，双手交握放在了腹前，刚听到一切结束了，她的心稍微安放了下来，但在说到不能开门时，她脸上又是为难道。
“那孩子她爸今晚回来的时候怎么办啊？”
温软软看了眼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杨沐，心里升起一些担忧。随即，她便转过身，定定地看向王姐，回道。
“我说过了，不能开，谁也不行。我这是给你家孩子身上的鬼赶走了，你打开就是等于给他送回来了，听明白了吗？”
看到温软软严肃的神色，王姐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好那我现在就跟她爸说，今晚先住宾馆。”
“嗯，就算听到有人叫你，有人敲门，也绝不能开，明白了？”
这话说得有点恐怖，王姐打了个激灵，讷讷地回道。
“好好的。”
温软软嘱咐好一切，便坐回到杨沐的身旁。王姐则是看了杨沐一眼，就进屋去看看自家的孩子了。
杨沐的脸色异常苍白，温软软蹙紧了眉，手指搭在了杨沐的脉搏上，担忧地问道。
“你还好吗？我现在还有事需要办，要不你在这儿多休息一会儿？”
“你去哪儿？”
闻言，杨沐立即转过头，另一只手虚虚地抓住了温软软的手腕。
心里闪过一丝怪异，但温软软还是耐心地说道。
“最后还要去收个尾。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看着应该是没有大碍。你在这儿多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发个定位，到时候你再来接我？”
“”
也真是不客气。
杨沐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还是放开了手，重新闭上眼睛，说道。
“你去吧。”
温软软出门前跟王姐再嘱咐了一次注意事项，便拿着自己的小提包马不停蹄地往外走，一直走到小区外的一个十字路口。她掏出了笔和一张黄纸，在马路边找了个椅子当成案几，行云流水地写下一串的字符，又拿出打火机一把火烧了。
黄纸烧得很顺利，旺盛的火苗蹿得很高，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终于结束了。
温软软长吁了口气，扔掉用过的打火机，走到一旁，坐在了刚刚的那张椅子上。
此时的天空已近深蓝色，劳累了一天的温软软靠在椅子上，望向夜空，感受着这份难得的闲暇。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驱鬼，自家姐姐虽然说过可能会累，但做完这一切，温软软觉得自己还可以。
温软软欣慰地想，同时也没忘了给杨沐发上定位。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温软软转过头，就看见杨沐的车停在了路边。
温软软依旧坐在了副驾，看到杨沐除了脸色苍白外，没有其他不适后，便说道。
“我们直接往前开，不走来过的路就行。”
“好。”
这一路上杨沐的话少得蹊跷，她神色专注地开着车，与来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但温软软全当她是累了，又因为杨沐是为了帮自己才累成这样，心里还升起了一丝歉意。
一直到了家，杨沐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前，缄默不语。温软软想了又想，才出声关心道。
“你还好吗？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累”
“嗯你开店的事，我会尽力帮你忙”
温软软说着，但杨沐却一直没有回应。她灵魂出窍一样，直直地目视前方，好似正出神地想些什么。
眉头一蹙，温软软疑惑地唤道。
“杨沐？”
这一声，终于让杨沐转过了头。
两人目光相撞的一刹那，温软软的心猛地一坠，像是炸毛了一样，汗毛乍立，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杨沐神色忧虑，眸子黑得发亮。她望向温软软的眼神里，含着的那份深沉的情愫，几乎要淹没温软软。
这双眼睛莫名的与下午在车内的那双眼睛重叠了起来，傍晚的那份不安和陌生感重新剧烈地在温软软的胸腔里鼓动了起来。
现在的杨沐身上有一股让她既熟悉，又想逃离的气息。
“你，”温软软怔愣了一瞬，“杨沐，你怎么了？”
说着，温软软就伸手，欲要扣住杨沐的手腕。但那只手刚碰到那个手腕，就反被杨沐抓在了手里。
“杨沐，你干什么？放开我！”
温软软看着那张哀切的脸，不明所以地厉声道。
可杨沐直直地看向温软软，突地说：“你能在等我一年吗？”
这份突兀的话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她们之间，温软软一边挣扎着，一边不可理喻地看向杨沐，回道。
“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等你？”
杨沐整个人在一瞬间好似僵住了，手上也松了力道。温软软也趁机挣开了杨沐，立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莫名其妙，有病吧。
脚下的速度很快，不多时温软软就到了家。
“回来了？”
在明亮宽敞的客厅里，温母正坐在沙发上，扬着慈善的笑迎接着温软软。
温软软脱掉鞋，几步走到温母旁边坐下，靠在温母的肩膀上，感觉提起的心脏终于回到了原位。
“事办得顺利不？”
“嗯，还算顺利。”
“你今天第一次办这种事，没出什么岔子吧。”温母打趣道。
“没有没有没有，能有什么岔子。”
“哈哈哈，我女儿这么厉害呢？”温母爽朗地笑道。
温软软傲娇般地轻轻哼了一声，又撒娇地向温母更靠近了些。熟悉的环境，终于让温软软彻底地安心了下来。
夜色已深，两人闲聊了两句，温软软向温母道了晚安，便准备洗澡入睡了。
在睡觉前，温软软把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放在了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