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旧时代的覆灭
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的无厘头幻想，而是正发生在身边的真实。
——灾难爆发后，彼时正带着几个科员下乡走访的梁金水，因为远离城镇的缘故，很幸运的避过了第一波尸潮的冲击。
这一行人仅仅受到了零星的尸潮袭击，折损极少。
只有单位的司机遭了殃。
那是个刚满三十岁，从部队转业安置回来的男人。
因为这人平日里就有把胳膊肘靠在摇下的车窗上，好方便弹烟灰的习惯，当时正闭着眼沉醉在尼古丁之中的他，毫无防备之下就被一个从车后方猛扑过来的女性丧尸抓住，紧接着对方狠狠一口下去，瞬间咬穿了他的左小臂。
“啊——！！！你他妈咬我干嘛？！”
更可怕的是，还不待后座的梁金水施救，又有几条粗壮有力的感染者手臂伸进驾驶位，齐刷刷地一把抓住正惨叫不止的司机，竟合力将这个强壮的退伍兵硬生生的从车窗里拽了出去。
梁金水被吓懵了。
没过几秒，司机的痛呼叫骂，就连着肉体被啃噬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就在同车其他几人还在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搞得发懵的时候，梁金水却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当机立断从后面直接扑到驾驶座上，飞快关死车窗，锁死车门，然后发动汽车，猛踩一脚油门便扬长而去，彻底将那个正在惨叫着呼救，还远远没有断气的倒霉司机抛在了身后。
接着他开着车，带着人，一口气逃到了老何的鑫宏汽修厂。
何德财和他算是半个熟人。
二人都是在当地小有社会地位和名气的坐地虎，南河镇拢共就这么大点，白道也好，黑道也罢，社会关系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不认识也难。
当时情况很混乱，加上公职人员往日里攒下的余威犹在，所以何德财没有太多犹豫，便打开大门把他们放了进来。
梁金水本以为这样的混乱只是暂时的。
是而在灾难初期，他还主动站出来，借着自己官面上的身份，和何德财还有雷振二人一道维持汽修厂内的幸存者秩序。
综治办主任虽然不是很大的官，但放在这样一个仅有几十人的小环境下，却也够使了。
众人一开始也对此表示信服。
可随着时间推移，梁金水渐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局势在愈发恶劣。
幸存者们的焦躁一日胜过一日。
在汽修厂门外游荡的感染者也一天比一天更多。
救援部队却完全没有影子。
尽管电话和网络都还能用，水电也没断。
甚至他梁金水身处神州腹地，还依然能在手机上看到其他省市的幸存者，在往短视频平台上，上传当地人用尽各种办法击杀丧尸的光荣事迹。
可是，从消防到应急管理，再到人防办，任何一个该在这种环境下即刻履行相关职责的部门的联系电话，却是一个打不通了。
这不对劲。
更让梁金水感到困惑和惊惶的是：
半个月前的一天，他终于想办法联络上了某个曾经亲手提携过他，在整个省里地位都很高的恩主。
梁金水哭诉着告诉了对方他如今的位置，希望老领导能赶紧让军方派人来救他出去。
可谁料电话那头的对方听完后，却是一声苦笑：
“小梁啊，你现在的处境，怕是比我好得多哟。”
接下来，老领导告诉了梁金水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们一众高层领导，因为起初要坐镇中枢，负责指挥整个江陵市范围内的抗灾人员调度事宜的缘故，集体错过了黄金逃生时间。
因为这个原因，整个市政府的一大帮子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成功撤离，如今全被庞大的尸潮堵在了昔日人口最为稠密的市中心。
原本负责保护他们的特警队，也已经在连日来同感染者的高强度作战中消耗殆尽，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还护着他们一行人的周全。
弹尽粮绝就在眼前，不出意料的话，剩下的人都将困死在城里。
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又上哪去找部队来救他梁金水呢？
到最后，老领导只是平静的留给梁金水一句话：
“别放弃，小梁，记住，困难是暂时的，前路虽然曲折，但未来一定光明。”
随后没一会儿，梁金水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枪声、怒吼、活人濒死前的惨叫、还有数不尽的感染者冲进房间后，因渴望新鲜血肉而发出的摄人咆哮……
最后，电话挂断了，梁金水也傻了。
从那天起，他的意志彻底消沉了下来。
他不再配合何德财和雷振的工作，也懒得再去管理其余和自己无关的幸存者。
梁金水只是叫上了自己那几个曾经的部下，形成了一个自闭的小团体，在这小小的汽修厂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后，开始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一夕之间便彻底失去了曾经的社会地位、官阶、财富、权势……
说实话，梁金水有点迷茫了。
他已经为这些东西拼搏了半辈子，他已不再年轻，常年繁复的管理工作和频繁应酬摧垮了他的身体，让他早在几年前就患上了这个年龄段的人常见的高血压、脂肪肝、肾亏阳虚等种种大小毛病。
现在的他别说剧烈运动，就是让他跑个两百米都能让他喘成死狗。
这样的一个状态，他又怎么去面对外面的乱象呢？
即便是这两天中央恢复了发声渠道，向全世界发布了广播，正式宣告整个神州进入动员状态，要求各个地方展开积极自救，还是没能让意志消沉了半个月的梁金水振作起来。
作为一个体制内的老油条，梁金水实在是太聪明，也太会读潜台词了。
仅凭广播里的只言片语，他在短暂分析了一番后，就确认了一个让人绝望的基本事实：
神州完了。
别的不提，军队肯定已经成建制覆灭，不然广播里不会说这么明显的“丧气话”，而大量基层组织也八成都消失在感染者群体的冲击下了，以至于，中央可能都……
总之，一句话：
事到如今，国家已至危急存亡之秋，派大军四处出击赈灾救人是不可能的事了，大伙要活命的话就赶紧自己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