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盆洗手
突然间,门外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紧接着鼓乐喧天,鸣锣开道之声此起彼伏,显然是有某个官府衙门来到了门前。众人皆是一愣,目光纷纷投向门口方向。就在这时,只见刘正风身着一袭崭新而华丽的熟罗长袍,步履匆忙地从内堂飞奔而出。
群雄见状,齐声欢呼祝贺。刘正风微微躬身还礼后,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片刻之后,只见他毕恭毕敬地陪同着一名身穿公服的官员步入厅内。众人不禁心生疑惑:&34;难不成这位当官的也是江湖中的一位高手?&34;然而,当他们仔细打量这位官员时,却发现他虽然衣着光鲜亮丽,但眼神迷蒙无神,满脸都是酒色过度的气息,显然并非身怀绝技之人。
岳不群等人心中暗自思忖:“刘正风乃是衡山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平日里自然少不了与官府往来。今日恰逢其金盆洗手,地方官前来贺喜应酬一番,倒也并非稀罕之事。”
众人正自议论纷纷之际,只见那名官员昂首阔步,径直走入厅内,稳稳地站定在中央位置。他身后的几名衙役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覆盖着黄色绸缎的托盘呈递上来。托盘之中,赫然摆放着一卷卷轴。
那官员微微躬身,神态恭谨地接过卷轴,然后挺直身躯,高声喊道:“圣旨到!刘正风接旨!” 这一声呼喊,犹如惊雷炸响,整个大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而刘正风本人更是激动不已,满脸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群雄闻此言论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道:“刘正风金盆洗手、封剑归隐乃江湖之事,怎会惊动朝廷下旨干预呢?其中莫非有何隐情不成?难不成刘正风欲行叛逆之举,被朝廷察觉到蛛丝马迹,此番前来便是要降下罪责问斩吗!如此一来,刘家岂不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啊!”
众人念头至此,不禁浑身一颤,纷纷站立起身,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之人更是伸手握住身旁兵器,只待这官员宣读完圣旨后便动手发难。毕竟他们心中暗自揣测,既然这官差亲自前来传旨,恐怕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刘府周围必定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官兵,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似乎已经难以避免。自己与刘正风交情匪浅,绝对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更何况俗话说得好:“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自己既然来到刘府参加这次聚会,自然而然就成了叛逆之人,如果想要独善其身、明哲保身,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呢?
现在只能等待着刘正风脸色大变,大声呵斥怒骂,然后所有人手持兵刃开始交锋混战。到那个时候,不出片刻功夫就能把那位官员剁成一堆肉泥。
哪知刘正风竟然如此镇定自若,仿佛一座沉稳的山岳,双膝毫无犹豫地一曲,如疾风般跪了下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向那官员连磕三个响头,声音洪亮如钟,朗声道:“微臣刘正风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惊叹。群雄见状,皆愕然失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撼住了。
那官员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听闻湖南省巡抚上奏,衡山县有一庶民名叫刘正风,此人热心公益,乐善好施,对家乡贡献颇大;且其武艺精湛,擅长骑射,才能出众,足以担当重任。故特授予参将一职,望日后能全心全意报效朝廷,不辜负朕之期望,钦此。”
刘正风听后激动不已,连忙跪地叩头,大声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他再次站起身来时,已满脸喜色,并向那位官员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道:“多谢张大人的栽培与提携!若无您的引荐,下官岂能有今日之荣宠。”
那官员微微一笑,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满意地回应道:“刘将军过誉了,此乃皇上慧眼识珠,器重于你。如今你我同在朝堂共事,同为圣上效力,理应相互扶持,又何须如此客套呢?”说罢,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甚是融洽。
刘正风激昂陈词:“小将本是一介村野匹夫,今日有幸受朝廷封赏,此乃圣上齐天洪福,恩泽广布苍生,方能使俺有此殊荣,光耀门庭。诚然,这亦离不开当朝宰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悉心栽培与破格提携。”
那位官员谦逊地笑着回应道:“言重了,言重了。”
紧接着,刘正风转过头来,对着方千驹说道:“方贤弟啊,我们献给张大人的贺礼准备好了吗?”
方千驹连忙回答道:“早已安排妥当。”说罢,他便转身走到一旁,拿起一个圆形托盘。只见盘中央放置着一个用锦缎包袱精心包裹起来的物品。
刘正风双手接过,言道:“薄礼一份,不成敬意,还望张大人笑纳。”
那张大人笑言:“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多礼。”眼神示意,身旁差役上前接过。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下沉,显然盘中之物颇有分量,非是白银,而是黄金。
那张大人喜上眉梢,笑逐颜开,言道:“小弟身负要务,不便久留,来来来,满上三杯美酒,恭祝刘将军今日加官进爵,他日飞黄腾达,皇上龙恩,浩荡无边。”
早有侍从将酒斟满。张大人一饮而尽,连饮三杯,拱手作别,转身离去。刘正风喜笑颜开,一直送到府门外。只听得锣声大作,喝道声起,刘府又鸣放礼炮,以示欢送。
这戏剧性的一幕令群雄惊诧万分,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脸上既有尴尬之色,又充满诧异之情。
刘府的宾客们,虽非黑道,亦非乱臣,但在武林中却各享盛名。
他们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向来对官府不屑一顾,此刻见刘正风谄媚权贵,仅受封一个“参将”微末武官,便感恩戴德,摆出各种谄谀姿态,甚至公然行贿,心中皆对他鄙夷不屑,有人更是难忍面露憎恶之色。
年长者皆忖道:“观此情形,其官帽必是以金银购得,不知耗费几许金银,方得巡抚保举。刘正风素性正直,何以老来利欲熏心,竟不择手段买官?”
刘正风满脸笑容地走到群雄面前,拱手请大家入座。然而,没有人愿意坐在首席,中间那张太师椅便孤零零地空着。
左边首位是年事最高的六合门夏老拳师,他德高望重,宛如一颗定海神针;右边首位则是丐帮副帮主张金鳌,虽然张金鳌本人的武艺并不出众,但丐帮乃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帮,其帮主解风的武功和名望都颇高,令人敬畏,人人都对他礼让三分。
诸雄纷然落坐,仆役上前奉菜献酒。米为义移出一张几案,案上覆着锦缎。向大年双手擎着一只金光熠熠、径长尺半的金盆,置于几案之上,盆中已满盛清水。
闻得门外砰砰砰响了三声铳,紧接着砰砰拍、砰砰拍的连响了八声大爆竹。在后厅、花厅就座的众多后辈,皆挤至大厅看热闹。刘正风笑容可掬地走到厅中,抱拳环环作揖。群豪皆起身还礼。
刘正风沉声道:“诸位前辈英雄,诸位好友,诸位青年朋友。承蒙各位远道而来,刘正风倍感荣幸,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小弟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其中缘由,想必各位已然知晓。”
“小弟承蒙朝廷恩泽,获任一小官。常言道人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江湖中行事讲究义气;然而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若两者有所冲突,实令刘正风左右为难。”
“从今往后,刘正风退隐武林,我门下弟子若有意改投他派,悉听尊便。今日邀各位至此,只为请诸位好友做个见证。”
“日后诸位若是再来衡阳城,刘某定当扫榻相迎,大家依然还是好友。然而武林之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恕我不再过问了。”
言罢,他再次深深作揖。在场众人其实对此早有预料,心中纷纷暗想:“此人一心只想当官求荣,正所谓人各有志,我们又何必强求呢?只要他未曾与我等结仇,从今往后,武林中便再无此人的名号也罢。”
有些人则认为:“他这般行径,着实令衡山派蒙羞啊!想必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必定极为愤怒,所以才没有现身此处吧。”
还有些人暗自思忖道:“五岳剑派这些年在江湖上扬善惩恶,广获赞誉,受人景仰。可刘正风竟然如此行事,真是令人不齿。旁人虽不好当面指责,但背地里肯定会对其嗤之以鼻。”
甚至还有人心存侥幸心理,心想:“平日里总将五岳剑派吹嘘成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如今一见有利可图,还不是忙不迭地去巴结那些达官贵人?还谈什么‘侠义’之道?”
此时此刻,众多英雄豪杰各自心怀鬼胎,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原本在这样的场合下,每个人都应该纷纷向刘正风表示祝贺,称颂他如何“福寿双全”、“激流勇退”、“智勇双全”等等,但现在却有一千多号人齐聚于此,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刘正风缓缓转过身去,目光坚定地望着门外,声音洪亮地说道:“弟子刘正风承蒙恩师不弃,将我收入门下,并传授给我绝世武功,但我却未能光大衡山派的名声,实在深感愧疚。所幸本门还有莫师哥这样德才兼备之人来主持大局。”
他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刘正风不过是个平凡无奇之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从今天开始,我决定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金盆洗手之后,我将全心全意投身仕途,追求功名利禄,但绝不会凭借师父所传的武艺去谋取高官厚禄。至于江湖中的恩恩怨怨、门派纷争,我更是决不会再插手干涉。倘若违背今日所言,愿苍天罚我如同此剑一般!”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用力一挥,只见剑光闪烁,剑气如虹,那柄锋利无比的长剑瞬间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众人见状,无不为之震惊。
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挥,袍袖翻动之间,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便出现在手中。紧接着,他双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掰,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原本坚硬无比的剑身竟被硬生生地折断成两段!
随着他松手放开剑柄,两截断剑如流星般坠落而下,直直地插进地面坚硬的青砖之中。刹那间,两声轻微的“嗤嗤”声响起,仿佛两道闪电划破夜空——那断剑竟是深深嵌入砖内直至没柄!
在场众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要知道从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时发出的声响判断,此剑必定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绝世神兵;而能像刘正风这般仅凭单手之力就轻松折断一把普通钢剑并不稀奇,但若想如此轻描淡写、不费吹灰之力地毁掉一口宝剑,其手上功力之深厚精纯,绝对称得上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之一流境界啊!
一旁的闻先生忍不住叹息出声:“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只是无人知晓,他究竟是惋惜这把稀世罕见的宝剑就此毁于一旦呢?还是痛心疾首于刘正风这位江湖名宿居然心甘情愿投身朝廷鹰犬麾下呢?
刘正风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缓地捋起了自己的衣袖,然后慢慢地伸出那双略显粗糙的手,准备将其放入面前那闪着金光的水盆之中。就在这时,忽然间,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34;且慢动手!&34;
刘正风心头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朝着门口望去。只见四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全都身着黄色长衫,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般。这四人进入大厅后,迅速分成两列站好,紧接着,又有一个身形高大的黄衫男子从四人中间大步走了进来。
此人身高足有八尺有余,步伐稳健有力,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威严之气。他的手中高高举着一面五彩斑斓的旗帜,旗帜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珍珠和璀璨夺目的宝石,随着他手臂的挥动,旗帜迎风招展,闪烁出绚烂耀眼的宝光。
在场的众多江湖人士看到这面旗子,无不大惊失色,心中暗自惊呼道:&34;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竟然到了!&34;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那人昂首阔步地走到刘正风面前,手中高举着旗帜,朗声道:“刘师叔,我谨奉五岳剑派左盟主之旗令,特来告知您,关于您金盆洗手之事,请暂且搁置推后。”
刘正风闻言,赶忙躬身施礼,问道:“敢问盟主此举究竟有何深意呢?烦请阁下明示。”
那汉子一脸恭谨地回答道:“属下只是谨遵盟主号令行事,至于其中缘由实在不得而知,请刘师叔多多包涵见谅。”
刘正风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轻声说道:“无妨,不必自责。这位贤侄可是千丈松史贤侄?”
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说话间声音仍不禁略微颤抖,显然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便是像他这样久经沙场、历经无数风浪的人,此刻也不禁感到极度震惊。
那汉子听闻此言,顿时精神一振,原来眼前之人竟知晓自己的名讳与绰号,心中暗自欢喜,当下微微躬身施礼,恭敬地答道:“正是在下史登达,拜见刘师叔!”言语之间难掩兴奋与得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