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距离
随即就有乐声响起标志着宫宴正式开始。
云氏拍了拍陆清岚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递给她一碗甜汤:“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吧。”
因着陆清岚有伤在身,所以桌上就连果酒都撤了下去换成了甜汤。
趁着歌舞表演时上首的后宫诸位妃子又偷偷观察起了陆清岚,这样容色出众又聪慧非凡的贵女饶是她们浸淫后宫多年也要赞一声“妙人”。
还好刚才听皇上的意思是要把人安排给诸位皇子而不是让她入自己的后宫,众妃皆是松了一口气。
目前承平帝膝下仅有三位皇子,王昭仪拼死生下了二皇子后便血崩而亡,柳贵妃生下三皇子后也一直缠绵病榻,虽是太医院一直尽心将养着但也在去年春天便抛下了养在膝下的二皇子和自己亲生的三皇子病逝了。
后续也不知为何薛桓安没有给两位皇子再安排养母,如今宫内膝下有子的唯有穆贵妃一人而已。
现下她也正坐在上首观察着陆清岚,若是论年岁大皇子和二皇子只比陆清岚小三岁,若是倒也不是十分违和。
二皇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而反观大皇子内有执掌后宫的母妃外有手握兵权的外家,若陆清岚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只要那件事不败露这个皇子妃的人选穆贵妃还是满意的。
穆贵妃从小在帝京长大,她亲眼见过当年的长宁公主是有多么风光,满京都最好的儿郎全都环绕在她的身边。
即使陆家这些年比不上陆相还在时的风光但却也无人能撼动分毫,况且据穆家掌握的消息来看长公主手里还有一支战力不俗的暗卫。
还有那下落不明的李氏皇族的私库,除了长宁长公主之外她不相信还有人能掌握这笔巨大的财富。
还有个潜藏在暗处的白玉公子“谢遇安”,娶一个陆清岚能得到这么多东西的确是笔很划算的买卖,穆贵妃倒是很乐意拿自己儿子去做这笔生意。
想到这里她不禁勾起了嘴角。
陆清岚对这些打量的视线装作不知道,但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她不是个被人挑拣的货物,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傻到与仇人同一阵线,到底是那些人太蠢还是自己看起来太好骗。
在陆清岚对面坐在敬王身后的叶临川借着大殿里垂下的锦帘的遮掩静静的注视着陆清岚。
他看着对面正努力微笑着的陆清岚心里突然就很难过,他知道此刻虽然陆清岚在笑着但那笑容之下藏着的是无限的愤怒与不甘。
回京的这一路她都很乐观,即使是断了双腿也彷佛平常,可是叶临川见过她嚎啕大哭的样子,看过她的脆弱敏感,知道她也会害怕也会难过,当然也会愤怒生气。
时刻挂在脸上的微笑不过是她骗人的假面罢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连自己也开始悲伤那身边爱她的人只会更加难过,所以她总是假装坚强。
其实如今愤怒不甘的又何止陆清岚一个呢,薛桓安的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懂,他叶临川也不是傻子。
从药王谷启程的一路上他都在告诉自己要放弃,自己给不了她未来,自己都是别人手里供驱使的刀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可是如今殿内那些人的目光分明就是认定了陆清岚已经成为了某个皇子的附属物了,有谁问过她一句:“你可愿意?”
去青州前他就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又开始痛恨自己了,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别人面前,为什么要带她走她不喜欢的路。
“叶临川,你真是个自私卑鄙的小人啊!”他在心里这样想到。
心中一腔怒气无处消解他举起酒壶开始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去,仿佛只要喝醉了就可以逃避眼前这一切。
御座上的薛桓安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没错就是要这样,越是纠缠不清越是方便他罗织好这张大网,没什么比少年情动又爱而不得更让人牵肠挂肚了。
已经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敬王爷听见身后的动静忍了半晌终是没忍住站起身来拉着叶临川就走:“臭小子,陪我去更衣!”
这一番动静自是被殿内众人看在眼里,但敬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王叔更兼有出生入死的同袍情谊,乃是如今宗室内陛下最信重的人。
这敬王性子随和不拘小节,他年轻时不肯成婚,后来别人的孩子都快要娶媳妇了他才终于遇见了真命天女,年近不惑才得了一女。
这女儿还未养大,敬王妃便不幸病逝,后来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嫁了个好夫婿眼看着就要当外公了,结果女儿难产去世,女婿也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陛下对敬王心中有愧,所以也就更加尊重了些。
如今宴会中途不打招呼更个衣算得上什么呀。
陆清岚也循着动静看了一眼但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她也看得出来叶临川此刻心绪不佳。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不怪叶临川,那个人总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可是许多事根本不由他决定。
敬王拉着叶临川挥退了跟着的宫人一直走到一处通风的回廊处才停下,他也不说话就拉着叶临川吹风。
过了片刻见叶临川已经冷静了下来才开口:“臭小子 ,酒醒了吗?”
“对不起,又让您操心了。”叶临川歉意的开口。
“别给我整这套,我说你小子跟谁学的臭毛病啊?一不顺心就喝酒,喝酒要是真能消愁的话本王早就把全帝京的酒都喝光了。
我知道你有不甘,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甘那便去努力,喝得酩酊大醉那也只是逃避没有任何作用!
你要记得你是叶家军未来的领路人,你是你父母如今唯一的儿子了,就连怀瑾也只有你这个叔叔了。
你若是只会当个懦夫那他们以后还能指望谁?”
敬王这一番话对于叶临川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他这些日子好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肩头到底扛着多重的担子。
从前兄长还在时他只需要做叶家的二公子就好,如今兄长不在了这千斤重担该他来扛了。
看着他晦暗的神色敬王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这世上的事不一定都要按相同的路走,异曲同工也是方法,总要试一试才会知道不是吗?”
叶临川闻言先是有些迷茫而后惊喜的开口:“您的意思是?”
敬王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揽着叶临川往净房去了。
这世上或许真有异曲同工,但如果对面是那位的话或许就真的只有一条路了。
虽然爱女离世后敬王将一腔孺慕之情都倾注在了叶怀瑾小朋友身上对于叶临川也是爱屋及乌多加关照,可是他始终都姓“薛”,维护薛氏江山的稳定也是他身为宗室一员的职责。
龙椅上那位虽然棋下得臭,但谋算人心却是高手,如果叶临川那刚刚萌发的感情就在此刻枯萎的话就太没意思了,一头心无牵挂的猛虎要如何驱策呢?
若是这头猛虎心系别的花朵那就更糟糕了,刀要一直听话才好,只有足够深的感情才能保证心甘情愿的付出和不忍对方受伤的克制。
叶临川还是太年轻了,输给了少年人的赤忱和希望,忘记了自己身边尽是窥伺的猛兽。
有时候越靠近反而会离得越远,但这个道理或许他要很多年后看着自己与她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才会明白了。